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女士离开后,接待室陷入一片沉寂。
欧阳笠本来想约荣湛一起吃晚饭,探头看,发现荣湛正在沉思,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样。
她没敢打扰,下班之前煮了一壶咖啡送到办公室。
荣湛喝着香气十足的咖啡,一边赶稿子,一边想事情。
直到夜晚来临,天空黑得压抑,荣湛接到章女士的来电。
虚惊一场,章女士的女儿心情忧郁不是因为受到迫害,而是遭到社团人员的排挤,陷入人际关系的焦虑,母女俩谈心后,女儿决定退出社团,加入另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团队。
章女士的问题得到缓解,荣湛却因为这件事思绪纷飞。
他想知道钟商有没有遭人强迫,风流成性的背后是否有难言之隐,强迫钟商的那个人是不是神秘的黑衣人,而黑衣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联。
为何他们有相同的外套,难道只是巧合?
一大堆谜团接踵而至,荣湛不能忽视,也不想。
从他和马场老板通过电话的那一刻起,疑惑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晚间九点,荣湛快速规整办公桌的文件。
他想用之前还口哨的理由再去见一次钟商,可任凭他翻遍所有外衣兜和屋子里的抽屉都没有找到口哨,那个小玩意不翼而飞了。
想要见一个人,总是有借口的。
荣湛改变思路,到档案室取出一些艾米的录音,装在公文包里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
同样的时间和地点,时隔两天,荣湛的车子又一次停在钟氏产业园的车道上。
庭院灯火通明,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次没犹豫,荣湛拿着公文包下车,步履从容地踏进庭院。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他已经想好用什么方式打开话匣子,从艾米到黑衣人的过度,这是他作为心理咨询师的强项。
然而事态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
荣湛走到书房门口忽然驻足,房门半开半敞,里面断断续续传出交谈声。
房间里除了钟商还有另一个男人,那就是喝得醉醺醺的祁弈阳。
很明显,屋里的氛围有些僵持。
荣湛稍稍侧身便一览无余。
他看见钟商交叠双腿坐在精致的沙发椅里,身上披着暗红色睡袍,意兴阑珊地抽着烟。
不远处,祁弈阳晃悠着靠在桌案上,勉强站稳,面容涨成猪肝色,大概率是生气的缘故。
“钟商,我喜欢你。”祁弈阳用半真半假的打趣语气说出这种话。
一来就赶上这么刺激的场面。
荣湛稍稍后退,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公文包。
祁弈阳接着说:“你呢,觉得我怎么样。”
“我觉得你喝醉了,”钟商弹着烟灰,语气散漫而随意,“我不想跟醉鬼谈,等你酒醒了再来找我。”
“我们是不是朋友,这十年是白交的?”
“祁弈阳,我没心情跟你胡扯,赶紧滚。”
“呵..”祁弈阳冷笑,摇晃着身子往前走两步,“没心情跟我,有心情跟别人,我有那么差劲吗?钟商!你看着我,我差哪了!”
平日里,祁弈阳真不至于这样,不知道是受刺激还是酒喝太多,像变了一个人有点疯癫。
钟商无语地捏捏眉心,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祁弈阳的嘴继续巴巴:“我在跟你表白,你怎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谈话的内容过于私密。
荣湛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他挪动脚步正打算走人,可祁弈阳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愣在原地。
“换成荣湛就行了?”祁弈阳愤怒的拔高嗓音,“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和他有联系,天天和他睡,不对!是给他干!”
钟商闻言出奇的淡定,只是抬眸轻轻一瞥,冷漠的表情似乎默认了这番话。
祁弈阳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失魂地摇着头:“是真的,为什么...他是不是强迫你,还是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钟商瞳孔骤缩,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他从沙发椅起身,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不是吗?”祁弈阳从怀里掏出杀手锏,晃了晃手里的录像机,“这里面可是有记录你和荣湛,怪不得你急着找,怕被曝光吗?”
“害怕就不会让你找了,”钟商边说话边打量录像机,语气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云淡风轻,“你看见了,很好,免得我再赘述。”
“你承认了?”
“我不需要向你承认,这是我和哥哥之间的事。”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祁弈阳过于激动,开始口不择言,“我就觉得他不正常!肯定有病,你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他一辈子!他那种人发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钟商耐心告罄,往前迈一步,指着人阴恻恻地警告:“你说话最好过过脑子,再敢胡言乱语,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我保证你承担不起后果。”
酒精让祁弈阳胆子变大,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张狂:“这么说你是自愿的?那换我是不是一样可以?”
说罢,祁弈阳气愤地把录相机摔向地板,发出“吭嚓”的怪声,相机的小零件顿时飞落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一片裂开的保护镜恰好滚到荣湛的脚边,他低眸,只觉浑身战栗,脑海不断回荡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内心的疑惑和受到的冲击难以用词汇形容,早晨产生的朦胧感再次袭来,现在的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所见所闻是真实还是幻觉。
另一边。
祁弈阳摔相机的举动换来了钟商的拳头,那一拳直直轮在祁弈阳的鼻梁上。
他低骂一声,向钟商撞去。
两人近身肉搏,快速扭打在一起。
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荣湛心中一急,刚要进去阻拦,转瞬间,他像被人敲了一棍似的天旋地转,他用仅存的意识握住门把手,唇角泄出低吟:“钟商..”
他终究抵不过来自体内的强大力量,在不甘中失去了意识。
第52章
太阳出来了, 从天边的云雾升起,金光璀璨。
荣湛是被热醒的,晨光透过挡风玻璃炙烤他的上半身, 持续一个多小时, 他醒来后额头都在发烫。
新的一天, 早晨六点整。
等荣湛的眼睛适应明亮的光线,他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外面是陌生的绿林和街道。
就这样怔神片刻,他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从手背传来,他低眸, 发现手背的骨节和皮肤正在泛红。
与此同时,关于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记得自己去找钟商,无意撞见对方和祁弈阳发生争执,他想去阻止, 关键时刻却失去行动能力。
再睁眼, 他就坐在自己的车里。
荣湛盯着手背,目光愈发深邃。
他不觉得那是幻觉,当时受到的震撼依旧在体内徘徊。
泽也和祁弈阳说过的话轮流攻击他的思绪。
一个说在疗养院等他,另一个直接说他有病。
荣湛闭上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 不上不下。
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快速下车,步行十几米,找到产业园的路标。
五分钟后, 荣湛回到了记忆的终点,总裁的私人庭院。
站在庭院正中央,关于昨晚的记忆变得更加深刻。
祁弈阳口口声声说他和钟商一直有联系, 天天睡觉。
睡什么觉,什么时候,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些问题像钢丝一样用力缠绕荣湛的脑袋,导致他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
周围一片寂静,屋里空无一人。
空气弥漫着沉重的气息,令人心情压抑。
荣湛径直往里走,推开房间的两扇门,里面是争执过后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残局,地板和地毯上散落着饰品的零件,有碎裂的酒瓶和栽倒的酒水架。
没有血迹,但荣湛闻到了血腥味。
他赶忙在身上翻找手机,试图联系钟商。
忽地,他的动作微僵,视线被一样东西牢牢吸引。
不远处的实木桌上,一台手持录像机摆在那里,它小巧过时,却是一切的源头,散发着某种魔力。
荣湛走过去,拾起录像机观察,外表有明显的岁月痕迹,显示器被摔的摇摇欲坠。
他试着开机,摁两下没成功。
平生第一次,他做了一件违背原则的事。
属于荣博士的原则。
他拿走了录像机。
...
回到咨询中心的两个小时,荣湛终于收到关于钟商的消息。
小雅秘书得知他在找人,主动打电话过来。
“钟先生还好吗?”
电话顺利连线,荣湛第一时间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