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
“你可不能喝!”左臂后知后觉地提醒,“喝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祝鸣反唇相讥:“用你废话?”
不过她这么一说,祝鸣反倒卸了点防备心,冬季虽然可怕,但风雪暴也只是一种艰苦的环境,说不定春季也是如此,看着诡异,其实环境并没有危险,危险只来自于“人”。
左臂表现的这么替自己着想,该不会是想要激起自己的恐惧,好叫自己活生生渴死吧!
左臂好像又沉了一点,祝鸣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吁吁地汲取空气中的养分。
好累。
左臂又开始€€嗦:“这就不走了吗,停在这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不是有人追杀你嘛,万一追上来怎么办?”
祝鸣缓缓躺倒。
左臂:“老实说,我真心劝你快些离开,这里待久了对你不好。”
祝鸣:“……”
左臂:“你就这么累吗?”
祝鸣烦躁地低低骂了声闭嘴。
左臂费力地在弯起被绑成一根粽子的身体,翘着那根中指,试图看清楚祝鸣的脸。
祝鸣右掌把她拍下去,又撕了一条秋衣,将它捆的更紧,几乎到了要使其坏死的地步。
确认她无法再乱动,祝鸣闭上了眼睛。
她必须得休息,不断流失的精力让脑袋嗡嗡地响,更何况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睡过觉那么困了。虽然这个时间可能有水分,可感觉就是这样的,她想努力地撑下去,大脑却实在疲惫。
就休息一会,一小会儿。
这个春天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人和危险,灵力流也很稳定,是难得的休息之处,万一走出这个阶段进入像冬季那样危险的阶段,岂不是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了?
更何况,磨刀不误砍柴工,不休息好,她哪来的精力应付这诡谲情况?
祝鸣飞快地说服了自己,闭上眼睛不过几秒钟,就像断了片一样沉沉睡过去。
左臂小声地叫她:“你真睡啦?”
当然是真的,祝鸣没有办法回应她。
好半天后,左臂缓慢且笨拙地动了动,语气中充满雀跃:“你就这么累呀?”
“……”
“诶,没办法,既然你这么累,那就叫我来替你观察这个世界好了。”
它终究没忍住,欣喜地笑了两声。
……
坏了。
当祝鸣从睡梦中醒来并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去了的时候,发出了如上感慨。
她来不及懊悔,不让人睡觉是世界知名酷刑之一,她的身体再强悍也只是凡人一个,撑不住睡过去无可厚非。
关键是如何以最快速度应付睁开眼后面临的局面。
她猜测自己没有睡很长时间,因为身体依然沉重疲惫,头脑依然昏沉困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更虚弱了。
是一种虽然补充了睡眠也叫头脑稍稍清醒了些,身体却因为长期卧病在床而日渐虚弱的感觉。
左臂处麻木异常,始终无法好好地控制,也不知它有没有趁自己昏睡时搞事。
种种异常,叫祝鸣十分想要立刻睁开眼睛探明情况,最大的异常,却又叫她不得不继续装睡。
因为……有人正压在她身上。
是谁?
坐在自己的胯骨上,按着自己的肩膀,微微弯曲上身,仔细地观察自己,且使得那平稳呼吸声清晰传入耳中。
祝鸣甚至怀疑,一旦自己睁眼,就会看到一张血盆大口,或者一双猩红的眼睛,总之怎么恐怖怎么幻想。
这人没有十分用力,手轻轻搭在关节处,却足以在瞬息间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祝鸣正思索着对策,对方反倒先开口了。
“你醒了。”
听声音是屠维,不知是真是假,祝鸣转了转眼珠,想既然瞒不过去了,便尽量平和地睁眼,既然她没有趁自己昏睡时偷袭,那想必情况不至于特别危急。
她刚刚睁开眼睛,屠维的手一抬,捧住了祝鸣的脸,微微往右偏,叫她只能这样斜看着她。
“干什么?”祝鸣警惕地问道,她要抬右手去拍她,却发现只这一个动作,就觉得自己整条右臂都很疲惫无力。
“别乱动,是我。”屠维不以为忤地说道,“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祝鸣盯着她平静的脸,思索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屠维的指尖凉丝丝的,她也脱了那身厚重的保暖冬衣,以防万一仍然披着外套。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祝鸣好多了,长发被抓起来挽在脑后,细长的眉毛下是如深海般的眼眸,平静、包容、深邃,却又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看着她的眼睛,祝鸣就觉得,冒牌货不应当有这种眼神。
若是再加上一点亲昵又虚假,温柔且凉薄的笑意……
祝鸣低哑着声音:“先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这可不是在装低音炮撩人,而是真的嗓子不舒服,睡前的饥渴至今没有解决,她嗓子干的都快冒烟了!
而且除了左臂,祝鸣身体的其他部位依然在自己的感知与掌控中,所以她能清楚感觉到,屠维坐在自己身上时,那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也与她压制自己的动作相符,正紧紧地夹着自己的大腿。
如果没记错,屠维的右腿应该像自己的左臂一样产生变化。
为什么她反倒没事了?
说不定她还是冒牌货,只不过在冬季的时候把真品吃掉了,于是模仿的越发出神入化。
屠维微微笑了下,笑意一闪而逝,很提不起劲来,因为有更深重的担忧坠着这笑容。
“我的腿已经康复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帮你治好手臂。”屠维这么说道,“需要我证明自己是真的屠维吗?”
祝鸣唇瓣颤了颤,讥讽一闪而逝:“你演真假美猴王呢?不必了,我自己会判断。”
屠维也就不说话了,保持这种古怪的姿势,安静地等待祝鸣接受现实。
祝鸣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去看脸旁嫩绿的小草:“我怎么了?”
屠维说:“你在这里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又长出了不该长的东西……”
话至此处,一直安静地左臂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依然是矫揉造作尖细甜腻的嗓音,只是声音大了很多,仿佛在祝鸣睡觉的功夫里,它偷偷磕了十全大补丹。
“哎呦,我说你们聊天聊够了吧,能让我也加入吗?我是不得不插话,还请谅解,这位美女,你怎么跟祝鸣一个德行,都这么不讲礼貌呢?什么叫不该长的东西?我也是祝鸣的一部分,倘若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祝鸣,可以说我功不可没,请恕我委实无法接受你歧视的目光!还请停止你对我的霸凌!”
祝鸣:“…………”
好想把脸转过去,瞅瞅这位功不可没的左臂现在长成啥样了。
屠维也瞥了一眼祝鸣的左边,单手把祝鸣的脸按到地上,叫她吃了一嘴的草叶,然后她捡起一块石头,毫不客气地塞进左臂的嘴里。
左臂:“唔唔唔!噗噗噗!”
“嘘……安静。”屠维竖起手指对着它温柔地笑,“否则我就把你从她身上切下去。”
左臂抖了抖,带动着祝鸣身旁的草丛都在抖,它尖叫:“你不能伤害我!”
屠维:“我能。”
左臂受到惊吓时的语气,是祝鸣最厌烦的那种,只是听一耳朵,好像眼前就浮现出了一个弱小狼狈滑稽又可笑的形象。
它急急争辩:“你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凭什么伤害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难道你就不能像对现在的祝鸣一样,施舍给我一点……啊!”
屠维这次在它嘴里塞了一块更大的石头,圆滚儿的,恰恰好堵住了左臂的声音。
“喂€€€€”脸在草地上摩擦的祝鸣阴沉沉地问,“你到底要把我压到什么时候?”
“噢,不好意思,主要是它太烦人了。”
屠维贴心地将祝鸣的脸往回掰了掰,但依然捧着,不叫她去看那条左臂。
“祝鸣。”屠维说,“在松开你之前,让我们先谈谈心吧。”
第115章 现实线:雪山守墓人(7)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祝鸣喷出嘴里的草叶子:“谈心?”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屠维在这种时候会吐出这个词来。
可屠维看起来很认真,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是啊,谈一谈吧,祝鸣,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祝鸣:“……”傻子才告诉你。
见她不答,屠维又问:“你最讨厌的呢?”
祝鸣微微一笑:“那可太多了,比如你那死去的主人殷钰。”
屠维依然平静,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跟她们的主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屠维没有再去看她的眼睛,而是向上,看着童话一样的蓝天与白云,“你觉得自己有缺点吗?”
祝鸣毫不犹豫:“没有。”
屠维:“……祝鸣,你有讨厌过自己吗?”
“没有。”祝鸣烦躁地说,“能不能别搞这些文艺的了,有话直说。”
屠维低下头,静静地看向她。
祝鸣脸上的烦躁越发明显,眼神微微避开,看向天上棉花糖一样的云朵,试图研究出其中的奥妙。
“长在你身上的,确实源自于你。”那声音如溪流,缓缓地流淌,“祝鸣,以你的头脑,冷静下来思索,你会明白这一切的真相。只是在这一次,你不愿意去想。”
祝鸣轻轻嗤笑:“没想到你还蛮看得起我。”
对于她的挑衅,屠维向来不接招,这一点也很让人讨厌,搞得看起来好像是祝鸣单方面无理取闹一样……似乎真的是这样,但总之就是很讨厌。
屠维一但柔软下声音,再顶着这张脸,看起来就与殷钰无比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