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间,日常大多时候是沈新月主动去吻,她不否认自己好色,但江有盈也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太会钓。
浑身一股热流,沈新月顿时软了半截。
江有盈手掌拿开,眼角眉梢尽藏笑。
“嗯?”她再次确认。
“哎呀行了行了。”外头还在打架,沈新月不好一直躲着跟人亲嘴,一口气跑到楼梯拐角,站定回头,“和好了!”
和好了和好了——
她跑到树下,第二次回头,树影间,她的脸娇若玉兰。
不是对手啊,沈新月心口还热热痒痒的。
外婆久经沙场,打牌回家一看,不需得人讲,前因后果自己组织了个大概。
年轻小娃不敢动手,怕惹上麻烦,躺地上耍赖,她没这个担忧,闷不吭声,回家抓来扫院的竹笤帚,双手操起,冲着王家人劈头便打。
“我打死你们这些王八蛋!我打死你们这些狗东西!我打死——”
王志刚两个儿子见爹娘挨打,当然不能干站着,可冲上去一看,怎么是个老古董。
这玩意儿轻易可碰不得,一碰就是好几万呢。
刘武喊一帮人是来镇场子的,也不能动手,可东弟是个急脾气,大老板被人欺负,他怎么能忍,招呼一声,“上!”
“上什么上?”刘武赶紧把人拦下,“法制社会这是!”
东弟同他干瞪眼,“那你叫我们来干啥?”
刘武急得浑身汗,“保护,保护她们不被伤害。”
“我们不需要保护。”沈新月说。
“来个人拉着点外婆!”程意在那边喊。
刘武带人冲过去。
丁苗捡起手机,发现完好无损,十分遗憾,问沈新月,“要不墙上磕两下。”
“你想起诉?”沈新月问。
丁苗点头,沈新月想想还是算了,“出气确实能出气,可那就有得纠缠了。他们时间不值钱,我们不一样,再说满满情绪肯定会受到影响。”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沈新月更倾向保护她心灵健康,维护她日常安宁,快刀斩乱麻,一次性解决。
丁苗赞同,“跟这种人纠缠,纯粹浪费时间。”
那边打起来,王志刚老婆终于舍得从地上爬起来。
周醒也爬起来,孟新竹把人拉到一边拍灰。
刘武拦下外婆,让她别打了,王家几个被东弟带的人堵在墙角,不动手,只用胸脯互相撞来撞去,颇有些暧昧。
外婆到底年纪大了,挥几下扫帚,给累够呛,中场休息,回院里。
沈新月跟进去给她找了茶壶,外婆问“满满呢”,沈新月说没事,“楼上歇着,我不让她下来。”又叮嘱外婆慢些喝。
“你是对的。”外婆放下茶壶,看小巷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得亏人多。”
沈新月也庆幸,“再迟几天她们走了,就我们两个,我还真担心自己对付不了。”
外婆搁了茶壶,冷哼一声,“没有对付不了的,多的是办法对付,人多有人多的办法,人少也有人少的办法,即便你朋友不在,也有你陈阿婆。”
她摇头“啧啧”,“得亏她不在,否则今天这些家伙就要倒大霉了。”
沈新月想起来了,是啊还有陈阿婆呢,李致远他奶奶,星星她太奶。
“感觉挺久没见了。”
“市里带孩子呢。”
外婆皱脸,“那个老太婆可不好惹,彪悍得很。”
刘武一开始确实怕她们吃亏,才喊了这么多人过来,现在又怕她们惹事,拦了左边拦右边。
他撩起衣摆擦了把额头的汗,露出雪白浑圆的大肚子,心想还好,这个老太太是有文化,讲道理的。
出千虽为人所不齿,可也侧面印证其算数优秀,脑瓜灵活,善于变通,文化老太秀兰还算可控。
但有句老话怎么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江启明昨天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跟太奶商量着今天回秀坪,俩人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出发。
秀坪是个小地方,王家人来闹事,几分钟前就传开了,说哪里哪里打架,停车坝里还有辆警车。
陈阿婆跟警察是一块到的,秀兰刚把茶壶放回去,门外就叫嚷开。
“干什么干什么!哪来的野狗在我家门口狂吠,日你祖宗的活腻了!王八羔子,挨千刀的……”
在场众人,皆是一凛。
陈阿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送了两次,一次是儿子媳妇,一次是她亲孙子。
一个好好的家,天降灾祸,四分五裂,当时那种情况,要不是还有江有盈,以及芦苇荡里捡来的江启明,老太太真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这样一个经历过重大失去的年迈老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家人。
手一撒,陈阿婆进厨房直接拎了菜刀出来,“来啊!来啊!谁敢踏进我家门一步,我砍不死他!”
刘武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怕她们再出点什么事儿。
亏得警察也来了,劝老太太别冲动,“虽说是一把年纪了,可同样要负刑事责任的呀。”
“满七十五周岁了吗?”丁苗旁边问。
刘武愣了一下,点头,“满了。”
“那没事。”丁苗让他放宽心,“七十五周岁以上老人大概率是不吃花生米的。”
“你——”刘武无言以对。
江启明跑上楼扑进妈妈怀里,抿着嘴唇不说句,只瞪着两个大眼睛。
“没事。”江有盈摸摸她头,“这么多人保护我呢。”
“我也保护你——”小孩还是哽咽了。
“不哭。”江有盈捏捏她脸蛋。
她嘴一瘪,“就哭。”
“一会儿你嘟嘟姐上来了。”江有盈看沈新月从隔壁院子出来。
“那我不哭了。”江启明变脸超快,“我小孩姐的冷静睿智形象不容破坏。”她才不是哭包呢。
王家四口,最后是被警察保护着离开现场的,秀坪这地方,排外,护短,外地人来闹事,以往类似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结果呢,还不是被乱棍打出去。
刘武带人跟到停车场,看着他们上了警车,“估摸以后都不敢来了。”
沈新月点点头,大概数了下,女的男的各一半,不算警察,前前后后来了二十多个人。
“王家四口别说闹事,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得亏没出大事。”刘武惊魂未定,“星星太奶拿刀出来的时候,可把我吓坏。”
刘武让东弟他们先回去,改天请吃饭。
“我在这儿多待两天。”
沈新月跟他顺着小路往家走,“你还怕呐?”
刘武叹了口气,“就是经历过才怕,我不想让你们再经历一遍。”
沈新月点头表示理解,“我们也不是没分寸的人,不来点狠的,他们不会怕,下次再来怎么办?”
“那老不死还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真不知道谁才是刁民,搞笑呢。”
刘武说刁点好,“瘟了要被欺负。”
沈新月昂首,“就是!”
这天晚上,江有盈请所有到场的人去村口饭馆吃火锅,也是沈新月提议的,要做这么多人的饭,心疼她忙不过来。
江有盈带头走在路上,知道事情大概经过的村民问她有没有受伤,几个跟外婆关系好的老太太围上来,叽叽喳喳的。
她在秀坪住了好几年,村里大事小事,能帮上忙的都尽量帮,是什么为人,大家自己长了眼睛会看。
途中,卖咖啡的小安和做泥瓦的小曹也赶来,只是迟了半步。
“一起去吃饭。”江有盈招呼。
小安一口答应,“那好,你们详细跟我说说,现场到底什么情况。”
一帮人热热闹闹坐了四五桌,沈新月忙着点菜,买酒和饮料,江有盈坐在靠窗位置,到现在还有点恍惚。
好多人啊,好多人……
都是来帮她的,不是今天这件事,她都不知道自己人缘这么好。
王家人还会再来吗?大概不会,但即便再来,也无需恐惧。
江有盈静静靠在椅背,看周醒跟小安和小曹绘声绘色描述,刘武还在安抚星星她太奶,“万一刀被人夺走?”
老人家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谁动我家人我砍死他。
外婆笑她,“你可真威风”。她说我当然威风。
江启明被程意和丁苗她们拉着说话,夸她眼睛大,长得好看,提及她身世,难免唏嘘。
“那些亲生的,没我过得好的多了去,我跟妈妈关系可好,我们像姐妹一样,什么都说!”江启明骄傲。
“那你以后也会变成女同吗?”程意见一个撩一个,“你好帅气,好勇敢,好智慧好冷静,简直天菜,我好喜欢——”
“哎呀你这人。”江启明双手捧脸,“你把我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江有盈视线慢慢滑过在场众人,直到沈新月点完菜回到身边。
“哎呀累死我了。”
给她倒了杯椰汁先喝着,沈新月察觉到她异样,歪头,“想什么呢?”
江有盈笑一下,轻轻摇头。
累啊,是真累啊,吵架吵得累,也在笑着,喊着,开心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