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娶雌侍的,更不可能和兰斯诺特生崽。诺德四肢都被抽干了力气,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虚,“不用了,我真的不娶雌侍,请您帮我把申请推拒掉吧,替我感谢他们的好意。”
“至于罚金……就从我的账户里扣除吧。”缓了一会儿,诺德认命道。
说完,他感觉手肘处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为他上药的军雌低垂着头,只能看到那打理精致柔顺的铂金色发顶,看不起表情,声音恭顺,“抱歉阁下,是谢尔顿没有控制好力道。”
等催婚催育的虫挂了通话,诺德的伤口也处理好了,两个胳膊肘缠着一圈纱布,纱布绕得整齐、严丝合缝,不紧不松,收尾的地方还带着一个精致严谨的结。
而给他处理伤口的年长军雌并没有起身,只是仰头起那张俊美无俦的精致面庞,铂金色的一缕发丝垂落在肩上,深深地看着面前面色恍然、好像被抽离了灵魂的雄虫。
他好像斟酌了许久,抿了抿干涩的唇,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阁下,有一个问题困扰谢尔顿很久了。”
“当然,如果您感到冒犯,可以不必理会我,”低沉醇厚的声音响在耳畔,稍许拉回了雄虫抽离的灵魂,猩红的眸光微闪,深切的欲念藏在温和的面具下,“您为什么一直不娶雌侍呢?”
第19章 血蔷薇
提问:当人类被问道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该怎么应对?
答案:不是提起武器硬刚,而是将问题巧妙地抛回去。
就像初中生吃席时被长辈问成绩,社畜过年被七大姑八大婆催婚,最优解一定不是愤然离席,也不是乖乖老实作答,而是打一套漂亮的太极拳。
“那您为什么不嫁雄虫呢?”空气静窒了几秒,诺德反问。
“并非谢尔顿不想嫁,”年长的军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雄虫会是这个反应,弯了弯唇瓣,用似真似假的口吻道,“但很可惜,我爱慕的雄虫并不打算娶雌侍。”
诺德:“……”
片刻后,军雌又道,笑意愈深,“并且对方似乎…只是把我当作长辈看待。”
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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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虫虽说稀有,但总数量还不到以个位数计算的程度。
诺德当然不可能自恋到对号入座,但发生在此情此景……
是门口进来的一名军官打破了医护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加西亚议员,那两名罪虫的审问结果已经出来了。”军官在门口踯躅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医护室唯一的雄虫身上,又看向他的上司,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诺德知道,自己一只“外虫”大概率没有倾听的权限。
“没关系,”谢尔顿敛起笑意,站起身,对军官微微颔首,“诺德阁下是本次事件的受害者,有权利知晓案件原委,你尽管说就是。”
“是。”军雌应了一声,走上前将一个装着白色小药瓶的塑封袋递给谢尔顿,“这是搜查队在他们住所找到的药片。经过调查,这两只罪雌同属于第一军团的基层士兵,精神海暴乱非常严重,但是他们并没有嫁雄虫,平时也不注射雄虫信息素安抚剂,而是服用这款来路不明的药物。”
谢尔顿将小盒在手中把玩了一圈,打开瓶盖,里面是黄豆大小的白色扁圆颗粒。
一般来说,虫化是A级以上的高等雌虫在精神海极度紊乱、且处于暴力斗殴情况下才可能产生的返祖现象,两者条件缺一不可,只要一丝理智尚存,很少有军雌会放任自己完全虫化,这不仅会导致他们的身体严重亏空,还会拖累二次进化的基因等级,更有甚者在虫化后一蹶不起,基因等级从A级倒退为F级。
这两只军雌原先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一点口角就大动干戈地虫化,不可谓不反常。
“查出药物的来源了吗?”
“查出来了。我们比对了所有联邦登记在册的所有药品,并没有发现匹配的药物,于是怀疑药物并非是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军官说,“情况果然如此,这两只军雌承认,分别于半年前和四个月前,在塔森星的地下黑市购买这款药物,卖手方声称此种药物十分珍贵,比雄虫信息素安抚剂更好用。”
“他们试用一次后,均动用全部资产以昂贵的价格购置了两瓶。据他们同僚反应,这两只罪雌在精神海暴乱时,服用这款药的效果非常立竿见影,甚至有虫询问过他们药是在那里买的,但是他们并没有透露过。但事后,他们总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精神海的状况甚至比服用药物前更加严重。”
“据检察院的工作虫反应,目前因为贪污受审的一名中尉名叫凯尔文,”军官暂停了一会儿,睨了眼坐在病床上的雄虫,见对方正百无聊赖地对着窗帘发呆。
他本来还担心雄虫泄密,现在看来是他纯属多心,雄虫阁下看上去对这种腌臜的事情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凯尔文在受审时情绪也是异常容易激动,经常出现身体半虫化的现象,搜查队在他的宅邸里同样检查出了类似的药物。”
听闻军官的话,谢尔顿的眉心紧紧拧起,倒出来一颗置于掌心,用指尖细细捻磨了一会儿,又凑在鼻尖闻了闻,无色无味。
“药物成分分析做过了吗?”
“第一医院借故推脱,我们将药物样品加急送往第二医院,结果显示……”军官说,又停顿片刻,瞅了雄虫一眼,发现对方依然对此反应平平,才继续道,“药片里其中一种含量高达20%的物质,与’血蔷薇’的分子结构相似度高达99.98%”
这话一出,饶是一直装作没听见的诺德也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白皙的食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血蔷薇”是什么?这个唯美的名字后面的真相残忍而血腥——那是用雄虫的血液提炼而成的一种安抚药物。
雄虫安抚雌虫精神海的方式,除了精神力和信息素安抚,最为简单粗暴的就是体.液,很多时候,尽管三者任意两者同时释放都能起到1+1大于2的效果,但并不是每只雌虫都能有雄主,也不是每只嫁给雄虫的雌虫都能享受到雄虫如此细心的呵护。
在这样的背景下,旧商业集团将魔爪伸到了绑架雄虫的身上,他们专门通过绑架低等星的雄虫,抽取血液,提炼制成试剂,然后在地下兜售,并给这种漂亮的红色液体取了一个名字“血蔷薇”,寓意雄虫血液在试管里滴落绽开,仿佛一朵带血的蔷薇花。
但是“血蔷薇”的存在是由弊端的,雄虫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身体极其容易生病,其血液的质量也会大打折扣,还会产生一种对雌虫精神海有毒的成分。
就像是脆弱的雄虫的报复,他们在血液里埋下了颠覆的种子,“血蔷薇”里浓郁的雄虫信息素让雌虫疯狂上瘾,极易产生依赖性,但在最初的癫狂过后,反而进一步对雌虫的精神海产生更严重的破坏和衰竭,就像裹着砒霜和毒药的糖。
可是如果诺德没记错,很多年前这种惨无虫道的组织早就被兰斯诺特下一锅端了,怎么可能……
谢尔顿安静地听着军官的汇报,听到最后,紧拧的眉心反而舒展了,一张温和冷淡的脸宛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丝毫透露不出主人的任何想法。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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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诺德也不打算过多逗留,打算在第一医院附近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一会儿,一直等到尼威弗醒来。
“阁下,等等。”谢尔顿叫住了他,“现在已经不早了,那名雌虫今天不一定能醒来,您要是实在担心他,不如前往谢尔顿的住所借住一宿?”
诺德停下脚步,“我没记错的话,加西亚议员,您的住所应该不在这里?”
加西亚家族作为切尔诺最富裕的家族,他的庄园坐落在星球北部的梵夜森郊区,但是第一医院位于南边卡萨里,完全是两个方向。
“谢尔顿不才,在第一医院附近有一间简陋公寓。”那是他之前因公出差购置的住房,每次在卡萨里出差时都会住几天,平时也有专门的仆虫打扫。
谢尔顿看着雄虫被自己包裹的胳膊肘,都不能自由弯曲了,浑身上下也灰扑扑的,看着好不可怜。
谢尔顿见过许多高等雄虫,包括他的侄子,他们娇纵高贵,被众星捧月,无一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没有一只雄虫像诺德一样。
“您还没来得及吃完晚饭,不介意的话,不妨前往谢尔顿的公寓一坐,顺便休息洗漱,谢尔顿会备好最好的瓜果和御用厨师,不知阁下是否愿意赏脸?”
“谢谢您,真的不用啦。”诺德朝他笑笑,他倒不是真自恋到以为谢尔顿暗恋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傻到以为前联邦上将、兼现任议会一把手的军雌,真的会如外表一样温敦淳厚。
事实上,对方身上的危险,丝毫不比联邦公认的那位煞神少。
简单来说,诺德不知道他好友的舅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次感谢您的好意,加西亚议员,我只是在附近随意逛逛,至于能不能等尼威弗醒来就是碰运气了,如果等不到他醒来,我自会离开,”诺德说,“至于您今天的救命之恩,改日我伤好后一定携礼登门拜访。”
军雌肉眼可见地失落,见雄虫态度坚决,也没多强求。
诺德寒暄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楼梯间军靴快步疾走的声音,还伴随着虫类急促的喘息声,一并传至诺德耳廓。
“雄主!”
第20章 修罗场
“雄主,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声音满是急切。
浓烈的消毒水气息混入一缕血腥,银白色的木制门被暴力撞开的那一刻,战场的硝烟裹挟啧寒铁气息席卷而入。
军雌身上那副坚硬铠甲还溅染着斑斑血迹,半边蓝色头发也被虫类殷红的血色侵染,被随意向后撩起,凌厉的眉眼盛着焦躁担忧。
翡绿的兽瞳从头到尾将雄虫打量了一遍,恨不得破开皮肤将器脏也仔细检查。
在确认雄虫只有手臂手受伤后,将虫轻轻揽入自己怀里。
军雌的脑袋深埋颈间,似乎很想用力抱紧雄虫,又怕控制不好力度伤了他。
只好小心翼翼的用他认为最轻的力道拥抱他。
然后一遍又一遍呼唤着,“雄主。”
谢尔顿:“……”
怎么,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既然正主都来了,护花使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尔顿正欲告辞,就听到雄虫沉默片刻后淡漠的一句,“你抱够了吗?”
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谁惯出来的毛病?
声音好似终年不化的雪山,透着令人心悸的疏离。
谢尔顿窒住,嘴角扬起颇有兴味的弧度。
联邦模范夫妻,羡煞旁虫的一对,真实情况似乎跟新闻报道有不小出入啊。
“对不起,弄疼你了,”兰斯诺特心脏被刺了一下,连忙松开雄虫的肩膀,柔声问道,“除了手臂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伤口还疼不疼?”
诺德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小范围活动了一下胳膊,“小伤,加西亚议员帮我处理过了。”
兰斯诺特仿佛才注意到这个医护室还有一只外虫,翡绿的兽瞳瞬间锁定,正似笑非笑地靠在墙上的雌虫。
“加西亚议员,对您营救我的雄主一事,兰斯诺特深表感谢。”
兰斯诺特对谢尔顿行了个军礼,将“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明明是感谢的话,听起来却像是从牙齿缝隙狠狠挤出来的。
“不客气,”谢尔顿松开两条随意交叉的两条腿,起身站定,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能帮助到诺德阁下是我的荣幸。”
“不过既然元帅这次百忙之中赶回来,不妨抽空做一些实事,譬如……”他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削减一些无用的废物组织。”
“毕竟,诺德阁下今天生死一线。”
梵夜森,按理说是军部重地,设有最精锐的军雌,竟然能让一只阁下身处巨虫搏斗的浪潮,差点殒命。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诺德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谢尔顿。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见到有虫跟兰斯诺特当面硬刚。
谢尔顿,果然了不得。
两只军雌目光在空中交汇,火光一触即发,兰斯诺特率先败下阵来,身体颤了颤。
拳头在身侧攥紧,指尖嵌入掌心。
是了,诺德今天受伤,他难辞其咎。
事发突然不是军部来迟的理由,在雄虫的生命面前,不存在任何滑稽的借口。
“多谢加西亚议员教诲,”兰斯诺特冷冷道,“我自会处置办事不利的组织,也请您做好自己份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