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秋露出了她“大小姐”脾气的一面。
湛秋带她逐一看了收藏室,舞蹈房,书房,花房,每一处都一尘不染,像从早到晚都有人在打扫一样。
做导游期间顺便回答了她的问题,“有,但是不多。”
“把选择推给别人是幼稚的行为。如果我们还很好,我当然不会随便离开。但是我们不打算在一起,我有别的考虑也很正常,你不要有负担,我在那里会很开心,可不是躲情债的。”
湛秋最后带她来到第三层,第三层的布局和风格像梅枝天境那边的房子,有许多跳色家具。
原来沈清慈之前去过她的家只是她真正住宅的三分之一的替代品。
就像她认识的那个湛秋只是几分之一的湛小姐,跟眼前这位不能重合。
“你要去住多久?”
“不确定,三年五载,或者就不回了。”
湛秋说得满不在意,还顺便放起了音乐。
“你姐姐舍得吗?”
“她啊,她才不会不舍得,她本来就经常去,等我想她了也会回来看她,飞又不是难事。”
她没说,正是张成帆替她规划的未来,总之是不想她天天泡在一家小店里做收银员了。
“等你摆脱那个雨夜的好的坏的影响,找到新的健康爱好,或者喜欢上了其他人再回来。我没有跟你商量。”
在她跟沈清慈吵架的事情传到张总耳朵里时,张总龙颜大不悦地命令她。
他们都认为,她现阶段的所有烦恼都从那时候延伸出来,所以要离开。
第88章 隐晦的感情也需要见一见灯光
露台上凭栏,能看见日偏西山的景象。
冬天真的过去了,傍晚能下落得如此缠绵,风还是和煦,音乐声从草坪上传过来。
本市著名的富人区里一派热闹的景象,长裙跟西装,琴声与酒香,都营造出一种跟第十九街,钟声大厦全然不同的气息。
尽管沈清慈算不上喜欢后者,也没有不喜欢前者,但是,但是。
湛秋的视力绝佳,她指着草坪中心说:“张总在镇场,不用担心客人受冷落了。”
“我也是担心的,可没有故意晾着他们。”
她也不知道在跟谁解释,好像不希望身边人误会她一样。
沈清慈没有回她的话。
湛秋又说:“不过我们该过去了,太阳落了就要开宴,有你喜欢的口味,你要多吃几口。”
“近来你又瘦了。”
沈清慈还是沉默。
从湛秋把之后的打算说给她听以后,她就没再主动找过话题了,像一个真正的来访者,只负责参观和远眺。
她脸上因“愧疚”而带的一点柔和被抹去了,但也没冷脸,只是恢复淡淡的状态。
她趴在欧式的栏杆上,感受着初春傍晚的风,落日一点点揉模糊了天边的幕布,呈现出斑斓来。
湛秋改为坐在露天椅子上,看了会沈清慈,才不得不开口:“我们回去吗?”
“你在我这里待久了,她们就该瞎揣测了。”
“你也有怕人说闲话的时候?”
沈清慈奇怪。
“说就说,我才不怕。”湛秋昂起头,又表现出体贴地解释,“但我怕你被说啊,你跟我过来时,看见你领导的眼神了吗?她特别有意思,挺好玩的,我蛮喜欢她,是你的朋友对不?再晚一点回,她们……”
她的话断在那里,还没改得温婉一点,沈清慈就替她接了:“她们就以为我们俩在白日宣淫了。”
湛秋想起来自己喜欢沈清慈什么了,其中一点,就是沈清慈比她多点文化和斯文。
比如这个词她也知道,但她就想不起来说。老祖宗的才华真令人惊叹,还能为大白天做。爱编一个词。
湛秋脸上热了一热,心里却低落下去。因为如果不是现在这样,说不定呢,她可没有任何忌讳。
“那我们快下去吧。”她假装催促。
“杨谨是我的领导,也是朋友。”
沈清慈问:“你的话都说完了?”
“嗯,我说完了。”湛秋本来那天在艺术馆就想说,在沈清慈反问她时,就想说“反正我走了你开心了”这种话。
“那我也说几句。”
“相处这么久以来,我唯一没说过的就是,我们有很大的差距。”
沈清慈说着走到她身边的椅子落下,香水味包裹住湛秋,冬天已经过去了,湛秋不是专业人士,却还是觉得换一款香水会更好契合季节。
“过去,未来,都在南与北。当下我们虽站在一起,但是差距不是‘喜欢’两个字能消除掉的。就像你会心血来潮去做收银员,但是你随时可以奔赴世界上另外一个角落,只要你想。但是我不可以,我待在这里,不知何时有足够的底气一走了之,房子车子家庭种种,会掏干我们这样的人所有的所有的力气。”
“我这么说不在愤世嫉俗,你放心,没那么幼稚。我知道不怨你,也不怨别人,我自己很满意当下,我安于接受这份差距。”
“只是我从没跟你说过,因为显而易见,也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说出口,在你表达爱意时,我自我贬低,那种手段太过扫兴。”
“但是,你看你的花园和宅院,你看你的朋友们,连被你随口怼的顾涛,当年我也得恭恭敬敬地顺着才行。如果不谈将来,我明确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有的给,我就很镇定。一谈将来,压力就太大了,对我们来说,豪门不缺始乱终弃的故事。”
她像在心里编排了很多遍,又或许是开会开多了,擅长一一列举,几乎没有卡顿,一气呵成地说完了。
湛秋知道这是在敞开心扉了,她虽然不适应,但不觉得奇怪。她认识的沈清慈虽然冷淡,但是不冷血,有很多细腻的地方,她如果愿意,是可以这样好好与人谈话的。
只是湛秋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呢,只是家庭关系吗?
她专注地听着,听完理解了一半,又不理解一半:“你说差距大,我能明白,但是始乱终弃?我们家没有这个传统,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很恩爱,张成帆张总虽然单身,但是没有黑料,这点你应该也知道。”
“我没有针对你一家,我只是通过大数据分析,推测出可能结果。”
普通人的感情在浮躁的时代里也摇摇欲坠,何况不普通的湛秋,她要去赌自己是幸运儿吗?
湛秋不像从前一样擅长大放厥词,她也没有争辩,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不喜欢我有那么多的因素,比我想的还要多,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了。”
“谁说我不喜欢。”
-
为了躲避一些无聊的跟拍,颜乐在天色暗后才离开住处,驱车到达南园。
与此同时,她看见开车离开的沈清慈。
今日气温高,连夜风都温暖,沈清慈没关上窗户,风将她的衣领吹得紧贴长颈。
因为缺了目光,她的侧脸要比正脸看上去平和,是熟女挂的长相。
颜乐发现湛秋喜欢这一挂。
单单论脸的折叠度或骨相、皮相,沈清慈并无格外突出的地方。
但五官被她组合得很好,皮肤又白,加上与众不同的气质,生活里这样的人一出现,毫无疑问会被大家默认成美女。
颜乐也认,只是疑惑。
上次沈清慈与湛秋在艺术馆里大吵了一架,虽然她们控制了音量,外面的谁也没胆子贴着偷听,但是零零碎碎还是传出来一些。
颜乐那时生出一个很值得揣摩,放进演技里的情绪,嫉妒。
相爱过的人才会为鸡毛蒜皮吵起来,才会满不在意地彼此攻击最脆弱处。
而不是只剩下礼貌和拒绝。
她从来不羡慕沈清慈如何如何,但如果她是沈清慈,她会好好珍惜。
那日沈清慈出门时眼眶是红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颜乐进去看湛秋,直截了当地问她还喜不喜欢沈清慈时,湛秋没有回答她,只是敷衍。
湛秋不语,克制地在忍耐想哭的欲。望。
颜乐看出来了,颜乐心满意足,颜乐以为她们总算结束了。
可是今天沈清慈又出现在这里,她们仍旧在联系,在见面,颜乐的暗恼只是一瞬,随之开始揣测,沈清慈为什么离开了。
又跟上次一样吗?
没有谈拢?
她在这个晚上扮演了一个心思不良的人,她希望沈清慈远离湛秋,别再出现了。
她不适合湛秋,这点谁都看得出来。
连成帆姐不久前谈及此事,也认可她们不适合、需要物理分开这个观点。
当然,让她下定主义的,还是湛秋工作一事,大家都不想湛秋那么辛苦。
颜乐始终没进过那家店,但是张成帆去过,有一次进店就发现湛秋在被一个不会用券的人骂。
居然还微笑着继续教,并且为程序麻烦道歉。
张成帆心疼了,但当下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湛秋说喜欢在那里。
颜乐进到宴会厅,见到湛秋,湛秋看不出异样,高兴地欢迎她,“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我们等你呢。好多人就等着看大明星一眼,根本不是来替我庆生。”
她说着瞪了一批人,把大家逗笑了。
“你的生日,我挖地道都要过来。”
“比我说话还夸张。”
湛秋跟方一霖道:“不愧是演电影的。”
颜乐吃了一点东西后,自然地问湛秋:“我来的时候看见沈小姐,还以为是临时外出,怎么她是直接走了是吗?不留下来一起玩?”
湛秋的面色改了一改,“她有事回去忙。”
张成帆不语,只是挑眉看向湛秋。
方一霖在身后拉了拉颜乐的手臂,借着端酒杯掩饰口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乐朝她眨眨眼睛,仿佛这才会意,轻声说:“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