被全世界遗忘后我成了救世主 第62章

然下一瞬,长枪忽而松了。

面具人弃了长枪,一退一闪,灵蛇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也成功躲开了三道向他袭来的剑意。

一切不过转瞬之间,他人入山林,消失在了所有人视线当中。

谢仞遥转身就要追,却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无了。

“追不上了。”许明秀的声音响起。

谢仞遥停下脚步,剑意散去,才感觉到手中一沉。

他低头看去,看见了一个面具。

这是一个张扬无比的面具,上面用朱笔碧石彩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猞猁,只不过此时裂得不成样子了,生动花纹上,布满了突兀难看的黑色断线。它孤零零地躺在谢仞遥掌心里,还残留着一丝人体的余温。那抹若隐若现的温凉正在他掌心飞速地褪去,谢仞遥眼神微动,看向了猞猁两只空空荡荡的眼眶。整张面具线条笔触锋利,塑造的猞猁阴冷妖冶,而眼眶的形状却像狐狸的眼睛,弧线弯起,异常柔和。

猞猁森冷,眉眼弯弯。

猛一看去,构成了一个没有眼白的,凉薄的笑。

第83章

这面具,是面具男刚刚与他擦肩而过时,放在他掌心里的。

谢仞遥与这笑对视了两眼,手一拢,那面具就在他掌心里化为了齑粉。风一吹,齑粉就散了,谢仞遥抬头看去,就见许明秀站在那个昏迷的小弟子身旁,正看向他。他面上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但眉眼间的神色,却显然有些怔愣。

谢仞遥略微一猜测,心中有了方向€€€€方才面具人对付许明秀的那一招,确确实实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对于许明秀这种从大宗门走出来的天之骄子,一场酣畅淋漓的惨败会让他卧薪尝胆,可如果全程被戏弄,对手根本没有将你看在心上,便很容易被动摇道心了。向来骄傲的宗门天才,道心一旦这样被动摇,大多会走向自我怀疑,自暴自弃的路子上去。

但这些只能靠许明秀自己想明白,谢仞遥与他不过两面之交,自然不好说什么。将拂雪收回了储物戒里,谢仞遥假装没有看见许明秀眉目间的茫然。就在这时,顾渊峙落到了他身边,他随手将剑拾起来,细细看向谢仞遥。面色又白了些。

谢仞遥当做没看见他投向自己的目光,转而向许明秀走去,他走了几步,就听见许明秀问道:“要联手吗?”

谢仞遥掀起眼皮看去,就见他眼中刚刚还在的挫败,已经被一扫而空,此时眼中,全然是清明的战意。

见谢仞遥望眼神中有打量,许明秀抬手,铮然一声,斩长鲸入剑鞘:“我要这么容易就被弄废了,这山河风云榜第二的名号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白日里不和你们说这么多,是觉得你们帮不上什么忙。”许明秀道,“现在看来,你们修为还不错,人也听聪明的嘛。”谢仞遥刚刚使了灵力,此时体内天道肆虐,疼得厉害。他走到许明秀身前站好,不理会他的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什么联手?”许明秀还是那张白开水一样的脸:“就是我们合作,捉到这个人。”

谢仞遥看了他两眼:“如果说联手,我们和金屏山联手,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反倒是道友,”谢仞遥顿了一下,“金屏山怕是不会轻易同意你来插手这件事吧。”

许明秀握着剑的指尖点了点剑鞘,也丝毫没客气:“话虽如此,但你们什么身份?就能和金屏山平起平坐地联手查人了。是哪个长老,还是哪方宗主?”谢仞遥沉默了一瞬,他确实不想动用落琼宗宗主的身份,和金屏山一道查人。

桎梏太多。

“就算你们去了,”许明秀声音突然很淡,“他们也只会说你是小辈,做不得主。”

“最靠不住的,便是这些只会满嘴大局大义的宗主长老。”

他兀地转了对象,看向谢仞遥身后的顾渊峙:“你说呢?”

顾渊峙站在谢仞遥身边,落后他一步,高大的影子拢在谢仞遥伸手,闻言一笑:“我听谢言的。”

谢仞遥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言是自己在这回论道会上的化名。他没有接顾渊峙这话,只是看向许明秀:“你就不怀疑我们?万一我们和那人是一伙的呢。不然我们白天跟来,晚上又跟来,未免也太巧了些。”

许明秀没什么波澜的眉眼弯了弯,他抱着长剑,剑柄宝石折射的月光映在他眉眼上,流光溢彩。他面容俊朗,这么一笑,配明月长剑,倒有了些少年人的意气。许明秀只说了四个字:“我信你们。”

萍水相逢,少年人只是一同出过剑,就能结下一段缘分。没有什么利益得失的试探计较,如果非要说出个理由,那么就唯有相信二字了。谢仞遥也静了一瞬,觉得有些话已经不必再多说了。

他扬眉:“合作愉快。”

许明秀笑意便更大了些,他道:“今晚之前,我就已经和他交过一回手了。”

他看向地上昏迷的小弟子:“他上回想杀我,没有杀成,才去杀了他朋友,那个莲峰宗的弟子。”

许明秀指了指自己肩膀:“他朋友颈上致命那道剑口,力道和形状,都和那人留在我肩膀上的伤口一样。”谢仞遥见他这么说,便也补充道:“那个莲峰宗弟子名叫尚正阳,是莲峰宗这回派出的弟子当中,名次最好的。”“这人,”谢仞遥一同看向躺在地上的小弟子,“你今晚过去他住处时,他就已经昏迷了吗?”

“非也,”许明秀摇了摇头,“面具人来之前,我和他聊了聊。他是面具人来了之后,被…吓晕的……”“他叫赵枫,是怀山大陆一个叫御兽宗的弟子,”许明秀道,“听名便知,他们整个宗门都是养灵兽的,赵枫本人连剑都不怎么会使,这回论道会也早已被淘汰。他和尚正阳是好友,本想和好友一道在金屏山玩一阵再回宗门,没想到今日出门,好友就被杀了。”“我们边回去边说吧,”许明秀弯腰扛起赵枫,三人一道往金屏镇走去,“尚正阳是突然倒了下去的,赵枫说他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其他的就更不知道了。”许明秀沉吟道:“我觉得问他也没用。”

识海内灵根翻腾不休,带来的痛愈发猛烈,谢仞遥感觉到心脏都在细微地抽搐。他将因疼痛颤抖的指尖拢在袖子里,出口的声音平稳:“那今晚面具人来,只是为了防止赵枫看到他,来杀人灭口?”顾渊峙在旁道:“但赵枫并未看见他。”

金屏镇的灯火出现在三人面前,许明秀目光冷了一分:“所以赵枫这条线索已经断了。”

他收了脚步,转过身来,似乎要说什么。谢仞遥和他同时开口道:“我觉得那人还会来找你。”

“我觉得那人还会来找我。”

面具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许明秀,尚正阳被杀是没杀成许明秀,所以才挑他来杀,赵枫便更是属于纯属倒霉。

从方才面具人的行事风格来看,可不是会轻易放过目标的作风。他诛许明秀道心,说不定便是为了下回下手更方便。

许明秀笑了,较浅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惧意:“他来便是。”

“金屏镇到了,我们今晚就先散了吧,”许明秀颠了颠肩膀上的赵枫,“他就先去我住处,等醒了再说,我们随时联系。”等许明秀走远了,谢仞遥来得及去想顾渊峙,假山里的记忆回潮,谢仞遥面对顾渊峙,即不敢往下看,又不看看他脸,只能平视着,去瞧他的肩膀:“这事是我和许明秀的约定,你不必掺和进来。”他话还未说完,就感觉额间鬓边落下了一只手:“你方才受伤了?”顾渊峙手指碰到他额间,触到了一层薄薄的汗,下一瞬,谢仞遥就往后退了一步,他掀起眼皮看向顾渊峙:“我说的话,你从未听进去过是不是?”

顾渊峙放下手,指尖搓了搓,很认真地注视着他:“那你多给我说点好听的话嘛,好听的话我记一辈子。不好听的话,我转眼就忘了。”*

莲峰宗尚正阳的死,在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论道会。

金屏山将莲峰宗的尸首收了回去,又请了莲峰宗此次带队的弟子上了金屏山,下午便放出了消息,说人死于仇杀。至于凶手,金屏山请参加论道会的诸位宗门弟子们放心,承诺论道会结束之前,金屏山必然会捉到此人。

对于尚正阳的死,来参加论道会的弟子们倒没多害怕,只是当个热闹,又因金屏山的仇杀之说,热闹的另一端直接指向了岐山。

一时间围观者口水纷飞,岐山和莲峰宗之间火光四射,论道会向着一种奇怪的方向火热了起来。“大致是这样了,”李仪站在桌前,对谢仞遥说着外头发生的事情,“但宗主,我估计着应当不是仇杀。”谢仞遥从名单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说。”李仪被他瞧着,手心顿时出了一层汗:“如果只是仇杀,金屏镇不会突然戒严,非但戒严,如今街上到处是金屏山行戒堂的巡逻弟子队。而且,仇杀这个原因这么明显的指向岐山,这两日,岐山的许明秀,可以一趟金屏山都未上过。”他小心地总结:“因而弟子猜测,并非是仇杀。”

如果不是仇杀,那便另有其因,而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怕是要惊起千层浪。

李仪不敢再看谢仞遥,于是垂下头。他的余光里,能看见谢仞遥垂在腰间的发。

雪白,冷冽,而美丽。

李仪看着这抹白,因心中猜测而咄咄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纵然前方有大浪,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谢仞遥会挡在他们身前。

谢仞遥将名单收了起来,站起身来:“现下咱们宗门,是不是只剩白棠没被淘汰?”李仪回道:“是,只剩白棠了,虽未被淘汰,名次也不怎么好,排八百多名。”“你让她抓紧被淘汰了,”谢仞遥道,“然后你们早些回宗门吧。”

“好,我这就去安排。”李仪也正好有这个心思,这回来的,都是精英弟子,如果接下来乱起来,落琼宗短时间内再经不起动荡了。

他见谢仞遥起身,问道:“宗主是要出去吗?”

谢仞遥已经往外头走去:“我上金屏山一趟。”

金屏山坐落在金屏镇身后,是宗门真正的所在地,即便是在论道会,上山也要严格审核。

谢仞遥来到审核处,刚将腰间落琼宗的宗主令系好,再一抬头,迎面就走来了几个人。他看清走在最前头的人后,手一动,宗主令就从他腰间消失了。

月悟没成想能在这碰见谢仞遥,似乎很是惊喜,半晌都不敢确认是他。

谢仞遥抬眼看向他身后€€€€笑意盈盈的沉沤珠,依旧一副高贵面孔的玉川子,和跟在他身边的贺泉。在贺泉旁边,还有一道身影,青衫玉冠,眉目温和。

是沉遥。

月悟走到他身前,开口想要喊他,谢仞遥比他抢先一步:“谢言。”

月悟一瞬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向沉沤珠一行人介绍时,顺着他的话道:“这是我在落琼宗的好友,叫谢言。”又给谢仞遥介绍:“他们也是我的好友。”

沉沤珠率先笑盈盈地问候:“金屏山,沉沤珠。”

玉川子和贺泉也依次报上了名来。

沉遥最后温温柔柔地道:“钟鼎宗,沉遥。”

“你叫谢言对吗?”他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谢仞遥却对和他再次见面没什么兴趣,简单地点头后,他看向月悟:“你怎么来了?”“定禅寺从不参加论道会,便承蒙修真界厚爱,推举我们每回当论道会当裁定魁首的人,是为公正些,”月悟解释道,“这届便是我来当这个裁定人了。”

谢仞遥颔首€€€€找个没利益相关的人,到最后魁首是谁,各宗门都没怨言。更何况这回魁首奖品还是天道机缘。

“但今天可不是为了论道会,”月悟笑道,“今天我们在一起,是为了……”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沉遥看向谢仞遥:“这些日子,顾渊峙是在道友身边么?”谢仞遥抬眼看过去。沉遥依旧是温柔的笑意:“不是我多事,只是我师尊觉得顾渊峙这人不错,我也喜欢顾渊峙。这回论道会回去之后,师尊便想着为我两人主持合籍大典。”他眉眼一弯:“我几日不见道侣,难免心焦,所以问问。”

第84章

他这话说出来,谢仞遥还没说什么,月悟面上先染上了几分尴尬。他与沈遥本就不熟,不过因沉遥师尊鸿元仙尊的原因,金屏山宗主让沉沤珠特意在论道会好好招待他。

月悟今日有事,上金屏山去寻沉沤珠,恰巧碰到沉遥来拜访。

沉遥的师尊是钟鼎宗老祖,不好冷落他,便让他和他们四个人凑到了一起。

却没想这鸿元仙尊的徒弟看上去温柔随和,一张口就这么惊世骇俗。他给谢仞遥说这些干什么呢?谢仞遥堂堂落琼宗宗主,难不成还能把你道侣藏起来?

再说,顾渊峙也凶名在外的,谢仞遥这样淡漠的人,也不像会和他纠缠。

月悟旁边,沉沤珠和玉川子三人,也都纷纷沉默了下去。年轻人们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唯沉遥还是那副清风明月的笑容,看着谢仞遥。谢仞遥面色没有变,只问了一句:“你道侣去哪了,你都不知道吗?”

他便不再理会沉遥,看向月悟:“你继续说。”

月悟一怔,连忙接上:“谢宗…道友有听闻莲峰宗有位弟子被仇杀之事么?”谢仞遥颔首。月悟便摸了摸鼻子,道:“这事我们也很感兴趣,也恰巧今日在金屏山上,遇见了一位小道友。”

对面沉沤珠眼神往别处飘了飘€€€€月悟这人够朋友,知道在外人面前帮她遮掩。

她身旁,玉川子也不动声色地斜乜了他一眼。

月悟这话说得实在委婉。

实则是莲峰宗在金屏山的论道会上死了人,自然该金屏山竭尽全力地去查凶手。

而沉沤珠身为金屏山首席弟子,又有着一颗七窍爱凑热闹认为自己很行心,理所当然地想插手一番。然他们这些小辈在金屏山宗主眼里,无非就是一群净惹麻烦的小孩,是尸首都不让她靠近的。

沉沤珠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柳无穷不让她插手,她偏就要插手,非但自己插手,还要叫上玉川子和月悟插好几手。

指不定最后还是她先揪出来凶手呢,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就这么,谢仞遥眼前的这些人凑成了一个抓凶手小分队€€€€沉遥除外。听闻了赵枫今天会叫上金屏山问话后,沉沤珠一行人今日在金屏山下死皮赖脸地蹲了一天,才算拦着下山回府的赵枫。和月悟嘴里的恰巧碰上是天壤之别。

玉川子嘟囔了一声:“亏还是出家人。”

但也让开了身子。

沉沤珠笑着给谢仞遥指了指:“就是他。”谢仞遥抬眼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瑟瑟的身影。赵枫揣着手,缩着肩膀,和这群天之骄子在一起,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见谢仞遥看过来,他不知道嗫嚅了句什么,就飞快地低下了头,将自己埋成了一只存在感为零的鸵鸟。“谢道友要上金屏山?”沉沤珠眼睛一弯,落在谢仞遥身上的眼神饶有兴趣,她亲昵地将胳膊搭上赵枫肩膀,“赵枫答应和我们说一说那日之事,谢道友有兴趣一起去坐坐吗?”赵枫一声细微的悲鸣,人又矮了几寸。

谢仞遥本想告辞,听见沉沤珠这话,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一群年轻人就随便找了家茶馆,要了个雅间。茶水上好,雅间门一关,各自落座。

赵枫被安置在了主座。

他眉目间都是我哪里敢,但却连说声不的胆子都没有,终是哆嗦着身子,白着一张脸坐了下去,惶恐得像个被架在悬崖边的薄瓷杯盏。这已然是够要他命的了,却不料刚坐稳,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他对面的谢仞遥摘下来了兜在头上的袍帽。赵枫与他对视了一眼,下一瞬,脆弱惨白的脸就像被烧开的水,一下子红透了。

若非实在做不到,怕是头顶上耳朵里,都能往外头冒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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