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人人诛之 第119章

“方丈……方丈……”静心从裴星悦的手中挣扎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向不悟。

然而只是稍稍一碰,老和尚的身体便如斑驳的雕塑,枯黄的树叶那般风化、碎裂。

在被毒素彻底侵蚀,控制成弑杀的野兽之前,他给了自己一个灰飞烟灭。或许这世间还有办法祛除毒素,但他不允许佛入地狱,反拎起屠刀对向世人。

裴星悦抬起手冲着不悟抱了一拳,闭上了眼睛。

自己曾在国feng寺中受其指点,习得佛门绝学,对这位大宗师的胸襟和宽容,心生敬意。如今未免自己为祸人间,竟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圆寂,实在令人痛心且敬佩不已。

“对不住,来晚了。”

他回头看着山门下那重重的树林,感觉到有黑影如潮水一般退去,没有气息,只有细索的声响,仿佛僵死的尸虫融入了黑暗。

裴星悦眼里带着浓浓的厌恶,却没有追上去,山门前,在不悟的具化象下,即使是五感尽失,毫无生气的活死士兵,也被碾碎了不少。

若非不悟身中剧毒,不然以他的功力,这上万士兵又能奈他如何?

可惜……大舜的皇帝不想让他活着。

静心跌撞地往山寺里跑,“师父……”

那一片山头,曾有檀香阵阵,木鱼声声,拥有着百年古树的祥和安静之地,如今火光冲天,将那些发狂暴动的和尚围困在里面互相厮杀,以至于头破血流,断肢残臂都不曾停息。

裴星悦见此,一把扯下腰间水囊,炽热极致的内力释放之下,直接以大宗师之威震开了胶着在一起的和尚,接着一人一口灌进去。

幸好知道来京城,免不了要跟蛛王之蛊打交道,水囊他都是随身携带的。

裴星悦的武功碾压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和尚都放倒了,只是国feng寺中的几位长老却坐化在火圈之上,以自身为燃料,束缚住这些发狂的弟子,才没让他们冲下山为祸。

其中便有无尘大师。

静心呆呆地望着火光中逐渐碳化的苦眉老和尚,这个时候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跪在师父面前,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久久难以起身。

裴星悦随这老和尚学易筋经,见此心中也多有悲哀,他算是静心的师弟了,于是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将水囊递了过去,“还有一点,小师傅,你喝了吧。”

*

皇宫里,听到国feng寺被灭,国师圆寂的消息,太后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顾不得整理仪容,直接去找皇帝。

此刻深夜,天边已经拂晓,然而皇帝醉醺醺地歪倒在一旁,听着丝竹靡靡音,看着翩翩妖娆的舞女,好不快活。

太后的忽然闯进,令歌舞戛然而止,瞧着她阴沉嫌恶的脸色,皇帝摆了摆手,令所有人退下,只有皇后穿得一身端庄肃穆,温柔得体地斟上一杯茶,递到了皇帝的面前。后者就着她的手漱了漱口,重新吐了回去,接着被搀扶着站起来,笑了笑,“母后怎么来了?”

“皇儿,国师死了!”

皇帝顿了顿,似乎酒劲还未散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接着他恍然地附和了一声,“嗯,是死了。”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毒杀了他?”

皇帝满不在乎道:“是啊,废了好大的劲,那些和尚软硬不吃,武功又高,想杀他们还找不到机会。正巧皇后替太子点长明灯,国feng寺不得拒绝,这才有了机会。”

他说着回头牵住皇后的手,温柔地摩挲着,“还是皇后懂朕。”

皇后温婉地微笑,眼眸中含情脉脉,“为了皇上,臣妾什么都能做。”

皇后自从小产回宫,整个人都变了,越发地恭顺贤良,宽容大度。

选秀是她提的,莺莺燕燕是她找的,凡是皇帝想做的,她都不遗余力地去做,即使是下毒也不眨一下眼睛。

唯一的诉求,便是替她那未成形,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封为太子。

太后见此夫唱妇随,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噤,明明是夏日之夜,却毛骨悚然,不敢深入多想,她说:“不悟是大舜的国师,有他在,哪怕那古月妖孽有所异心,我们也不用害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自我断臂吗?”

“断臂?”皇帝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他反问道,“那秃驴是谁的臂膀?朕给过他机会,为我所用,可他呢?眼睁睁地看着朕被宣宸那贱种踩在脚下,割腕放血,甚至弑君也无动于衷!他留在京城,不是为了守护大舜,而是宣宸的爪牙,监视朕的!朕怎能不杀之后快?”

皇帝每每想起那些屈辱的画面,便恨得牙齿痒痒,面露癫狂。

国师国师,护的是国!而他,宣钰,进太庙告天地,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是天子!不悟护的应该是他,这才是忠心!

太后闻言眼眶含泪,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儿,娘知你心中苦楚,可是那古月余孽不好相与,那毒物、那死士太过可怕,没了国师,你又如何该与之相抗?届时,他反过来对付你,又该如何?”

“哼,不过是个异族,大不了按照之前所约,割南北东西,送他一块领地,不过西南王府可没那么容易啃下,宣遥那女人比皇叔还强硬,有的好打了。”皇帝恢复平静,带着看好戏的漫不经心,他回头望向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怅然,“说来若是国师乖乖就范,不自我了结,哪怕失了理智,也能为朕尽忠,这块地,朕就不必给了。可惜和尚就是和尚,轴得很,竟宁死不屈!”

说到这里,皇帝的脸皮抖动,怒火燃烧。

皇后闻言,跪下来请罪,“是臣妾办事不利,请皇上恕罪。”

“皇后平身吧,死了便死了,否则宣宸进京,那老秃驴怕是还会想办法救他,一身内力,便宜谁呢?说来若非那小子被邪物所控制,朕这把龙椅早就易位了,如今他成了阶下囚……”皇帝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来人。”

门外的太监立刻垂头进来,恭敬道:“皇上。”

“一年前,朕设宴款待昭王没成功,一年后,那就再来一次。三日后,宫中大宴,朕为昭王接风!”皇帝说完回头看向太后,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异色,微笑道,“母后,你觉得如何?”

太后忽然间觉得自己老了,有些心力交瘁,她叹道:“自是由皇帝定夺。”

第107章 癫狂

无尘的内力、不悟的内力包括静心小和尚自己的, 都匆匆忙忙地全部挤压在这小小的身体内,之前为压制凶残的毒素暂且相安无事,一旦毒素祛除, 这三方内力便开始排斥了。

静心只不过是一个脱凡境的小和尚, 虽习有易筋经,但那相对稀薄的内力根本抵挡不住无尘和不悟的碾压, 若无人帮着疏离, 必然爆体而亡。

好在,裴星悦虽然救不下国feng寺, 但至少能缓解静心此刻的危机。

不管当初是不是看在昭王的面上,国feng寺才传授裴星悦佛门心法,就冲无尘毫无保留地教导易筋经, 国师替他控制住随时暴动的内力, 裴星悦也要替国feng寺守住这个传人。

他没有将不悟和无尘的内力驱散, 而是将它们分别锁入静心周身的气海大穴之中, 随着这小和尚的实力提高, 逐一解开气穴, 再一点一点融合这两人的内力,不说一日千里, 但修炼速度也要较常人快出一大截, 突破至臻, 达到合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国feng寺遭逢大难,死伤惨重,姗姗来迟的宣渺踏进这百年古寺, 她之前留在青岚学宗帮着那些解毒之后的五大门派高手治疗后遗症,这时才赶回京城。

然而看着这大火焚烧过来的景象,不由震惊道:“宣钰是疯了吗?他难道不知就因为国师在, 他才能活到现在?”

宣宸弑君弑兄的念头从来没消失过,不过是看在国师的面上,才不过是露露獠牙,吓唬几下而已,否则早就跟先帝作伴去了!

国feng寺的长老们虽都一一圆寂,但是弟子大多保全,当夜不在山寺中的弟子们听闻噩耗回来,如今正在照顾师兄弟。

裴星悦将小和尚交给她,目光泛冷,“他该死。”

“你要去哪儿?”

“皇帝今晚设宴,我自然要去凑凑热闹。”裴星悦握着黑剑,一步一步下了山门。

而宣宸,也该到了。

*

大舜的文武百官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动作快点的还能送妻儿老小离京,动作慢点的只能全部滞留,因为城门已经封闭了。

不管是以昭王马首是瞻的中书令,还是皇宫中龙椅上迫不及待的那一位,都等待着那场接风宴,少了文武百官怎么能行?

今夜,皇城不设宵禁,然而街上却空无一人,百姓们早早地门窗紧闭躲在家中,祈祷着这注定风雨交加一夜平安渡过。

夏日,雷雨众多,白日还算天晴,可到了傍晚,却开始阴云密布,大地闷热潮气仿佛一座蒸笼,随着头顶黑云,压抑得人喘不过起来。

与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同,那时候的百官还算着各种利弊得失,抱着投机取巧的站队心理走进大殿,但今夜,却是如丧考妣,甚至有的已经写好了遗书。

皇帝疯狂,与异族妖孽为伍,是为大忌。

听闻摄政王已被生擒,眼看着大舜这条行驶三百余年的庞然大物终于要分崩离析,他们并没有迎接新王朝的期待,而是等着被沉在水中,在迎浪打来之后,留下满地尸体。

满座的珍馐,闪烁着动人的色泽,除了高高于上,穿着尊贵龙袍的皇帝在皇后倾倒美酒之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其余无人动作。

皇帝看着下方垂头仿若木偶雕塑的百官,嘴角泛起冷意,目光直刺为首的尚书令,“宋爱卿怎么不喝,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宋成书下意识地抬头,裴星悦与他一同进宫之后,人影就消失了,也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包括那些随从和武林高手也没了踪迹。

闻言,他抬起手拱了拱,恭敬道:“回禀皇上,夏日炎热,老臣脾弱口淡,是以用得少。”

“哦?你们也是吗?”皇帝扫过一众大臣,后者纷纷抬手附和,于是皇帝笑了,“来人,把光禄寺都拖出去,砍了。”

才上任一年的光禄寺卿顿时全身泛冷,瞬间麻了四肢,噗通一声跪下,惨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一会儿便是头破血流。

坐在席位上的大臣瞠目而视,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心说这是在学昭王的暴戾吗?但昭王也不过杀了主事之人,皇帝这是要将光禄寺屠戮干净吗?只是因为大臣没胃口,不动筷?

荒谬!

宋成书当即拿起筷子,开始吃桌上的饭菜,一口接一口,其他大臣有样学样,不管冷的热的,好吃不好吃,直接往嘴里送,生怕皇帝继续下来,开始砍其他大臣的脑袋,不一会儿,那只是当摆设的菜肴就下去了一半。

皇帝见此满意地笑起来,果然,对这些人太过“仁慈”才让他们有恃无恐。

一旁的太监见此喊道:“奏乐、起舞。”

顿时,丝竹礼乐响起,美艳舞女鱼龙而入,在这大殿上和着乐曲翩翩起舞。

皇帝一手举杯,一手拍打着节奏,似乎乐在其中。

正在此时,内侍进来禀告道:“皇上,镇国大将军已捉拿叛贼,正在殿外等候。”

此声一落,歌舞骤停,然而百官却纷纷纷纷转头看向身旁,低声询问。

“哪儿来的镇国大将军?”

“叛贼是谁?”

他们彼此对视,却又暗暗地摇了摇头。

吏部尚书下意识地看向上峰,只见宋成书皱着眉也是一脸茫然,这个任命可没有经过他。

然而丹壁上的皇帝却重重地击了一掌,眼中带着兴奋的光,站起来长袖一挥,高声道:“宣!”

四扇殿门被禁军推开,被歌舞掩盖的闷雷声随之闯入大殿,直接将众人的思绪拉到了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轰——”

突然,一个亮如白昼的闪电劈开黑暗,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雷鸣下,门口出现了一团团黑影,只见黑衣黑甲挎刀的铁血士兵再次如同噩梦一般出现在门口,带着越发冰冷的死寂,淌着犹如墨汁一般的雨滴,接着沉默地跨进殿内。

每个人睁圆的眼睛,吓得屏住了呼吸。

“龙煞军……”

这幅画面与一年前的太像了,每个劫后余生的大臣回去都连续做了几宿的噩梦。

难不成还要来一次?

连丹壁上的皇帝在乍然见到龙煞军的时候,也下意识地麻了四肢,全身发凉,总觉得下一刻宣宸会不紧不慢地踩进来,然后对着他阴森森地发号施令:“杀了他。”

他慌忙往后一退,脚跟抵到了冰冷的龙椅,动作幅度太大,震得额前流冕晃动。

“皇上,您怎么了?”一旁,温柔的皇后疑惑地看着他。

皇帝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年前,龙煞军也不会再听从宣宸的命令。

想到这里,皇帝镇定下来,握紧双手压抑着激动问:“朕的镇国大将军何在?”

随着他的话,众人的目光不禁跟着望过去,只见龙煞军瞬间侧过身,分开一条通道,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进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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