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湛秋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不像以前最开始闹别扭时,提到就要偷偷皱眉头,还假装无所谓。
所以,距离上的隔离是有用的,成功帮助她戒断。
其实最开始,张成帆没有这个意思,她是想,与其耗得没完,不如彻底分开。
说不定一年半载后,两个人看清楚了就会考虑好好在一起。
谁知道还真的不联系了。
“哦,没事,突然想起来,我听说她即将外调了。”
湛秋一时静了静,“暂时还是长期?”
张成帆观察着她的神色:“据我所知,只是暂时,最多到年底。”
湛秋的目光重新灵动起来,思维转得很快:“明白了,刚好我回来了,所以你是想问,我们有没有联系?好在她走之前一起吃吃饭,叙叙旧?”
她把话里话都拆出来,张成帆笑得骄傲:“枫叶现在都这么聪明的啊,学画画还把人学机灵了。”
“看不起谁,难道我没爱上画画前就很笨?”
湛秋对这个评价不满,解下围裙抛在一边,活动了下僵硬发酸的身体。
“没有,我们完全没联系,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好吧,那是我不对,不该贸然提起她。”
张成帆立即认错。
湛秋大度原谅,随口问她:“她调出去是好事还是坏事啊,是要被整,还是要升?”
这种外派说不好的。
张成帆没料到她能想到这个层面,“你还关心这个?”
“问问也不行?以前她跟我说过,说不定哪天就要被辞掉,工作也未必可靠。越择不会那么没良心吧?”
“不会,多半回来会升职。”
张成帆判断说,同时逗她高兴,“越择敢辞她,我就请她来祁水,做个副总好不好?”
湛秋首肯:“薪水麻烦开高一点。”
“那你到时候来不来?”
“我给她做秘书。”
湛秋笑嘻嘻地信口开河,她越是说这些话,张成帆就越是能感觉出来,她不那么忌讳和在意了。
情感是能被时间给稀释的。
无伤大雅的玩笑,怎么开都可以,那已经不是个痛点了。
湛秋想到沈清慈,心里没有太多活动了,该活动的早活动过。
没有打算去见,不是湛秋不勇敢,只是在想,有无必要。就像绘画这门艺术,景色都很美,但是画纸上要放进哪些元素,需要画家本人精心地删选和构思。
虽然没有联系,但只要她想见,她没有负担,大可以理解成,沈清慈其实也还想见她。
比如那句祈福语,沈清慈曾送过她一片海呢。
但万一不是呢?
就算是,沈清慈说的那句话万一跟她毫无关系,说的是生命里的另一段关系,另一个人,又怎么办呢?
如果只是寒暄,没必要见。
她不想做瞻前顾后的人,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考虑,她好不容易使自己的心再度静下来,又干嘛要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被拒绝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让这两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所以湛秋不打算,就算她们联系,也就是吃饭聊天的安排。不会再有更多了,湛秋心里明白。她几天后就会离开,这个时间短到不足以叙旧。
沈清慈喜欢过她,她也喜欢过沈清慈,但那都过去很久了。
沈清慈这些年从来没试图联系过她,大家都过的很好。
当下,她只想专心完成她的作品,只管春天,不问花期。
画作完成的那天早上,在她心满意足,考虑要不要送出去时,张成帆的电话打回家里。
说海外公司出了点事,要出急差,让湛秋收拾东西跟她一起,顺便回去。
晚上的飞机,急得像破产跑路。
湛秋心里吐槽,拿她没办法,也没了送画的心思。这几天没有收到讯息暗示,说明不是她误以为的那回事,算了算了。
她默默打包好自己的行李物品。
错过是一道无解的题目,直到飞机要起飞时,她才收到陌生人的消息。
语气非常客气,但是不严肃。
颇为闲谈地说那天爬山似乎看见她了,可惜没来得及打招呼。说自己明天就要离开本市,问湛秋有没有时间喝杯咖啡。
如果可以,能吃顿饭就更好了。
她还在末尾处附了一个湛秋以前发信息最爱用的微笑小表情。
如果不是电话号码湛秋曾经熟悉,只会以为这是诈骗,皮下不知道哪位。
再一想,明天出发,今晚才约自己,也果然是沈清慈的作风了。
[有急事,刚上飞机,下次回来再约。]
第92章 “沈清慈,我的名字”
四时流转,山上匆匆一瞥,寺钟敲响,曾经被馈赠的巧合、缘分,都在无声无息中归于沉寂。
车灯斑驳,黑灰色的马路不演示任何倒影,除非下雨天。
下雨天的整座城市折在积水里,像素堪忧,只够把锋锐、冷历的地方磨平。
搬到陌生城市的第三个月,月末了,仲夏像一块按摩时被热水烫过的毛巾,整张披在了裸露的薄背上。
为了尽快适应和对接,沈清慈的工作量只多不少,每天在公司跟公司准备的公寓之间两点一线。
忙了几个月,才得到喘息的功夫。
肩膀因为伏案工作过久,隐隐作痛,去了医院看,也没大毛病,只让注意休息,多多锻炼。
这天沈清慈去了城心一家按摩店,技师的手法到位,每一下都按在沈清慈的痛点上。
疼得她紧抿双唇,但是又舒服,嘴上没喊出声。
技师注意到并改轻了力道,说她算是能忍痛的。
沈清慈笑笑。
按完,她发现颈侧出了紫色的痧,右侧尤为明显,衬衣扣上,勉强能遮住一点。
她坐在店里休息,喝了杯茶后,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天光暗下,六点还不到,却像入了深夜。
她走神地想,她在哪里?
在哪里都无所谓,她的生活跟任意的城市交集都不深,她这个人孤零零的滞留在繁华之地。
同时,她又彷佛身处极重要的位置上,一个多小时不看手机,请示她意见的下属就发了一堆过来。
盛夏的雨声和窗外城区最繁华地带的鸣笛声,将一个人意趣极空乏的人,心底深处最浓的孤独感唤了出来。
她开了车来,但她此刻仍不敢离开店,她感觉她出去,一个人待着就会被淋湿,湿得透彻。
这几年她有尝试丰富自己,也不是为了消灭孤独感,只是觉得应该学着找些事做。
书,电影,舞剧话剧,俱乐部打球,接受一些还算有意义的宴请,甚至是陪朋友带小孩,感受新生力量——比熬大夜加班都累。
生活因为这些多处项目跟越来越繁忙的工作,让她偶尔喘不过气。
充实吗,非常;好玩吗,也好玩;不满意吗,那没有,她对自己的选择基本没有后悔,甚至引以为豪。
只是在一个雨夜,在还未熟悉的城市里,她忽然感到脱力,说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能说清,可是她没有办法解决。
忽然很想湛秋。
在她以为她死心了,不会再想的时候。
上半年好不容易决定主动一次,没成功,她至今也不知道,湛秋的拒绝是真实的,还是借口。
后来她没有勇气再聊了,湛秋也没再给她消息。
两个月前,她跟杨谨通话时,得到隐晦的消息,湛秋受了伤,张成帆前两天才赶了过去。
据说是骑马时被甩飞了,估计磕到碰到哪。
“飞”字用得太吓人,说完她又改了口,可是沈清慈一夜都没睡好。当场就给湛秋发消息,等了两个小时没回复。
想直接联系张成帆,又怕唐突,于是找到了方一霖,绕了一大圈才得到具体消息。
确实是跌下马了,好在戴了防护,不算严重。去医院检查了,没有大碍,现在稳定下来了。
沈清慈勉强安心,隔天也收到湛秋的回复,就两个字,“没事”。
沈清慈那段时间非常忙,仍想抛下一切,过去看看她,也好安心,就问她可不可以给个地址。
湛秋还是两个字,“不用”。
她们俩的对话就结束在那里,沈清慈倏然冷静下来。
第一,湛秋一点也不想见到她,没必要纠缠;第二,湛秋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不用她操心。
反正也不严重,别见到她,一生气反而伤身。
于是,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过了几个月。
不过今天暴雨,想湛秋也是难免吧,两人之前的交往都挺好玩的,怎么都跟雨、伞脱不开关系。
她没回住处,心里太空,出了门店后往人群密集处去,在购物中心的三楼停了下来。
三楼有间大的书屋,辟出了一块区域放不久前组织过的绘画比赛,题材可以看出进行了限制,但各类风格都有。
沈清慈不知想到什么,兴趣颇浓地观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