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念头升起来的时候,祝鸣垂着的脑袋一震,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有点软,好像是个人,不太确定。
祝鸣僵在原处,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祝鸣,是你吗?”屠维的声音如此冷静,在这种时候好像给人安了根定心骨,“你怎么样了?醒醒,别晕。”
祝鸣后退一步,避开她递过来的手。
“你为什么在这?”她必须得问,“为什么这么巧找到了我。”
“找到你确实是碰巧,至于上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屠维冷静地说道,“我本来是和你一起出来抓捕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家伙的,可是走着走着,你忽然开始攻击我,我这才发现,也许你才是假冒的。这么说好像有点乱,总之我和车里的祝鸣出来找车外的祝鸣,中途被祝鸣攻击,我杀了攻击我的那个祝鸣,那么不管她是什么时候替换的你,现在仅剩的你都是真的了。”
祝鸣确实可以理解她说的话。
她高兴极了:“看来你还不算傻!”
缺失了车厢内灯光的照应,即使面对面站着,也很难看清眼前人面部的细节,顶多就确定对方睁着眼,会眨巴,属于活人的范畴。
“现在怎么办?”
屠维说:“回车上,以不变应外变。”
祝鸣不赞同:“这么一直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风雪中太容易迷路,况且,我们还要等阿走。”
“……”祝鸣蹲在地上玩石头“阿走不一定能回来了,她那么傻,碰见冒牌货,一定会被骗得团团转。”
“那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我们也会迷路的。”
“你说的很对,可是屠维,你什么时候感冒了?”乃至于声音这么沙哑。
屠维愣了下,祝鸣一下起身,将手里的泥巴朝她扬了过去,每一粒砂石都烫如火星,让人毫不怀疑打在衣服上会直接烧出一个又一个破洞。
砂石子弹一样飞射旋转,“屠维”猛地翻身向后,像条滑不溜手的鱼一样藏进洪流般的风暴中。
然而她快,祝鸣还要更快,不知不觉间在地面上铺设的灵力丝线,叫她纵然无法看清眼前,也能感知到那一部分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切发生的很快,祝鸣手中多了一把长弓,几乎不需要思考,瞄准方向便射出一箭。
“等等!”
远处却多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是屠维的,竟同样沙哑:“不要伤到它!”
可是晚了,在那句话说出来之前,箭矢便脱弦而出,拖拽着一条赤红灼热的尾巴,狠狠冲向屠维的冒牌货。
祝鸣面部表情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却在咆哮尖叫。
她好不容易压下自己的迟疑犹豫和软弱,倾尽所有地射出一箭,结果却又出了问题?这么强横的一箭,比之失控的火车也不遑多让,就算是它的主人,也无法让它在射中目标前平静消散。
况且她凭什么听她的!祝鸣近乎恼羞成怒地辱骂起殷钰来。
哦骂错了,是屠维。
一切念头只在极短的时间里闪过,一柄短刀斜横里飞出,拍羽毛球一样把冒牌货拍偏了一点,瞬息之间流火之箭以焚毁一切的气势冲来,烧毁了冒牌货的左臂继续冲向风暴狂涌的黑暗。
冒牌货保住了一命,毁掉了一条胳膊。
与此同时,祝鸣感到自己的左臂也有点生痛,她烦恼地想要抓抓头发,举起手来时,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像拍小狗一样,轻轻地拍了拍。
祝鸣:“……”
第113章 现实线:雪山守墓人(5)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祝鸣的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左手,两个屠维一左一右地站在她面前。
风狂涌着,吹得她们像在梦里一样摇摇晃晃。
恍惚觉得这一幕不久前才发生过的,那时祝鸣可以毫不犹豫把她们全清扫。现在不行了,不能伤到冒牌货,否则下场就像是自己的左臂一样。
况且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冒牌货了,两个屠维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时候,每一个都是完整的,流火之箭造成的伤害俨然消失不见,已经无法凭借这点来分辨了。
她们一模一样,嗓音都是如出一辙的沙哑。
就连右腿,都是完全复刻后的奇怪模样€€€€用绷带紧紧缠直,并吊的脚跟离地,像骨折的处理方式一样。也因此屠维的右手里拄着一根棍子当拐。
而在见识过冒牌货瞬间置换主体的能力后,连原先的定位也无法作为凭证。
“你是怎么了!”祝鸣真是纳了闷了,还有点想笑,“看起来比我还要凄惨。”
一个屠维微微笑着,不置可否:“总之,最好不要对它们的身体造成伤害。”
另一个屠维也微微笑着,一脸平静:“所以现在你知道我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祝鸣的视线在她们两个的脸上来回转了好几圈,问:“谁是真的?”
两人自然都说自己是真的。
祝鸣啃了啃指头:“没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屠维/冒牌货:“哦?”
祝鸣:“把你们两个都绑起来!”
屠维/冒牌货:“……”
这个主意不能说不好,既然两个都是真的,就都来配合她行动。一时两个屠维都没反驳,默认了,她们用晦暗的目光看着祝鸣,祝鸣解下两人的围巾,分别将她们的手绑到身后。
这种限制对觉醒者的身体素质来说相当脆弱,想必对怪物而言也一样。
所以绑好后,祝鸣离远了两步。
“我真不明白,冒牌货的目的是什么。”祝鸣说。
“抓一个问问就知道了。”
祝鸣就很诚恳地问:“那你们觉得,冒牌货怕什么?”
一个是不知道,一个是不可能说,所以都沉默了,这个答案很难寻,祝鸣总不能把两个人都折磨一遍,更何况,身体伤害对冒牌货而言不起作用,反倒会叫自己受到制肘。
祝鸣的左手一直不老实地摆动,时不时抬起来,摩挲着抠抠捏捏。
捆缚那两人时也很不配合,祝鸣不得不用牙齿和右手一起来完成任务,然后在完成后,赶紧抓住自己的左手,免得它把防风镜摘下来。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也不知道把自己的左臂烧掉后,原先的左臂能不能回来。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某一个不知真假的屠维很是云淡风轻地问道,她的手被绑在身后,手里抓着一根棍子,看起来相当滑稽。
“不知道。”祝鸣气恼地抽了自己左手一下,“说起来,之前冒充我的那个东西哪去了?”
“跑掉了,她的性格比冒充我这位要激烈许多呢。”
祝鸣深吸一口气,又悄悄地后退两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坐下来跟你们玩猜真假的游戏,不过呢,你们两个肯定是最清楚真相的,所以说……”
话还没有说完,祝鸣转身冲进昏黑的夜色里,风把她的声音吹得破散:
“你们自己解决吧!”
无论什么时候祝鸣最初的那根灵力丝线都没有消散,即使在战斗的时候,所以现在她依然记得方向,她要先离开这,哪管得身后的风风雨雨。
嘿,她就不要脸了,她就是跑路了,屠维又能把她怎么着€€€€
“啊!!!”
祝鸣惨叫一声,被从后方飞过来的身体重重地压到地上,还滑出去了两米。
两个屠维,一真一假,叠罗汉一样压着祝鸣。
祝鸣从最下方伸出四肢,胡乱扑腾着,情绪差点又崩溃了:“放开我,沉死啦!”
左手也配合着拍了拍屠维的“断腿”。
两个屠维不紧不慢地问话,身体还压着她:“还跑吗?”
祝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啊?”
屠维/冒牌货:“我要保护你呢。”
祝鸣:“滚啊!看到你的脸我就心烦!”
滚是不可能滚了,迫不得已,祝鸣只能继续跟这两个家伙一起上路,不过呢,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多了点人气儿,即使里面藏着危险,前方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一边走,一边思考怎么对付冒牌货,祝鸣的左手不自觉扬了起来。
向后方伸着,好像想抓住谁。
祝鸣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把左手抓紧,同时还要保持跟前面两人的距离,以免冒牌货突然偷袭。
说起来,冒牌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假冒的如此天衣无缝?还有假冒自己的那个,到底去哪了?
祝鸣的注意力多半被集中在左手和前方,因此,当她察觉到身后突兀多出一个人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只有半臂之远。
来不及多想,面向前方,祝鸣猛地一扑。
这一动引起了屠维的注意,她没有回头,反握着的拐杖向左抬起,一下抵着另一位将其戳向对面,反作用力下,她向右倒去。
祝鸣从中间裂开的那一道空中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前方的风暴中。
跌在地上的屠维显然对她这不仗义的举动大大无语,一时竟也忘了追上去,就这么叫她跑掉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这么擅长逃跑呢?”屠维的语调已经很久没有像她本来面目那般冷淡了,她颇为好笑,“她好信任我。”
再一抬头,另一个屠维和祝鸣,已经一左一右地将她包围住了。
这种时候无需再伪装,她们的眼中有着如出一辙的贪婪和渴望。
“我的。”冒牌货祝鸣说,“她是我的。”
“她也是我的。”冒牌货屠维说。
倘若这两个家伙因分赃不均而自己打起来,那也是很好的,可惜它们远比活生生的人类团结。
它们同时向屠维伸出了手。
四只手凝滞在空中,产生了微微的错位。
屠维盘腿而坐,在风暴的席卷中宛如一个苦行僧,她轻轻叹息:“还真有点让人苦恼,毕竟,活人没有办法杀死任何一个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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