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白他一眼:“你买那玩意干嘛?”
“之前不是想进董事会看热闹吗?前董事长套现跑路,股东大会现场逼宫,多精彩,你不想看?”余响反问。
“不想,没兴趣。”
“……好吧,反正也没买。”
停顿片刻,余响瞄着燕回的表情,问道:“你…确定明天就要回锦都?”
“昂,怎么了?”燕回抬了抬眉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余响见状,吞下嘴边的话,刻意长叹一声:“你们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忍心吗?”
“你要是能说动大伯上班,带上你也不是不行。”燕回冲他挑衅地抬抬下巴。
余响顿时郁闷得不想说话了。
燕回看得好笑,伸手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
吃完饭,余响看了眼手表,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我该去上班了……”声音和表情里满是怨念。
燕回却像是没看到般摆摆手:“去吧去吧,也不知道你专门跑回来干嘛,不累吗?”
“……我乐意。”
余响嘟囔着拿起大衣,刚穿好准备出门,就听到燕回说了句:
“之后燕家的事不用跟我说了,我和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是一路人。”
余响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只见燕回正在用湿纸巾仔细地擦着燕声的手,侧颜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平静而温柔。
余响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到他身旁,低头亲了亲他的发旋:“知道了,抱歉。”
“你道什么歉?”燕回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余响沉默片刻:“……就当我提前为明天没办法送你们去机场道歉吧。”
燕声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抬头问余响:“呆爹明天不和我们回锦都吗?”
余响面露歉意,伸手摸了摸燕声的头发:“嗯,呆爹有点事要耽误一阵子。但是我保证,等忙完这段时间,我立刻回锦都。”
燕声却没有接受他的保证,头一偏躲开他的手,气呼呼地骂了句:“骗子!”
此话一出,震惊两个爹。
余响整个人都呆住了,燕回则立刻板起脸,厉声道:“声声!怎么和呆爹说话呢?”
“本来就是!”燕声大吼一声,倏地站起身冲余响大喊,“大骗子!”
“声声!不许这么和呆爹说话!”
“我就要说!呆爹是大骗子!”
“燕声!”燕回真的生气了,起身就要去拉燕声,燕声见状转身就往主卧跑,当着两人的面呯地一声甩上门。
“这孩子又犯什么倔!”燕回皱眉看向余响,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他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余响?余响!”
余响头一顿一顿地转向燕回,满脸惊惶:“声声……是不是…讨厌我了?”
见他这个样子,燕回面露不忍,抿了抿唇抬手摁下他的手:“声声……性格温和,不爱争抢,也很少说重话,除非那个人真的惹他生气了……”
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余响天都快塌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人是顾鸣宇,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小余总,长喻电子的常总到了。”
什么长总短总?他儿子生气了他哪还顾得上这个!
可是,大人的无奈就是这样,哪怕天上下刀子,该上的班还是得去。
“……跟常总说声抱歉,好好招待,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余响可怜兮兮地看向燕回,嘴唇翕动着,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燕回看得哭笑不得,连忙抱住他哄道:“我去问问怎么回事,你别着急,说不定等你晚上回来他就好了呢。”
“你…别骂他……我晚上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余响头埋在燕回颈窝里,说话瓮声瓮气的。
“好,买声声爱吃的。”
“嗯……”
目送余响耷拉着脑袋离去,燕回小声嘀咕了一句“哄完大的还得哄小的”,转身朝主卧走去。
燕声和两个爹闹别扭,躲在主卧死活不愿意出来时,燕承正神情呆滞地站在ICU病房外。
“……颅脑损伤造成的昏迷持续时间因人而异,黄金时期是前三天,如果三天内人还没醒,就要做好长期昏迷的心理准备。”
老人皱了皱眉:“能不能手术呢?”
“我们的建议是保守治疗,病人这么大年纪开颅手术风险很高。况且她颅骨骨折的情况并不严重,血肿也很小,手术意义不大。先在ICU里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情况发生变化再考虑手术也不迟。”
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道:“谢谢你医生,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
“客气了李老,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医生对李羽扬和燕承点头示意,燕承慢了半拍回礼,等他抬起头,医生已然走远。
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李羽扬皱了皱眉,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视线,看向ICU病房。
隔着玻璃能看到燕琴带着呼吸机,身上连接着各种管道,周围围着大大小小的医疗仪器,哪怕隔着玻璃似乎也能听见它们发出的滴滴声。
燕琴就这样被它们簇拥着,瘦弱的身子陷在雪白的床铺里,看着弱小又可怜,全然没了平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李羽扬静静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燕承说了一句话。
“爷爷,爸他……怎么办?”
李羽扬瞄他一眼:“什么怎么办?”
燕承一怔,有些急切地说:“他被抓了啊!我们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怎么管?东西是他砸的吧?他扔东西发脾气的时候没考虑后果,现在要我们给他擦屁股吗?”
“可、可是!他是你儿子啊!而且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不然他怎么不直接砸人而是砸画?画框会掉下来只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要看警察的判断,你我说了不算。”李羽扬转眸继续看着燕琴,语气异常冰冷。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这么……”燕承浑身颤抖着,到底没敢把话说完,只是哆嗦着转过身,快步朝外走去,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先去公安局…不,先回家!找妈妈商量一下,再去请律师!
拿定主意,燕承心中稍安,在医护人员的惊呼声中一路冲出医院大门,叫了辆出租车往自家跑。
上小学前,他都和爸爸妈妈奶奶住在市中心跃层豪宅里,上小学后才和奶奶搬到燕家公馆,但爸爸妈妈依然常住市中心,只有周末回公馆住。
现在想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没人知会母亲,她一个人呆在那么大的屋子里该多害怕啊……
燕承满心愧疚地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这让他愈发心急如焚,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各种不详的猜测。
一会是母亲晕倒在地无人知晓,一会是她掩面痛哭直至晕厥的场景。
可无论他怎么猜,也猜不到是这种情况。
燕承站在空荡荡的客厅,看着茶几上兀自震动的手机,脸色苍白。
第50章
“……走了?”
燕承举着手机, 呆愣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却如坠寒潭,声音都因此开始颤抖。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下午吧, 说是他家女儿带着出门旅游了。”
昨天……他前天上午给妈妈打电话, 告诉她奶奶要移民, 她当时还安慰他不要多想, 说奶奶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谁知她昨天下午就回了老家,带着姥姥姥爷远走高飞,还带走了所有珠宝首饰和名牌包包, 唯独扔下了能联系到他们的手机。
她为什么这么做?是害怕海燕破产,清算到她头上吗?可她又能跑到哪去?和奶奶一样移民吗?
燕承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视线茫然地扫过四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能找谁商量……对了!哥哥!
刚年满十八岁的少年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转身朝门口跑去, 却在握住门把手时骤然停下脚步。
他该上哪去找哥哥?
或者说……他要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去找哥哥?
燕承低头看着手中的把手, 思绪翻涌着, 咆哮着,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出口。
燕承五岁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家里没有燕回的照片,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从未提及,逢年过节一家子在这套房子里欢庆节日,没人说老宅里还有个孩子无人问津。
直到五岁参加宴会, 被人以燕二少相称, 他才知道, 原来他还有个哥哥。
可是知道归知道, 燕承依然没机会见到他。
他搬回老宅,燕回就搬了出去,两人的学校虽距离不远, 却因为他上下学都有人接送,压根没机会见面。
于是他开始询问父母为什么哥哥不回家?和爷爷奶奶哭闹着说想要和哥哥一起玩,然后从他们那得到极端扭曲的回答——
“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家,我们也没办法。”
“你哥哥那个人主意大得很,家里人拗不过他。”
“没关系,哥哥不愿意陪承承玩,奶奶陪承承玩,好不好?”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三观完全来自于父母长辈,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开始怨恨燕回。
直到长大后,燕承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人不是燕回,是他,是他们。
可等他意识到自己被灌输了错误的观念时,燕回早已离家出走,从此不见踪影。
从那个时候开始,愧疚感便如鬼魅般纠缠着燕承,越是回想过去,他就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本该属于哥哥的一切。
现在,就算他知道了所有真相,也依然无法抹杀过去,那些伤害已然造成,他有什么资格让哥哥回来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