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掀开笼子上盖的黑布,笼内是一只漂亮的橘色长毛猫。猫崽怯生生的缩在笼子一角,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奶声奶气的咪咪叫。
李娴果然很喜欢它,在南溪将猫崽递给她时她下意识便伸手抱进了怀里,手法娴熟的安抚逗弄。
小猫崽似乎找到了依靠,脑袋抵着她的掌心轻轻挨蹭,耳尖一抖一抖的。
李娴稀罕不已,朝南溪说了声谢谢。
南溪道:“李小姐喜欢便好。”
此前小年糕抓伤了祈战以后就突发恶疾死了,为此南溪还颇为惋惜。
他总觉得小年糕是因为自己才没了,这次之所以送猫崽,也是有几分小年糕的原因在。
就让这猫崽代替小年糕陪着李娴吧。
南溪和祈战没在府上待太久,在李娴披上盖头上了喜轿之后便启程回宫去了。
离开李延府邸的那段路上,马车远远跟在喜轿的后方,南溪撩开窗帘看着,直到在街道的尽头各自拐向了相反的方向才收回目光。
“爱妃一直看着那喜轿是因为羡慕吗?”
“若是爱妃也想体验一下坐上喜轿出嫁的感觉,那孤也不是不能……”
祈战慵懒的半靠着车厢,神情若有所思,好像当真在考虑这事的可行性。
南溪被他这话吓得呼吸一顿,又羞又恼,下意识就抓起手边不远处的果盘里的一只桃子堵住了他的嘴,强行打断了他剩余没说的话。
做完以后他才回过神来,方才自己的举动似乎是过于出格了。
他惴惴不安,但明面上却依旧冷静自持,好在祈战被他这样冒犯也没生气,反而意味深长的勾唇笑了笑,丝毫不嫌弃的就着没削的果皮,将那桃子全吃了下去。
桃子新鲜清脆,咬开时咔嚓咔嚓的脆响,南溪后背发凉,总感觉祈战在吃的不是桃子,而是他自己。
当天夜里,祈战果然借题发挥,像吃那桃子一般将他里里外外的吃了个遍。
南溪破天荒的没能起早训练双腿,一觉睡到了午后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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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烨果然刚带兵抵达西南,与他豢养的私兵一汇合便自立为王造了反。
当天早朝,祈战将信使传回密函的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让底下的百官一一传阅看清楚了。
“孤自认待你们不薄,但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回报孤的?!”
“外界传言孤残暴不仁,可孤何曾滥杀过无辜?”
“孤所杀之人哪个不是死有余辜?”
祈战这一连串的质问掷地有声,朝臣们纷纷跪下叩首,无人敢应答。
祈战看他们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就来气,了一甩衣袖冷哼了一声,指着大臣们怒喝:“一群废物!”
左相司徒瑾上前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还是先平乱叛军要紧。”
祈战深呼吸一口气,捏着被气疼的眉心道:“李延。”
李延上前屈膝半跪:“臣在。”
“孤命你即刻点兵前往西南平乱,所有反抗者,格杀无论!”
李延犹豫片刻,道:“陛下,那赵烨……”
祈战眼神一凛:“抓住后,就地格杀。”
大臣们心中惊骇,不曾想他竟是连让赵烨被生擒押送回京听候发落的机会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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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烨造反,其家眷全都是被赵烨舍弃掉的人,祈战知道就算拿捏着她们也不会对赵烨造成什么威胁,他干脆就帮赵烨制造一个彻底铲除这些碍脚石的机会。
李延将其家眷全都绑到了西南,吊于大军前方威胁赵烨投降,赵烨足够心狠,竟亲自搭箭将她们全部射杀。
赵烨两个儿子到底涉世未深,也不如他心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被父亲射杀,脸上均是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自此赵烨便彻底没了弱点,一声令下,叛军与李延的大军厮杀在一起。
李延年轻气盛,十五岁便开始领兵打仗,自成名以来从无败绩,但赵烨也不是省油的灯。
两军交战各有伤亡,最终以赵烨龟缩回都灵郡城内结束。
短时内赵烨都不会再主动出战,李延带兵退居十里外安营扎寨,将都灵郡里里外外的围困了起来,更是直接断了都灵郡的粮草补给路线,显然是打算将赵烨直接困死,再来个瓮中捉鳖。
皇宫内,南溪已经能撑着双杠缓慢的抬动一条腿,只是抬起的幅度不高,也不能往前迈开。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对南溪而言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他咬着牙训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耗尽了所有力气。
“累了就歇息,何必这般逞能?春雨大夫又没有要求你必须连续训练满一个时辰。”
祈战掐着他的腰将他从双杠上提了下来,嘴上说着数落的话,眼底却藏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南溪趴在他肩膀上喘着粗气,闻言反驳道:“我没逞能,我心中有数。”
祈战不置可否,却一言不发的将他送到了软榻上,吩咐青栀去打来热水,而后将配好的药包放入水中,仔细的折起裤腿将他的双腿都放入桶中泡着。
祈战从头到尾亲力亲为,一点怨言都没有,南溪不由得看着他出了神。
南溪不明白,祈战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他可是晋国的皇帝,天下人的生杀予夺都在他一念之间,如此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却心甘情愿屈尊降贵为他洗脚。
“祈战。”
南溪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而不是用尊称。
祈战抬眸不语,似乎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南溪唇线抿直,他不知该不该将心底一直留存的疑惑问出口。总觉得一旦将那层脆弱的窗纸戳破,费尽心思维持的假象大约就再也回不去了。
祈战大约也察觉到南溪想说的事很重要,他起身让青栀和宝来将水桶撤了下去,又吩咐他们短时内不必进来,而后自己起身去锁上了房门。
再回到南溪面前时,他拖过一张椅子坐到南溪面前,双手十指交握,一脸正色道:“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八皇子想跟孤说什么?”
祈战明显是上了心也认了真,一副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南溪自知没有了退路,他半敛眉眼眼神闪躲,在踌躇了许久后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治好我的腿?”
祁战一愣,显然没想到他要问的只是这个。
他轻笑着,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了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孤想要治,便治了。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
这对南溪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南溪很清楚祈战是个怎样的人,他本性恶劣,阴暗又偏执,更是一个控制欲强到令人窒息的人。
正因为如此,南溪才会想不明白。
“那你就不怕我腿治好以后远走高飞吗?”
南溪说这话时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说的,哪知祁战听后却说:“你又怎知我不是在赌?”
他并未说完后面的话,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南溪觉得祈战一定会输,可祈战却觉得自己会赢,就像南溪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南溪。
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他倾身抬手,抚上南溪的脸颊,指腹轻轻捻动,眼眸深邃如深渊,引人堕入。
他低声呢喃:“这宫墙之中深冷孤寂,若终其一生都被折断羽翼困在里头,未免也太可怜了。”
“孤可舍不得让你一直被困在笼中。”
原本这些剖心置腹的话祁战无需说明,可他就是摊开在了明面上让南溪知道。
这是一个明谋,明晃晃的攻心计,但南溪却悲哀的发现,他很吃祈战这一套。
南溪瞳孔轻颤,心也跟着乱了。
第40章 来者不善
朦胧脆弱的窗纸一旦戳破果然便回不去了, 南溪能察觉得到,祈战对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越来越明显,虽然祈战明面上没有做得特别明显, 但细微末节之处却处处显现出不同寻常。
“宫人们说你今日午膳又没吃多少, 是饭菜不合胃口了?”
“若是不合胃口,回头让青栀跟御膳房的人说一下,换个口味。”
刚入夜祈战便回来了, 他撩开珠帘往里走, 说着话时语气轻描淡写, 好似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体贴话,可他今日分明不在宫中, 却依旧将南溪的动态掌握得一清二楚。
正用暖炉烘着头发的南溪眸光微闪,拢了拢湿润的发丝, 缓缓道:“膳食很好, 只是近来天气越发闷热,没什么胃口罢了 。”
“是吗?”
祈战不置可否,坐到了他身侧, 很自然而然的便撩起了他一头青丝,亲自上手为他烘烤擦拭。
他眼神晦暗,意有所指的沉吟道:“天气炎热胃口不佳,怎的还入了夜才洗头?用这暖炉烤着, 岂不是更热?”
暖炉散发出来的温度在这盛夏之中叫人觉得灼热, 南溪的头发长及腿根,若是不烤恐怕是到了深夜也干不了。
南溪抿唇不语,他趁着祈战今日不在,下午时偷摸着又多训练了两个时辰,训得大汗淋漓, 等那热水提到了浴房洗浴完出来,天色都已经暗了。
他入了夜才洗头的原因不必自己明说,祈战定然是知道的,只是隐而不发罢了。
发丝被烘得半干祈战就让青栀将暖炉撤了,宝来端来了两盆冰块搁到床榻边上,房内高热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
南溪今日训练过度,精神和身体都陷入了极度的困倦之中,烘着发时便几度昏昏欲睡,只是最后都强撑着不肯闭上双眼。
南溪的头发还没干透,祈战直接将他抱起往寝宫外走去。
徐徐夜风拂来,清凉又舒适,南溪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盛夏的夜空月朗风清,繁星明灭。
南溪抬头看着那片广阔无垠的星空,眼底浮现出无限的向往。
他总希望自己能像那些鸟雀一般长出一对翅膀飞往远方,只是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却是一个牢笼,将他困在了原处。
他仰头看着星空,并未发现祈战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他脸侧,从未挪开半分。
两人并未在外头待太久,如今虽然是盛夏,南溪的身体也被调养得好了很多,但依旧单薄,凉风吹久了也容易感染风寒。
他的头发干得差不多后,祈战便带着他重新回了寝殿。
“累了便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