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是气得抬手拧他的耳朵,“你欠打,滚出去,没皮没脸的无赖。”
一啸呵笑几声,将秦是抱起来,“今晚我陪你睡,可能睡不到两个时辰,我就得走了。”
秦是:“别来。”
一啸像是中了瘾,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味,想起那些话本里的情情爱爱,浑身亢奋,口无遮拦道:“等你好了,€€你。”
“你有病快去找大夫,我怎么教了你这个泼皮无赖?”
“我已经是大人了,哥,我想有人暖被窝。”
“我帮你娶亲,找个媒人。”
“娶你,我去求陛下赐婚。”
秦是两眼一黑,直呼作孽啊,养了只吃人不眨眼的虎狼。
翌日,天气晴朗。
武广山,原本用来修筑羽仙宫之土地,如今已改作建造兰石族房舍。此前征调而来的工匠民夫,个个技艺娴熟,建造普通村落房屋,于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仅仅耗费一月光阴,一间间房舍茅屋拔地而起,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武广山脉的半山腰处。
萧韫终于能出宫,这也是他唯一能出去的机会,他打算用来见族人。
起初,林见山坚决不同意萧韫踏出宫门,只准许族长进宫会面。
可架不住萧韫苦苦哀求,再加上之前自己也曾口头应允,同意萧韫去祭拜父母。
林见山实在拗不过,只好暂且搁下朝中事务,托付给诸位大臣打理。而后,他瞒着众人,带着萧韫悄悄溜出宫门,一路朝着武广镇赶去。
初夏的武广山脉,绿荫盎然,蝉鸣连绵,吹出来的风都是清冽的。
难怪要选择在此地建造避暑宫殿。
林见山与萧韫纵马驰骋在林间,快意潇洒,清风吹拂,树梢沙沙作响。
族长率领着族人们,身着清一色整洁的兰石青衣,人人皆精心收拾,严阵以待。他们引颈而望,目光焦灼地投向远方,满心期盼着萧韫归乡。
他们常年生活在沙漠,风沙的侵蚀与烈日的炙烤,让皮肤变得黝黑粗糙。沙漠环境恶劣,物资匮乏,常年食不果腹,致使族人们个个瘦骨嶙峋,四肢如柴,活脱脱一副副行走的骷髅架子。
“族长!”萧韫跳下马背,冲上去,握住族长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族长清瘦如竹竿,粗糙的手龟裂地覆盖在萧韫的手背上,“孩子,辛苦你了,我们还以为你们……族长对不起你们阿父阿母,对不起你,你们是兰石的恩人。”
话音刚落,按照习俗,族人为萧韫送上一条条山花编织而成的彩带,挂在他身上,撒上山间百花露水,族人们齐声吟唱,歌声神秘空灵,悠悠扬扬,赞颂萧韫为族人所做的一切。
萧韫握紧林见山的手,将山花彩带挂在林见山的脖子,让他跟自己分享这份喜悦与感动,分享族人送的祝福。
林见山听不懂他们的歌谣,忽然见有族中女子凑上前要抱住萧韫,急得把人藏在身后。
“我的!”
在族人震惊的眼神中,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蓝哼道:“族长,他怎么这样?”
族长轻声安慰,朝林见山施礼,“贵人不知,这是兰石祝福的习俗。”
萧韫轻笑着解释:“送祝福。”
“哪有占女子身子便宜的祝福。”
“兰石中,女子如水,滋润万物,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接受女子的拥抱,可获得美好的祝福。”
林见山闻言,“只能一下,多的,我要生气了。”
那蓝:“这位是谁?”
那蓝是族长的孙女,早些年喜欢洛炎,看到洛炎身边多了个男人,心里很是不悦。
洛炎有了唯一的爱人,她自然没有心思,只是表达感激与祝福罢了。
“这位是与我拜过天神的爱人,就是他,帮助我们回到故乡。”
萧韫没有向族人提起林见山的身份,只说是一个军营中当差的将军。毕竟自己与族人多年未见,再上林见山身份尊贵,倘若让有心人知道,难免会算计。
族长竖起大拇指,“难怪一表人才,真是般配。”
林见山的嘴角勉强勾起。
萧韫伸开双臂,轻轻地拥抱那蓝,用兰石语说了句:“保佑。”
众人欢呼喝彩,齐齐将萧韫与林见山送进村庄。
那蓝走在人群后面,跟着呐喊鼓掌。
这时,她身边一个矮小的男孩说:“姐姐,你不想要洛炎吗?你挂念他好多年了,我可以帮你夺回来。”
兰石族人的观念里,一旦拥有了情人,这份情感关系便神圣不可侵犯。倘若有人妄图横刀夺爱,无疑是对天神的公然挑衅,必将遭受诅咒。
弟弟木羽早些年在沙漠走散,找回来时,已经是八年后了,性情全然不如从前那边活泼可爱,总是不守规矩。
“你胡说什么?天神不允许的。”那蓝用满是嫌弃的眼神,瞪着弟弟,大步往前走去。
木羽盯着远去的族人,眼里多了几分深沉。
淮国的君主,呵,看你能活多久!
兰石人刚回到故乡,背井离乡多年,一切都显得陌生崭新。日常取水的路径、周边山林的物产分布,乃至村落里不同区域的功能,他们都还一头雾水,亟待慢慢探索熟悉。
林见山送了许多种子与树苗,以及各种牲畜,供他们生存使用。
回到故乡,环境比沙漠地区优渥很多,哪怕没有林见山帮助,他们也能活得很好。
晚上,族中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篝火美酒,载歌载舞。
宴席上,萧韫没敢喝一口酒,林见山大病初愈,更不敢喝酒。
那蓝端来百果酿,酸甜可口,开胃生津,族中姐妹纷纷上前劝他们喝下百果酿。
萧韫尝了一口,给林见山舀了一勺,“你试试,我第一次喝,族中婆婆说她们几十年没喝过。”
林见山浅酌一口,花果清香,啜饮下肚后,回甘流连唇齿,确实不错。
这时,木羽端着一壶百花露,倒在杯中,“两位哥哥,尝尝百花甜露,婆婆酿制,清爽甘甜。”
百花甜露倒在碗中时,清冽澄澈。
木羽定定地盯着他们,等待他们喝下去。
◇ 第77章 夫君
这种拙劣的把戏,林见山与萧韫看得透透的。
林见山向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对外人,他一贯手段强硬,锋芒毕露,谁若敢招惹他,必定会睚眦必报的。
那一双锐利的眸子似鹰隼般冷冷一瞥,伸手接过递来的茶杯。
就在木羽毫无防备之时,他手腕轻翻,杯中的茶水如一道弧线般飞射而出,泼在少年的脸上。
许是甘露水中含有剧毒,木羽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水渍刺激到他的双眼,让他的双眸涨得通红,竟渗出血来。
剧痛之下,木羽再也支撑不住,惨叫着倒在地上,痛苦地来回翻滚着,模样十分凄惨。
族中人纷纷上前查探,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蓝抱起躺在地上的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弟弟?他还小。”
萧韫垂眸,走近一看,冷然道:“他在水里加了药,这是你教的吗?”
那蓝不解:“什么意思?”
族长走上前,扒拉开木羽,气得直骂:“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羽哀嚎着:“洛炎是姐姐的,凭什么给别人?”
族中的阿婆前来诊治木羽的眼睛,“摇摇头,废了。”
那蓝的亲人们听闻此事,怒不可遏,一个个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将林见山团团围住,脸上满是愤怒与质问之色,厉声要求林见山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今日之事绝善罢甘休。
林见山可不会惯着这些人,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
隐匿在四周暗处的暗卫们如鬼魅般纷纷现身,个个身姿矫健,眼神锐利,将那蓝的亲人们围在中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之势。
“今日到武广镇,纯粹是为了洛炎。你们还没这个资格阻拦我,把他杀了。”
那蓝抱住木羽:“贵人,放我弟弟一命。”
“杀!”
话音刚落,林见山拉着萧韫往前走去,身后传来那蓝的哭喊。
返程的途中,二人陷入沉默。四周空气好似被武广镇的风吹走,变得冰冷而凝重。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偶尔有风声吹过,也没能打破这份压抑的宁静。
萧韫坐在他身侧,瞥向他严肃的脸,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你绷着脸作甚?”
“你不气?不想为了族人跟我闹?”
“陛下说哪的话,这么多年来,我背负着族人回乡的重任,阿父阿母丧命,我受尽磨难,我们已经尽力了。那少年年纪不小,心思不纯,庆幸的是手段卑劣,陛下安然无事。”
萧韫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不禁暗自唏嘘。
在这个年纪,他在做些什么呢?
那时的他,在炼狱般的奴场中奋力挣扎,硬生生地将自己从命运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他们一家人的命,还有无数为了回国而死去的兰石人,大家的命不该被糟蹋。
林见山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你与他们分别太久,人心不可测。”
其实林见山早已让暗卫调查,将兰石族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才让他们与自己见面。至于这个木羽,从回到淮国开始,一直在打探萧韫的身份,应该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小孩跟他们玩心机,还嫩着呢。
他本不想当面拆穿,就怕日后兰石族得寸进尺,仗着他喜欢萧韫,以此扩张势力。
木羽就是一个用来敲打的好机会。
“洛炎,你觉得我可怕吗?做到我这个位置,人命如蝼蚁。唯有心狠手辣,方能在暗流涌动的政权立足。倘若我心慈手软,不知会有多少人觊觎我手中的权势,不择手段地从我身上谋取利益。虚情假意将我淹没,阿谀奉承让我迷失自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世人背地骂我刚愎自用,杀人如麻,他们懂什么?他们想着要我的命,却又怕我手中的权。你呢?你怕吗?”
“可怕。”萧韫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我也怕有天被你杀死。”
林见山心中一紧,眼里是闪过几分不自然,涩然苦笑。
“我不是随时做好准备了吗?”萧韫拉起他的手,贴在嘴边吻了吻,“死在你手里,我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