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女就那么香吗 第75章

“跟我来吧,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沈新月面露犹豫,似乎不太情愿,继而想到什么,眉眼舒展开,沉了口气,点点头跟上她脚步。

江有盈从一开始就是给她发现金,这次也不例外,钱装在红色封包,其上四个烫金大字——日进斗金。

沈新月笑得合不拢嘴,启开红包点数。

“不会少你的。”江有盈温和道。

“江师傅误会了。”沈新月抽出几张粉钞归还,“我就知道你会多给,休息那么久啥活儿没干,这钱我不好意思拿。”

她伸长手臂,江有盈沉默着,不接,她干脆把钱搁桌上。

“另外还有件事。”沈新月把钱揣进连衣裙侧兜,隔着裙布轻拍两下,“我想进你房间收拾东西。”

终于。

房间门其实一直没锁,即便外出。

好多次,忙完从外面回来,江有盈从踏入小院开始,就在四处搜寻她可能光临的痕迹。

遗忘在晾衣绳上的睡裙,厨房门口的瓷勺碎片,垂头丧气的绣球花……

她每天期待着,期待也每天落空。没有人给她收衣服,打扫庭院,浇花。

从楼梯上走过,每一次,她脚步不由自主变得沉重。总不免想起那天的对峙,幻听手机摔砸地面发出的砰响,以及沈新月悲痛的哭喊声。

——“是你先送我花的。”

行至走廊,还不算彻底绝望。

房门没关,一直给她留着,盼着她来,江有盈幻想她正靠坐在床头摆弄新手机,看有人推门而进,气鼓鼓“哼”声,倒下翻身背对人。

——“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每天在家守着你,小媳妇一样。”

——“真有那么多事情可忙?”

是她说过的话,有阵子确实忙。

门窗都开着,大风穿堂而过,误入的蜻蜓累死在窗台,最靠近出口的地方。

四处都没有她的影子,她伤透心,不会再来了。

江有盈从来没这么后悔过。

不,准确说,这是她人生初次尝到悔意。

往前走,走下去。

风雪*无阻,生死不论。

她的人生字典从来没有“后悔”二字。

可总是要经历的。

她试图抵抗,用工作,在劳动中,然而疗效甚微,失去爱的滋养,她本就残缺的身体开始真正的腐烂。

总有空闲的时候,喝水,吃饭,等待工人就位,业主开门,痛意悄无声息蔓延,她难以保持专注。

跟着搬货,又一次失手,几百斤重的大落地玻璃险些砸到脚,刘武破口大骂,不许她再跟去现场。

为什么,明明说分手的是她。

此刻,最终审判终于来临,沈新月说,要进房间拿东西。

说分手的是她,江有盈没问,当然也没资格挽留。

她错开半步。

“那我进去喽?”沈新月手往前指了下。

难道我还不准你进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张口,却无言,江有盈想起十五岁升高中那年,她某天忽然决定不再上学,要自力更生,担心妈妈发现,特意选在离家很远的菜市场。

老板说,杀只鸡来看看,她抓起鸡脖,将匕首横握,血溅了一手,那么热,打湿校服袖口和里面那件毛衣,又那么冷。

现在角色互换,她变成当年自己手里提的那只鸡,她不能放过自己。

“我收好了。”沈新月重新站到她面前。

神色恍惚,江有盈迟钝点头。

沈新月伸手晃晃,“你怎么了。”

江有盈目光锁定了那只手,跟随她手腕珠串晃动。如果、如果她还肯回来的话,这次一定不会推开。

“没事。”

闭眼,吸气,江有盈转身,“你走吧。”

茶杯、外套、拖鞋,明明没几样东西,房间却空了大半,连她的气味也被风带走。

那些鲜亮美丽的点缀不见,纱帘飞卷,像芒草翻滚的荒原,她的世界只余一片枯萎的衰黄。

第54章

沈新月离去时脚步轻快,刚发了工资,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蹬蹬”下楼。

江有盈从房间门口追至二楼围栏边,手指紧扣在坚硬木料,手背浮现条条清晰的骨脉纹路。

回头看看我好吗?哪怕只一眼。

一步、两步,屋檐下,大树旁,盛开的花丛边,她就要走了……

似有所感,院门前,沈新月回头招手。

“欸!收拾好记得过来吃饭。”

喜悦升腾,江有盈急忙抬高手臂回应,“好啊——”

裙摆轻灵打了个旋,沈新月在她话出口的瞬间抬步迈出院门。

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不需要回应,话带到就好,被拒也无所谓,何必执着?

唇半启,手臂僵在半空,许久,才慢慢将牵挂和不舍的触手收回,突然间失去所有力气,江有盈退后几步,背抵墙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于是,再一次不可避免回想起那场盛会。

应该可以称之为盛会吧,屠戮、虐杀的盛会。红黄纸片如断肢碎肉铺得满地,血跟眼泪的温度相同,痛苦的哀嚎和濒死前的

悲鸣本质上没有区别,是身体在发出求救信号。

那满目狼藉不正如她所愿吗?现在装什么深情可怜。

房门关闭,“砰——”,江有盈听见胸腔传来轰然崩裂声。

僵硬挪步,她伸手抓握住飘飞的纱帐,微凉触感从指缝溜走,掌心空空,是握不住的月光。

床笠边角扯拽留下的褶皱,是风暴席卷后唯一能证明那人存在过的痕迹。

沈新月最后一次为她整理房间。

蝉鸣陡然变得尖锐,江有盈踉跄跌坐在床沿,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一个真正爱她的人,毫无保留,即使被掌掴,被推离,仍哭喊着奔向她。一颗热烈而纯真的心。

沈新月并非铜浇铁铸,无坚不摧,那油煎火烤的痛,她终于能共情。

可惜一切太迟。

此后,与她的每一次相见,目光无意识的追随,都折返为刀。

一场浩大而漫长的凌迟开始。

啤酒鸭好吃吗?江有盈尝不出来,她口中满是苦涩。

整夜,她翻来覆去想,假若她也学人跪地哭喊求和,沈新月是否会回心转意。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

江有盈一遍遍问自己,眼下的局面不正是你心中所求。

她以为是解脱,却被困更窄的囚笼,沉没更深的沼泽。

痛苦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沈新月毫无所知,她只看到江有盈始终一贯的漠然孤傲。

沈新月承认自己还没完全放下,她没那本事,桌面文件鼠标右键删除还能在回收站找回,何况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但她不会再试图靠近,无关自尊,她丢脸的事还少了?

是累了,倦了,也是真的意识到,江有盈并没那么喜欢她。爱是相互的,她死缠烂打没有意义,招人烦。

她从来不会让喜欢的人伤心痛苦,她不忍心拒绝任何人,“大胖小子”事件被朋友们调侃至今,可那又怎样,沈新月无愧于心,她没对不起任何人。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是否在往后漫长岁月中偶然一个瞬间想起她,心中有些微的自责和懊悔,都跟她没关系。

小时候看《西游记》,沈新月不懂为啥师徒四人非要取经,到底啥是经啊!现在她懂了,人活着就是不停在闯关渡劫,精彩剧集并不是他们最后取得真经,而是一路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还有美女。

我爱过她,爱是真,我们互相陪伴的日子是真,这就够了。

所以,当她们再次见面,沈新月反倒比从前更加豁达,平和。

只是不想再跟江有盈同桌吃饭了,啤酒鸭多好吃啊,她面无表情,搞得人家毫无成就感。

这种提供不了一点情绪价值的恋人,跑就跑呗,没啥损失。

沈新月早起喂鸡,顺道摘了几根小葱洗净切段,昨晚剩的啤酒鸭拌面条吃。

这季节天亮得早,还不到六点,外婆没起,沈新月昨晚跟她打过招呼,留了两人份的小葱在案板,吃完嘴一抹,拿上塑胶衣准备出门。

她昨天去荷塘看过,最近老下雨,水还挺深,现在不确定是划船方便还是下水更方便,反正两手准备,免得到时候来回跑。

刚出院门,青石巷冷不丁撞上个人,手里拿块抹布,正弯腰擦拭电三轮车身。

沈新月哑了半秒才开口打招呼。

“早……”

江有盈直起身,“你也早。”

车身已擦拭干净,说明她很早就起床开始忙活,那得多早,五点?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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