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世界遗忘后我成了救世主 第87章

他只看见了一抹木色。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雕小亭,有两层,是谢仞遥的家,他宝贝得厉害,戴在颈上,从不舍得摘下来。

似乎是知道顾渊峙一定会返回来找他,他留给了顾渊峙一个空荡荡的家。

第113章

谢仞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也许只是几个时辰,也许已有了几百年。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时间在倒流,他被带进了无数段细碎繁杂的过往,又被抽离。

他看见了小时候的顾渊峙,他缩在奴隶集市小小的木笼里,沉默地被挑选走,套上锁链。

谢仞遥知道他接下来会被送往哪里。

他就站在不远处,目送着他离开。谢仞遥也遇到了谢贞,她背着药篓子,从青黛连绵的群山里慢慢走出来,像一道纤细闲适的笔触,曲曲折折地停驻在村口,被无数等待看病的人团团围住。谢仞遥就在队伍之中。

“什么地方不舒服?”他排队到了最前头,听见谢贞问。谢仞遥顶着一张普通的人脸,如最寻常看病的凡人:“前段日子腿折了。”“腿折了你还不拿个棍子拄着,”谢贞让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毫不嫌弃地蹲下,给他细细瞧了腿,“折得不轻,但恢复得不错,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给你开几幅膏药,再仔细贴半年,就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谢仞遥从她手里接了膏药,按价给了银子,谢贞接过,笑道:“好了,走吧。”

“路不稳,记得慢些走,稳稳妥妥地。”

谢仞遥揣着膏药,深深朝她作了一揖,真心实意:“谢谢,您真是个好大夫。”谢贞听了他的赞美,弯着眼大方地笑了,叠叠青山在她背后徐徐铺开,日子和人都一片秀美光明。谢仞遥还看见了游朝岫,看见了卫松云,见了许多美好安定的过去。

只要他愿意,就能在一段过去停下,永远地将好梦做下去。但谢仞遥从未忘了他手腕上的仙驭。

直至他停在了一处下着雨的小巷里。这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谢仞遥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了嘈杂的吵闹声。

他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转了一个弯后,眼前忽地多出了许多人。

细雨让眼前的一切都雾蒙蒙的,谢仞遥使了灵力,看清了这些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在雨中聚成一圈,圈中央,蜷缩着一个小孩。他们正对着小孩拳打脚踢。多是用脚踩,他们胳膊搭着胳膊,边踩边叫,被他们踩的小孩,倒是安安静静地抱头蜷缩着,一点都不反抗,也未曾发出一声痛叫。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

少年们踩得高兴,连谢仞遥出现都没发现,倒是被他们欺负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在拳脚中努力抬起头颅,朝谢仞遥的方向看了过来。谢仞遥便这么与他对视上了,那孩子愣了一瞬,突然朝他伸出手来,大声嘶叫道:“哥哥!”纵然施暴时再风光,也不过是群少年,听见对方的兄长来了,所有人齐齐一顿,抬头向谢仞遥看过来。隔着雨幕看不大清,只能看见个成年人的高挑身形,那群少年人里,当即就有胆小的,惊弓鸟般地往后退了几步。圈子散开了一个口子,蜷缩着的孩子立马窜了起来,跟只灵活小猴一样,朝谢仞遥奔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哭泣道:“哥哥总算来了。”谢仞遥听他哭得可怜,像当初万州秘境里护住游朝岫和卫松云一样,下意识地伸手,将他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对面的少年们见他似乎真和这孩子认识,连忙乌泱泱地散去了。

谢仞遥没有追上去。

他是误入历史的一个变数,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对未来产生影响。便是不能去惩罚这些施暴的少年,便是身后的孩子,他也不应该再管。

谢仞遥松开了护着小孩的手,也不与他说话,转身朝来处走去。他不知什么时候能从这段过往中出去,指不定几个月也是有的,此时下雨,谢仞遥准备随便找个人少又能避雨的地方,慢慢等仙驭将自己带往下一个过去。他这么想着,走了几步,突然住了脚步。谢仞遥回头看去,就看见身后跟着一个小人,一张脸青青紫紫五彩斑斓,见谢仞遥回头看自己,立马就露出了一个笑。谢仞遥没有理会这个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此处是个小城,谢仞遥一路出了城,在城外遇见了一座无人的破庙,他了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等他安顿好,抬眸就看见那个孩子,不远不近地蹲在那里,正瞧着他看。不过短短时间,他一张脸已经都肿了起来,让人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就这样,还是朝谢仞遥露着一张笑脸。带着和方才一样讨好的意味。此时应当是深秋,谢仞遥一路走过来,看见路上树均光/秃秃地支棱着丫。谢仞遥是修者,自然不怕这样的冷,但他对面的小孩不过蹲了一会儿,就已经冷得牙齿开始打颤。他抱着胳膊蹲在那里,冷得脸上红肿的包都白了,配着一身贴在身上的湿漉漉衣裳,哆哆嗦嗦的,别有一番可怜的滋味。但即便是这样,对谢仞遥的笑却从未消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样最乖巧,足够惹人垂怜。

眼前的人漂亮得不可思议,让他现在对着份太过逼人的美都还没习惯,偏举手投足又都端正有度,便是坐下,都要垫个上好的坐垫,瞧着娇贵得不得了,想必平常日子定然是很好的。从他指缝里随便漏点,就够自己过这个冬了。他这么想着,就见谢仞遥起身出破庙。小孩见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庙,一瞬间变了脸色,眼尾垂下嘴角抿起,乖巧的面皮霎时无影无踪,盯着谢仞遥离开的方向,一时间看过去,让人只觉他一个不大点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阴冷到让人发寒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面无表情,清清晰晰地吐出了两个字:“贱货。”

他贱货两个字刚说完,庙门外的雨幕里就走来的一个人影。

等他进来,看清他面容后,小孩当场怔在了原地。

谢仞遥还如方才一样对他不理会,他将臂弯里抱着的几根木头放在地上,木头表层都已经被雨淋湿了,谢仞遥用火灵根点了好一会儿,才升起一个足够大的火堆。有了火,霎时间,破庙里深秋湿冷就被冲散了一大半。

做完这一切,谢仞遥才走到发呆的小孩身边,拎小鸡似地抓着他衣领,将他挪到了火堆旁。他特意选了几根粗壮的木头,哪怕自己一会儿走了,也足够烧一天一夜,让眼前这可怜巴巴的孩子渡过这个雨天。

谢仞遥办完这些,怕这孩子不好意思单独在火堆边坐着,也就近着火堆坐了下来。他刚坐下,就听见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对不起。”

小孩往他身边凑了凑,眼睛里都是认真的歉意,丝毫不复方才骂他贱货时的冷戾:“我为了不挨打,骗了他们说你是我兄长。”

他分明看见了谢仞遥用灵力点火,话里还拿他当个普通的凡人:“那些人若不怕,说不定还有连累哥哥和我一起挨打。”

“我叫阿大,”他随意编了个化名,见谢仞遥没吱声,甜话张口就来,“但我见哥哥长得漂亮,心眼一定很好,就是没有我骗人,哥哥也会见义勇为的。”他说完这话,看见对面谢仞遥似是愣了一瞬,随即就笑了出来。这笑是不带有恶意的,在这样一张脸上露出来,让阿大霎时间晃了神。他在主人家见过许多珍宝,但任何珠光锦绸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笑。

他本以为堆满锦绣珠宝的豪宅已经是人间最美处,此时看来,都不如有谢仞遥笑的破庙光彩。

他一眨不眨地从谢仞遥脸上滑到他漏出的颈上,看着他喉结因笑而滚动,多像一块腻白的玉啊,凑上去嗅一嗅,怕是能闻见香气。火光的暖已包裹他手臂许久,此时才窜上密密麻麻的酥痒来。

谢仞遥笑完,轻声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当我好哄是么?”顾渊峙当年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临死前见你长得漂亮,觉得你心肠好。十七岁的谢仞遥能被这话说红了耳朵,现在的他,只觉得这样的话太过稚嫩。阿大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只听见了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将他包围,让他生下来就冷硬顽固的骨,在这声音里泡得柔软舒展开来。他还想再和谢仞遥说会儿话,但接下来任凭他再说什么,谢仞遥都不再理他了。毕竟才八九岁的年纪,阿大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后,被温暖的火光烤着,什么时候睡了都没发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庙外细雨未停,他身边的篝火也没有灭。

阿大向身旁一瞧,没看见谢仞遥身影,他慌张起身,身上有东西滑落,冷意霎时间贯了满身。

阿大低头,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大氅。他将大氅重新捞起,结结实实将自己围了起来,他半张脸都陷在大氅毛茸茸的领子里,鼻尖动了动,就闻见了一股子淡淡的,梨花般的清幽香气。脸上也酥酥麻麻的,阿大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层黏糊糊的膏状物体。他自小挨过的打远远领先同龄人,但药这个玩意却从来只远观过。阿大在脸上摸了好久,把摸下来的白色药膏放在鼻端,狗似地闻了闻,不确定,又放进嘴里舔了舔,一股苦涩在口腔里漫开,他才懵懵懂懂地明白脸上被涂的好像是药。

谁会给他盖衣服,谁又会给他上药,阿大拢着大氅,呆愣愣地站了半晌,转头看了一圈,瞧见了庙门口坐着的谢仞遥。他背对着阿大,怀里抱着把银白的剑,头倚着门,阿大走到他身旁,看见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阿大悄无声息地蹲在他身边,抬着头,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他视线落到谢仞遥低垂的眼睫上,才乍然发现眼前这人睫毛长得这么长这么密,顶端微微弯着,弯得人心痒。阿大像进了一处从没人到过的绝美风景,简直看不过来,他视线最终落到了谢仞遥颈上,门外斜风吹细雨,让眼前的颈沾了层冷寒湿意,更像浸了水的玉了。

女娲大神造人时,这应当是她最完美的一笔。阿大眼前晃着这抹莹莹动人的白,想起刚刚在衣领上闻到的梨花香,一时竟痴了,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脖子,就想去凑到谢仞遥颈上去闻一闻。他刚伸出头去,额间就落了一个剑柄。

拂雪剑顶在阿大额间,将他往远处推了推,谢仞遥睁开的眼里很冷很静,一霎那,阿大的风景里下了一场秋雨。谢仞遥问道:“你不回家去吗?”

阿大被他的剑点着,看着他的眼。那剑落在他额间,像是落在了他的人生里,只要谢仞遥愿意,就能将他的日子一分为二,过去混沌黑暗,未来可见清光漫天。阿大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不顾额头的剑,抓住了谢仞遥的衣袖:“哥哥,我爹娘都死了。”“哥哥,”大氅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他狼狈肮脏的底色来,但他的眼睛如此亮,其中的火光将谢仞遥都烧得怔了一瞬,“你带我走吧!你让我跟着你,当个侍从,不行,当个小猫小狗也成。”“我在家里也都是挨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给我衣裳穿,还给我上药。”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骗了你,我不叫阿大,我叫……”我叫燕衔春。

但他话未说完,后颈一痛,就昏了过去。

谢仞遥收回手,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幻,他觉得自己似乎漏听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但已经来不及思考。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跪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根魂木,被一层白霜似的壳裹着,捆在里面一动不动。他似乎是累极了,微微垂着头,双眼紧闭着。谢仞遥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见过许多模样的王闻清,年迈疯癫的王闻清将他自万州秘境里拾走,带他入道,一路拜入落琼宗。少年的王闻清在幻境里和他相逢,以剑法为引,让他不再妄自菲薄,至此道心稳固。这是他见的第三个模样的王闻清,谢仞遥站在他面前,清楚地知道他会在两千年后带着这段魂木,跋涉到皇室,成为他师尊,教他练剑,待他长大,将他带去万州秘境。至此循环往复,他们再一遍遍于轮回中相逢。

犹如此刻。

谢仞遥在王闻清面前跪了下来,注视了他很久,给他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师尊最后说,让我和顾渊峙,还有师弟师妹们相识,是为了我今后扛着天道时,不会轻易崩溃放弃,因为爱使人忍耐。”谢仞遥有很多话想和王闻清说,想像他们刚回到落琼宗时那样,坐在索桥之上,吹风伴红霞,长谈一场。

但此时真面对王闻清了,谢仞遥却只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师尊,”他弯了弯眼,声音很轻,带着笑,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爱使人勇敢。”谢仞遥站起身来,结束了这场和王闻清的最后一次相见。他转过身,看见天地混沌一片,灵力狂风般肆虐着,卷着无数道青烟往天空升去。这都是一条条的人命,是既定发生的历史,谢仞遥改变不了,他无法让王闻清复活,就像他不能消弭这场灭世之祸。

但柳无穷等人还是去了钟鼎宗,无数凡人和修者进入了虚无境,谢仞遥穷尽心思,回到了两千多年前。

他们想做的是,改变能改变的,拯救还来得及拯救的。

谢仞遥看向灵力最肆虐之处,那里天空被炸开了一个口子,像巨大怪物张开了深渊巨口,贪婪残暴地吞噬着一切。谢仞遥朝口子御剑而去,他刚接近口子的地界,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被吸着朝天上飞去。谢仞遥没有做反抗,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腕,手腕上,仙驭正迸发着刺眼的金光,它从未如此亮过,宛若另一个小的山河风云榜。谢仞遥身边都是青烟,他不知被吸了多久,直至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方才还张狂的灵力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像原地消失了,谢仞遥张开手,碰到了一片虚无。

和他上回来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谢仞遥低眸看去,巨大的口子在他脚下张着,它数万里之下,是渺小的山河万物。谢仞遥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收回视线,再一次伸出手去。

谢仞遥闭上眼,识海内,识海开始转动,谢仞遥十二经脉尽数打开。

他手腕上,仙驭的金光骤然一暗,明灭之间,竟有一缕缕说不上什么的漆黑,朝谢仞遥指尖涌去,没入进他身体里。熟悉的疼痛袭来,谢仞遥已经能面不改色。

他一开始的认识没错,这是一局死局,就算杀了燕衔春,对天道也不会有任何伤害,而拼尽所有人的努力,都不可能战胜得了天道。

天道唯一受到折损,就是两千年前盛繁时代,几大宗门老祖舍身自爆那回了。

如果要求一分胜算,也便只能从那个时候来求。

于是谢仞遥千方百计地回来了。

至于怎么求,也许两千多年前,就有人留下方法了。王闻清知道吗?

也许不知道,所以没有告诉他。

也许知道,所以不忍心告诉他。

因为他的徒弟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得到,也一定会按照步骤去做。谢仞遥确实想到了。

他是一个很好的容器,好到能炼化天道,通天海地,就是证明。

这么好的一个容器,正应该在天道受伤之际,发挥它的作用。盛繁时代的老祖们“制造”了他,却已经来不及等他成长,于是将他安排在两千年后。他们不是让他去寻求方法,而是让他去当个解决问题的工具。像一把锄头,或随便的什么玩意儿。越来越多的天道自谢仞遥指尖里涌去,他承受不住,指尖的皮肉竟一寸寸开始崩裂,露出森森白骨来。

作为一个容器,有没有皮肉都是无妨的,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谢仞遥大半个身子都裂开了。

此时看去,他像一具被黏上血肉的骷髅。唯独心脏处的识海没事,正运行到了极致,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天道。谢仞遥半面脸也都已经崩烂,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眨了眨,整个眼皮就碎掉了下去。

纵然他已经习惯忍耐剧烈的疼痛,但现下的痛还是让他整个人的意识陷入了麻木,难以缓过来。

谢仞遥逐渐无法思考,他整个头都要碎掉了,仅剩的一点意识缓缓沉入识海。

识海内,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识海都被天道填满了,连小谢仞遥整个灵识都已经被染黑。

和当初布局的人想的一样,谢仞遥是最好的容器,他作为人的部分会死去,只留下能吞噬掉天道的识海。天道和识海相融,天道的意识和谢仞遥的意识一同死去。

因为谢仞遥只能吞噬,全部的天道,他根本炼化不了。

小谢仞遥沉默地坐在最深处,呈现着毫无反抗的姿态,似乎已经认定自己的结局,只能识海和天道相融后,将他体内谢仞遥最后一点意识绞杀。但谁也没看见,连在谢仞遥识海内翻腾的天道意识都未发现,被漆黑填满的小谢仞遥肚子深处,五条灵根正缠着一起,裹着一个东西,微微起伏着。这起伏太过细微,细看都轻易发现不了。

但它代表着炼化。谢仞遥没有放弃。

他愿意作为一个容器,但如果还有一丁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也想捉住。

人间是很美好的,请容他作为一个人,做小小的反抗。

谢仞遥最后的意识固执地蜷缩在灵识最深处,控制着灵根,如蚂蚁啃噬象群一般,一寸寸倔强地炼化着天道。时间一点点过去,识海内的天道越来越多。谢仞遥在绞杀下,残存的可怜意识愈发地渺小,转瞬就淹没在了天道里,再寻不见天际。

漫长过后,谢仞遥皮肉根骨完全湮灭,识海吞噬完了。

天道的意识顽固地挺到了最后一刻,终被彻底绞杀,天空的口子慢慢合并,五大陆上,青烟慢慢消散,再无新的升起。

无数修者的尸骨横在黄土上苍天下,他们身旁,活下的凡人仰望天空,泪流满面地欢呼着。而九天之上,寂寥永恒,一蜉蝣残存其间。

谢仞遥微弱的意识明明灭灭,他大部分时间都已经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离死去也不过那么一念之间,唯有骨子里残存着的倔强,固执地带着灵根炼化,从未停止过一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谢仞遥掌控了一团什么。那团东西越来越大,谢仞遥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无比清楚地知道它在越来越大。

直至无穷。

谢仞遥重新清醒了起来,疼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谢仞遥的确定€€€€他的意识已无比强大。天空延伸到哪里,他的意识就能控制到哪里。

他没有身体,整个世界就是他的身体,谢仞遥瞧不见一切,却又能感受到一切。

苍天黄土,山河微尘。

他没有吞噬天道,他驯服了天道。

谢仞遥不由得睁大眼睛,实则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眼睛,他只是感觉,层层叠叠的云层便是一空,形成了两只巨大眼睛的形状,像是天空睁开了一双眼。

谢仞遥想到了仙驭,他“低头”看过去,实则他也没有了视线,一切都是感知,仙驭被他感知到,似乎不堪承受,下一瞬就化为了齑粉。“恭喜你。”谢仞遥听见了一团声音。

是一团声音,无数男女老少发出了一道声音,对谢仞遥道贺。

谢仞遥细细听着,慢慢道:“师祖,萧峰泉、萧散……”那些梵音似的声音颂答道:“这是我们还是人时的名字。”

他们都是当年灭世之祸时来炸天道的人。

谢仞遥问道:“我的五灵根,是你们的吗?”

他从想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时就开始怀疑了,作为一个最好的容器,他的灵根,也必然不可能和寻常修者一样是天生的五灵根。谢仞遥想了许久,猜测这些灵根,是从眼前这些“人”身上来的。

“是,”那些声音知无不答,“但它们已经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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