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诚嘴唇微抿着，眼神半阖，一直盯着那辆计程车，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中。
车内寂静，驾驶台上的手机页面忽然变亮。
梁诚掐了烟，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微信。
“梁总，孟少爷出来没有呀，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
梁诚手指懒散地在屏幕上敲击：“不用接了，回去吧。”
回完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梁诚启动车辆离开。
有些时候人总是固执又奇怪，越不想去想的东西，反而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NG第11次后，李导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坐在屏幕后面一言不发。
江月站在场外双手环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陶子奕在一旁抱着水杯，心惊胆战地观察李导和江月的脸色，并为孟凡捏了一把汗。
然而孟凡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危险的目光，说了句“抱歉”后便摊开双手，让造型师和化妆师摆弄。
这是和王晨的对手戏，这一上午王晨的状态都还可以，陪着孟凡NG这么多次也没说什么，还好脾气地提醒孟凡下次应该注意什么。
第十二次开始，王晨说完后马上就该孟凡的台词，可他刚一开口，台词就说成了后面的话。
再次NG。
这下李导算是忍不了了，摘下耳机摔下通讯器就冲到场上，怒气冲冲地问孟凡：“你今天状态怎么回事？台词昨晚有没有好好背？就那么简单的两句话，怎么说了十几遍都说不明白？”
孟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骂了也只垂头对他道了个歉：“对不起李导，今天我状态不太好，能不能请一天假？”
李导头一撇，气得根本不想看他，大手一挥：“走走走，背不下来台词就别回来了。”
孟凡不再说什么，放下道具就走了。
江月连忙上跟李导赔笑，说孟凡这两天家里遇到点事，心情不好，希望他别跟他计较这些。
李导下巴一抬胡子一吹：“这我不管，我要的是演员，能拍好戏的演员！”
孟凡清楚他这两天状态都不对劲，之前下定决心和梁诚撇清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跟以前立的flag一样，只能用一天，第二天就恢复原样。
孟凡三两下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往外面走。
刚打开门就正好碰到江月带着陶子奕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二话不说地抓住孟凡的手腕，把人拖进屋内。
孟凡心里一“咯噔”，知道今天又免不了一堆唠叨了。
江月先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得比以前都重许多，几乎快把孟凡骂得不像个演员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盯着镜头发呆的事都干的出来！我都不好意思替你跟李导找理由，人家第一次演戏的都比你表现得好，你这样对得起我这么多年在你身上投的精力吗？！”
如果是以前，孟凡还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了解江月的脾气，气头上喜欢说重话，但没什么坏心，都是为他好。
但是今天孟凡没办法不放在心上，他心情本来被梁诚的事折腾得烦躁，江月还丝毫不收着语气骂他，心里积攒的情绪一点就燃。
孟凡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蹭”地站起身，脸色难得很沉，说话也是毫不客气：“你要是这么嫌弃我，咱们解约呗。”
这话一出，江月的话茬停了，不敢置信地瞪着孟凡。
一直缩在旁边的陶子奕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度飙升，赶紧大着胆子去拉江月劝架。
孟凡不想跟他们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刚踏出房门，后面就响起水杯破碎的剧烈响声。
孟凡直接去了路千宇的会所，楼下大门都还没有开，里面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卫生。
不过他们都认识孟凡，也就让他进去了。
孟凡坐在吧台上，凭着经验和感觉随便拿了几瓶酒开始喝，看他这副样子，也没有人敢上去跟他搭话。
一直到孟凡都喝得半醉了，夏梦才赶来上班，看见孟凡喝得这副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忙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见孟凡时他也是这样，问他话又不说，原本以为过几天就好了，现在看来是变得更严重了。
“哎哟宝贝，怎么一个人喝成这样？”夏梦强行拿过他手里的酒瓶，蹙眉仔细观察他的状态。
孟凡伸手想去抢，被夏梦抬手躲开了。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跟梦姐说说呗。”夏梦换了一杯白水推给他，“特别是感情方面的，姐无所不能。”
孟凡双手趴在台面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睁着眼睛望着夏梦。
孟凡喝得脸很红，嘴唇也水润润的，眼睛里盛着水气，这样望着人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在哭。
孟凡先是没头没脑地嘟囔一阵，然后突然停了，叫道：“梦姐。”
“诶。”
“我离婚了。”
这句话说得他好像是真要哭了。
夏梦早就猜到是他感情出了问题，但没有想到直接就是离婚，稍微震惊了两秒，平复好情绪，用与往常无异的语气问：“宝贝，这是你提的还是他的啊？”
“....我。”孟凡思考一阵，然后指向自己。
夏梦默默松了口气，又试探着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孟凡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接着，他忽然坐起身，大声且坚定道：“我不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要烦死他了！”
“那不就好了。”夏梦重新开了瓶酒给他，也给自己起了一瓶，朝他举起酒瓶，“来碰一个，咱今天喝完酒就把他给忘了，不就是个男人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男人多的是，咱家宝贝肯定不缺。”
“说得对！”孟凡舌头有点大了，握着酒瓶跟他碰杯。
这晚后面地事情孟凡印象很模糊，记得路千宇也来了，然后跟他说了什么话，后面就断了片。
第二天孟凡醒来时，他躺在一张两米宽的豪华大床，路千宇正躺在他旁边，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孟凡颅内警铃大作，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直到他和路千宇身上都穿戴齐整并且身体各处并无异样后，那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宿醉后遗症很难受，孟凡靠在床案上揉了揉脑袋，完全忘了昨晚后半场的事。
他抬腿揣了路千宇一脚：“喂老路，醒醒。”
路千宇一动不动。
孟凡看他一会，又用了十成力踹他，这一脚成功把他踹到了床下。
路千宇惨叫一声，哀嚎着撑着床支起来，皱着眉睡眼惺忪地看着孟凡，语气里全是埋怨：“少爷，你大早上的干嘛啊？昨晚拽着我喝到四点，又连夜送你过来，困死老子了。”
孟凡脑子虽痛，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嘴里的信息。
“过哪来，这是哪啊？”
路千宇已经重新爬上床，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嘟囔着说：“你自己喊着要玩跳伞，我可是连夜陪你过来的......”
越说声音越小。
孟凡脑子宕机，他说要玩跳伞？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孟凡翻起身，光着脚三两步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
阳光涌进屋内，外面是一览众山小。
第62章 心慌
说是请一天假，孟凡玩起来却完全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他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许是那晚喝酒时丢在了店里，这边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使用手机的必要。
既然出了锦江市，孟凡便没打算灰溜溜地回去。之前一直被梁诚管着，孟凡已经很久没有玩过这些令人心跳加速的极限运动，不管是酒后吐真言，还是路千宇听错了误把他带到这里，他这时都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玩乐。
他要让自己尽快找回以前潇洒纨绔的状态，就像那五年间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流连在各处，追求理想中的自由，探索更多更刺激的玩意。
路千宇听说他离婚后也是一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我说你怎么敢出来玩这些，原来是家里没人管了啊。”
这话孟凡听着很不爽，什么叫没人管，搞得好像他很怕梁诚一样。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孟凡不悦道，“另外你记住，是我把他踹了！”
路千宇顿了顿，忙哄道：“好好好，是你踹的他，我又没说什么。”
为了庆祝孟凡恢复单身，路千宇又带着孟凡去海边冲了几天浪，再召集一帮狐朋狗友给他开了个重回单身的派对，持续两个晚上，酒喝得爬都爬不起来。
等想起还有拍戏这个事时，已经是又过了三天后了。
孟凡睡到下午一点才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掏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这才意识到他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了个备用机。
随便点了份外卖，孟凡呈大字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极致热闹后的宁静更让人感到寂寞。
一切好似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
房内安静无声，只有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孟凡身上还穿着衬衣牛仔裤，昨天半夜回来太晚，他倒在床上就睡了，也没来得及洗漱，现在全身上下都是一股浓重的酒味，像是落到酒罐子里泡了几天几夜，口腔里也是酒精残留下来的气息，令人很不舒服。
孟凡头还有点昏沉，想睡却也睡不着了，缓了一阵，好不容易又有点昏昏欲睡时，门铃被敲响了。
孟凡陡然惊醒，原本快要阖上的眼皮蓦地睁开。
门铃还在响。
孟凡翻身下床，边往大门口走边整理衣服，心跳不经加速。
知道他这个房子的人不多，会是谁来找他呢。
孟凡握上门把手，往下压时下意识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
一身黄色制服外卖小哥笑着递上袋子：“您好，您的外卖。”
孟凡沉默地看着他一阵。
“...谢谢。”孟凡伸手接过，转身关上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看着空荡的房子，心里也空落落的。
孟凡忽然感觉自己刚才有些神经，他在期待着什么？
心不在蔫地吃着下午饭，孟凡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已经有足足半个月没有去过剧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