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茹萍就好。盛迦小姐,我们董事长很想见您一面,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受?
——见我?为什么呢?
——因为董事长昨夜向陆婧校长提起您,对您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她对您很欣赏,想和您有一场谈话。
盛迦没动。
假话。
这是假话。
陆婧对她的事了解得一知半解,能让付明琅对她有什么深入了解?
盛迦感觉到了,这是对面的试探,她没有兜圈子,直白问道:你们调查过我吧?直说吧,想找我做什么。
这句话撕破了双方客气礼貌的假面,但对面显然并没有准备接招。
茹萍只滴水不漏地回答道:董事长只想和您有一场谈话。
盛迦哼笑一声,用上了最富有攻击性的语言。
——在宴会上我以为她和宋霁安一样是上流社会的异类,谦逊有礼,平等待人,现在看来,她只是将自己的傲慢藏得更深而已,只有在单独面对她人时才会尽情施展,公开场合披上一层带有欺骗性的温和,实际上是戴着假面的小人。
——凭借自己的权势去肆意调查未成年人的隐私并且私下联系,我可以认为你们是在凭借权势霸凌我。她欣赏我,我就应该答应你们无礼的要求吗?
打完,她将手机丢进了口袋里,平复了一下砰砰直跳的心口。
这一步她并不确定是对是错,话中的内容一半真一半假,可不管了,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面对能完善她计划的机会。
只看付明琅找她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这么想着,她戴上耳机,把卫衣帽子往头顶一戴,缓缓踱步进了磁悬浮列车站。
-
骆岭。
茹萍带着被拉黑的小红点寻来的时候付明琅正在自己的庄园古堡里翻看相册。
她出生在骆岭,家族的根基也长在骆岭,这座庄园还是一个世纪前的产物了,她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长大长成都在这里,她成年后虽然三十岁就懒得再打理公司也很少再回家,但是这里面的东西都好好保存着一件没少。
昨天她让茹萍来找的就是这本相册,找到之后就让茹萍去调查了一番盛迦,得到的结果让她很诧异,并且当晚就吩咐了茹萍去联系盛迦。
茹萍敲了敲门后走进来,地上铺陈着的柔软地毯令她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
付明琅戴着老花镜抬头看她,笑起来,“让我猜猜,她把你拉黑了?”
茹萍无奈地点点头,“董事长,您这样子无论是谁都会有警惕心的。”
任何一个才见过一面,还位高权重的人突然对底层说这种话都会吓到对方,过去付明琅绝不会这样做,以至于茹萍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付明琅朝她伸手,她将手机放到老人家掌心,上面是她同盛迦完整的聊天记录。
付明琅一一扫过,甚至连添加好友的那段对话都没错过,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的不是她自己。
“真是个暴脾气啊。”她评价道。
茹萍眼观鼻鼻观心,没搭话。
她总不可能顺着董事长夸一句骂得好吧,盛迦敢初生牛犊不怕死地骂人,她可不敢。
可付明琅的下一句话令她微微睁大了眼。
“你在心底一定是这么想她的吧?”
茹萍察觉到她嘴里的不对劲,“那您的意思是?”
“很精的小女孩,和她资料上面显示的性格一模一样,”付明琅乐呵呵,“不喜欢被动,喜欢主动出击。”
“你用这样的语言去和她聊天,她只会觉得不对劲,但是一旦她用愤怒的语言攻击了你和我,就可以顺理成章拉黑你,如果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她谈话,那就一定会逼得我亲自去见她,不然不就是落实了我傲慢无礼?如果我不去见她,那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少点烦扰呢。”
茹萍恍然大悟,顺着她的话接着说道:“如果您真的是个小气的人,并且因为她的这段话勃然大怒想找她麻烦,那她也不怕。一是您和陆婧校长是好友,她是陆婧校长最重视的学生之一,以陆校长这样刚正不阿的性格来说绝对会保护她并且站在她那一边。二是因为她的好朋友是宋霁安宋小姐,若是您去找她的麻烦,必然会被宋小姐知晓过来阻止。”
“所以实际上,她哪怕骂了您也不会有多大的麻烦。”
说着她忍不住点头,“好聪明的小孩。”
“不止呢。”付明琅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但究竟不止什么却没有了后文,显然是连茹萍也不想分享的秘密。
“她的性格和我以前很好的一位老朋友极像。”付明琅眼底多了点怀念,缓缓说道:“以前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这样的破性格。但她们最像的不是性格,而是长相。”
付明琅打开了自己手里的相册,露出里面的几张照片来。
她拿起其中一张双人合照,有些怀念。
其中一人是年轻时的她,另一人便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两人看上去都只有十来岁的模样,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怕只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出她们那时的笑容绝对发自内心。
茹萍这才看过去,眸光微凝。
她这种既能做助理又能做保镖的,眼力绝对错不了,这张照片上的人和盛迦眉眼起码有五分像。
她有些诧异,“这是?”
付明琅便又打开了另一张照片,依旧是两人的合照,只是这一张是在两人年近四十时拍的,上面的女人距离十来岁时模样变了许多,脸上也多了许多细纹,需要仔细对比才能看出两个时期在脸谱上的相似之处。
“你自己看。”付明琅大方地将这张照片翻过去。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我友宋煜梅。
这是宋霁安的姥姥。
茹萍不曾见过,却听过这位宋氏重工上一任掌舵人的名字。
“宁秋的性格,和煜梅的性格不太像,没那么圆滑,鬼主意也没那么多,不喜欢来阴的,被煜梅教得底线太高了。说起来甚至算个更刚正的小辈,要不是脑子实在好使,按她那种倔脾气,早就不知道被股东会拉下来多少次了。”
付明琅接着说道:“以煜梅还活着的时候,她没少在我公司里坑钱,鬼主意太多,防不胜防,我和她交手就没几次能占上风的,每次都气得我牙痒痒,想从非洲飞回来和她打一架。”
“后来她没了,也没人这么气我了,我终于能修身养性了,但是反倒开始想她了,这人哪,就这样,见面的时候气得牙痒痒,她这冷不丁一走,却觉得有点儿冷清了。”
“宋宁秋出生的时候,煜梅已经看不出年轻时候的影子了,不然宁秋估计见到这小辈也会诧异吧。”付明琅若有所思地说:“我刚看到她的时候因为她的脸满心诧异,你帮我把她的资料找过来之后,我倒是对她这个人更好奇了,看起来是个不简单的孩子。”
茹萍静静听她说完,这才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付明琅用镊子把老旧的相片小心放回,笑出声来,“当然是如她的意,亲自过去见她,顺便对我们今天的失礼向她道歉啊。”
第46章 话听起来很谦虚,但实际,很狂妄
期中考试结束后这个学期算是过了一半,而现在已经走到了十一月中旬,景江也有了凉意。
盛迦出门换上了稍厚些的卫衣,最近盛怀樱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工厂里事务不再有那么繁忙,她还升了薪水,为此她特意大包小包给盛迦买了衣服和新书包。
盛迦原本背的书包还是她高一的时候盛怀樱第一次找到在工厂里的工作时给她买的,在那之后盛怀樱想和她修复关系的计划搁浅,就只给钱没再操心过她这些事了。
前段时间两人关系又有些微妙的进步后盛怀樱憋了这么多年的母爱无处发散,盛迦但凡上学,每天都要被她硬塞两个荷包蛋。
现在更是母爱值爆表,非要盛迦背着新书包穿新衣服出门,神气活现的。
盛迦没多抗拒,能穿新衣服谁会像穿旧衣服。
学校里的白桦树叶落了满地,虽然到了高三已经不再分配班级打扫的公共区来影响学生学习,但是这种特殊时刻还是会偶尔安排高三学生过来搭把手。
学校里白桦树不少,尤其过了上个周末再回来看,像是突如其来地秋天就彻底铺陈在大家面前,脚下踩的全是枯黄绵密落叶,将所有道路掩埋得一干二净。
盛迦到班上时周音已经在组织人手拿着扫把簸箕准备下楼,宋霁安手里握了个与她气质极不相符的藤扫把,几乎和她整个人一样高,见着了盛迦笑着对她说:“早自习咱们班要去扫操场,刘老师说让我们全班都去,一块儿走吗盛迦?”
盛迦在座位上放下书包点点头,“可以。”
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打扫的用具基本已经被分割干净,连簸箕都没有留下一个,宋霁安见状拽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家早就把东西分完啦。”
说着她压低声音小声解释,“刘老师怕我们压力太大,特意准许我们早自习下去玩会儿。”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唇角带着狡黠的笑。
盛迦这才想起来,似乎学校里一直有这个传统,派高三的学生去扫落叶实际上是给她们点时间去玩耍放松一下。
两人并肩下了楼,操场上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是人,高三学习压力大,哪怕是这样普通的卫生打扫都能成为喘息的机会。
而在她们这批下来之前早就已经有了班上别的同学提前来操场打扫,一堆堆的到处都是垒好的白桦树叶。学校里的几只小狗学姐每年都要见到几次这样的场面,熟练地哒哒哒跑过来像枚小炮仗似的窜进了树叶堆里,将叶片打散得到处都是。
但没人生气,只笑着调侃,“学姐们怎么每一年都这么调皮啊。”
小狗听不懂话,但听得懂话语里的宠溺,歪了歪头,在树叶堆里打起滚来。
宋霁安和盛迦身旁的叶片堆里也跑来了只小狗,但瞧着有点眼生,一中内部的小狗大多记录在册还留有名字被一届届学生们保护得很好,她们只要年纪到了就会被拖去绝育,一开始只有三四只在大街上互相保护的雌性小狗,进了学校里后被学生们你一点我一点地养地膘肥体壮,后来这件事上报给了陆婧,她大手一挥给学生们做了个小科普,自己掏腰包给她们通通绝育了,每年打疫苗的钱也是她自己出的,这些小狗甚至可以算是校长的小狗。
后来学校又陆陆续续接收过不少在外被欺负抢不到地盘或者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现在记录在册的已经有六七只,一开始的那三四只都已经送走三届学子了。
刚来学校的时候宋霁安就被科普过这件事,这段时间在学校里也会时不时遇见她们,每一只都如数家珍,甚至记住了她们的性格如何,面前这只明显就不是记录在册的小狗。
“诶?咱们学校进了新的小学妹吗?”宋霁安诧异道。
小狗性格极好,摇着尾巴过来舔了舔她的手,仿佛在礼貌询问她能不能进树叶堆。
但是宋霁安还没有回话,小狗已经被一双手揽腰抱起来,她顺着手往上看才发现是盛迦蹲身将对方抱进了树叶堆里。
“这只叫七喜,是上周栾栾把她带进学校的,进来的时候身上有点小伤,被校长送去住了三天院,前两天才回来。”盛迦向她解释道:“上周我去实验楼的时候刚好陆校长碰到了问了一嘴。”
“七喜,可以玩树叶,没关系的。”
栾栾是只标准的农村小黄,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在学校的小狗社会里是当之无愧的狗王,而且她很聪明勇敢,还被学生们教会了不少指令,后面的好几只可怜兮兮的小狗都是她领进学校的。
宋霁安刚刚并没有感觉错,七喜就是只懂事小狗,得到盛迦的肯定后她在树叶堆里撒起欢来,撒欢结束了就到一旁正在太阳底下懒洋洋躺平的栾栾身边去蹭蹭再亲亲对方的吻部,然后再蹦蹦跳跳着回来接着玩。
“好乖呀,”宋霁安被萌得满眼都是笑,哪怕是盛迦也难以抵挡小狗的可爱,说话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不得不说陆婧留下小狗们是绝对正确的选择,这个多人在狗咖免费撸狗放松身心没什么区别,就连劳动都让人感到愉悦。
盛迦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想别的事,什么都没她成绩和生活重要,现在这样闲暇的时光实在难得,毕竟再过一周又要进行这个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再然后就是期末考试,她蹲在地上一边看七喜打滚一边算了一下自己攒下的钱,发现完全足够下个学期放弃兼职后心底狠狠满意了一下。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金钱最能让人快乐。
“盛迦,你在想什么呀?”宋霁安见她发呆,忍不住在她眼睛前面抬手晃晃。
盛迦回过神来,“没什么。”
她接过宋霁安手里的扫帚,将七喜闹腾出来的叶片扫回去,七喜在叶片堆里露出个小脑袋,见她们开始干活了便乖乖蹦出来,不再捣乱,宋霁安弯腰替七喜将脑袋上挂住的小叶子摘掉,夸奖道:“七喜宝宝真懂事。”
七喜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宋霁安被逗乐了,蹲在地上拍拍盛迦的大腿示意她赶紧来看,盛迦低头,除了能看到七喜端正的坐姿之外还能看到宋霁安头顶的发旋和挺俏的鼻尖。
盛迦没忍住,抬手在也将她头顶沾到的一片小叶子拨开,动作很轻,正在掏手机给七喜拍照的宋霁安没注意到,等她结束了准备起身时盛迦动作迅速地收回了手,只有刚刚触碰到她发丝的指尖忍不住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