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隐约理解一点,因为心里揣着爱时,那份爱会明媚地照亮自己,会把一部分的自己拎起来,轻飘飘地爱上一切。
一旦这份爱无处维持,就不仅是生活里少了一道光,心情往下跌了一点那么简单,会随之怀疑全部的自己。
在那个瞬间,连湛秋也不能免俗,她想了很多负面的事,想自己不被沈清慈选择的缺点。
无助失控,像一个从躁期转郁期的双相患者。
也许因为对待感情和性太过随便,不值得交往。
也许因为丢三落四,对物品不爱惜又记性不好。
喊她大小姐也许是因为她在日常中缺乏同理心,被优渥成长环境装饰得不可爱了。
又或许,她无意间却像故意的偷听,夺走了沈清慈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事不可原谅。
人不喜欢被知道太多秘密。
又也许,也许……她整个人沈清慈都不喜欢。
因为她是湛秋,所以沈清慈瞧不上她,没有别的原由。
这个结论让湛秋遽然崩塌。
直到凌晨四点,在太阳升起之前,在整个庄园没有苏醒时,她毫无预兆地醒来。
她突然就从困局中解脱了,她明白不是那样,沈清慈并没有肆意玩弄她,是她一厢情愿。
沈清慈也许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太想选择她。
就算真的不喜欢她也没事,那不影响她是很棒的人,轮不到谁瞧不上。
爱情在人生中的占比不该太重。
她若无其事地把沈清慈从黑名单拉出来。
这个行为是跟她自己和解,把自己从深渊里解救出来,停止怨恨和自我反省,接受一切。
那次的反复无常,前后也就是六七小时而已,还是在晚上,湛秋认为没人知道。
但是沈清慈现在的态度分明表示她都知道。
怎么会知道呢?
难不成那几个小时里面,沈清慈碰巧就给她发消息了,还是突然想给她转账了?
真是不巧。
但拉黑跟删除是很好的处理关系的方式,湛秋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这是个人选择。
她没低头,顺着出主意:“那就灵活变通,我相信你总有办法找到我。”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沈清慈拢紧衣襟,缓声说:“你放心,我会尽量不再打扰你。”
呵呵。
“好的,我相信沈小姐没有需要我的时候了。”
湛秋挽尊。
等人走出店门,湛秋从木木的状态里挣脱,纳闷地问站在面前的顾客:“这位女士,你为什么不着急结账?”
如果这个人愿意催促,刚才提到黑名单前就可以结束话题!
但没想到这顾客在离收银台三步外的地方玩手机,一副“我不急,你们继续”的模样。
女顾客嘿嘿说:“你们俩的气氛太好了,我不忍心打断。”
谁懂啊,两个美女哎,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看着都很冷静,但眼睛里的情绪又浓又沉,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对方吞进去。
可能是闺蜜,可能是亲戚,最可能是女同。
反正不管哪种关系都好看。
沈清慈不会吃便利店里这种一整根的玉米,因为吃起来费力气也不雅观。
她不喝这种加了太多糖的豆浆,不喜欢茶叶蛋的味道。
这份早餐,她本来想在地库直接扔掉,浪费粮食死后下地狱也没关系。
但她在地库遇见杨瑾,当着领导的面莫名其妙扔袋食物很奇怪,于是她问对方吃不吃。
杨瑾开心地说吃。
有时候沈清慈很羡慕杨瑾,可以海纳百川。
吃也不挑,睡也不挑,对着什么样的客户都能殷切热情。
钢笔在便签上重重写了几项近期安排的变动,贴在一旁提醒自己。
她想直接投入工作,在接到助理端来的咖啡以后。
但是不行,她做不到。
她是怎么发现湛秋把她拉黑的呢,是有天晚上失眠了,听着海水孤独的吟唱声,幻想有一道海浪可以朝她过来。
海把她淹没,或者任意一种灾难都好,只要毁掉她的当下,让她可以回头跑上几步。
她在写一则上看见湛秋近来的生活分享,湛秋过得很好,像那里的阳光一样清爽。
她多余而矫情地想到,其实她应该跟湛秋道歉,或者说那把伞自己不要了,别再找了。
她发出去一句“休息没有”,她看见了红色的感叹号,她像被溺进深海里。
但是等她花了一夜的时间想开,坦然接受,她发现她又被无罪释放了。
这次没通过发信息确认,她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她尝试了一下转账,可以转。
她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
情绪的外泄不一定糟糕,收敛也并非原谅,她敏锐地知道,湛秋可能真正把她放下了。
今天她又出现在湛秋面前,她远远审视自我,姿态丑陋,虚张声势。
果然,湛秋最后也说不想再见。
在她提起黑名单时,湛秋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只说,自己会有办法找到她。
听上去带着一点嘲讽,似乎只要自己有需要,仍旧会不择手段地打破彼此的平静。
沈清慈知道,不会再找到她了。
一颗星星石沉大海,就不再属于天空。
第73章 像喝了半杯的酒被别人端走
穿过一条街,鞋子边缘沾了一圈属于几天前但还没融化的雪迹,她的呼吸变成可以观摩的艺术。
像抽烟者用火焰和身体吞噬过的遗迹,烟雾被风撕裂后再飞走。
湛秋开始想象,如果自己吸烟,会选择哪个牌子的香烟入门,想了一会她惊觉这是很荒谬的设想。
就好像努力生存的人在为自己挑选自裁的方式。
尽管以上并不矛盾,但对她而言无意义。
她的碎片时间变得比以前还要多,都粉碎在这些无意义的念头里面。
但她不觉得浪费,又兴致盎然地朝冷空气里呼了一口气,欣赏了她绿色健康版本的吞云吐雾法。
湛秋在俱乐部里陪张成帆打球时,看见带着男伴的方一霖,根据五官简单分析,跟她之前看见的那几个都不是一个人。
湛秋确认,一个人有能力喜欢上很多人。
严格来说,方一霖虽然名声在外,但不是真正声色犬马的人,社会对女性的要求总是远远高过及格线。
稍有一点不循规蹈矩,传着传着就失了真。
起码在湛秋看来,方一霖是一个忠于自我的人,她爱酒色积极但是不颓靡。
比如现在湛秋就看得出来,她对那个男人,有足够的爱意。
方一霖对每一任都很好,好到砸钱铺路,只是从没有空窗期,自然在分开后没时间顾得上悲伤。
这也是一种规避风险的方式嘛,湛秋难以模仿,但是不做否定。
湛秋过去打招呼,方一霖甜甜地微笑着拍拍她背,声音不大不小但也没想收着:“哎,好久没见,听说你彻底失恋了。”
“讹传。”湛秋追问,“所以谁说的?”
“谁说的我不能讲,道听途说,不是就好,我看你也不像。”
也没什么好,方一霖觉得湛秋挺执迷不悟的。
湛秋严谨道:“准确来说,是没追上,现在彻底结束了。”
“哇哦。”
方一霖鼓掌:“拿得起放得下,秋姐潇洒。我要能跟你学上半点,也不至于因为太专情,总被骂恋爱脑了。”
“……”湛秋是真的词穷,是不是每个人对自己的自我认知都存在偏差。
她有吗?好像也有,比如她之前以为沈清慈很喜欢很喜欢她,根本离不开她。
哎不想不想。
她回到张成帆身边。
张成帆今日穿一身雪白的运动装,脸上跟脖颈微微带汗,正坐着休息,虽然穿着上跟上班时间的张总大不相同了,但还在翻阅工作消息。
“聊了什么?”她头也没抬地问。
“聊方女士专情的二三事。”
张成帆从工作里抽身,表情像今天的头条公开造谣祁水破产那样不解。
但成熟地站在更高的角度想了想,给予肯定:“有深度。”
从湛秋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姐的这半张脸像她们共用的,女娲大概造人时偷了懒,选了复制黏贴。
但也只有这个角度像一点,她们表情跟姿态大不一样,难怪沈清慈在知道之前,从来没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