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日 第114章

这是第一次听到张成帆这么问,沈清慈呼吸一停,心都提起来。

湛秋说话算话,看样子完全没把跟她遇见的事说给别人听,所以她其实不知道,如果张成帆知道她又跟湛秋不清不楚,会怎么想她。

多半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这都几点钟了,我房间里能有什么人?”

沈清慈发现湛秋的成长在方方面面,在蒙她姐时非常自然,反问到几点钟时还低头去看空无一物的手腕。

张成帆在那边故作语气失望,“我还白期待了一下子,你说你孤家寡人在外,邂逅段良缘,谈谈感情多好啊,大好年华的。那样你七夕主题不就有灵感了。”

“好土,画七夕主题就要找人谈恋爱才行?姐,你是听过地狱变的故事吗,画家画地狱图就要看人间的地狱场景。”

沈清慈看着湛秋,湛秋基本是从不看书的人,但是她“引经据典”时还真像个文化人。

“呸呸呸!乱七八糟,我叫你谈恋爱,你跟我聊地狱,大晚上的也不嫌晦气。”

张成帆显然被气到了,就是这样,她的训斥里也带着宠溺,跟沈清慈认识的那个甲方判若两人。

湛秋挥手:“好了我困了不说了,你也早点睡吧,日理万机还操心我恋不恋爱,你张总的个人问题先解决一下吧。知道了,这活忙完我就回去找你,我乖乖治病好了吧。”

这段对话,没一句话是沈清慈爱听的。

可是她不想挂脸,也不想劈头盖脸地追问,她只好找些无关紧要的先问:“地狱变是什么故事?”

“你不知道啊?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写过的一个故事。”

湛秋来了精神,很愿意给人讲故事。

沈清慈摇头,勉强笑笑:“你还看日本文学呢?”

“哪能啊,初中语文课本我都看得费劲。”

湛秋也有自知之明,“是我不久前参加一个美术活动时,从一个画家前辈那里听来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住了。”

“说的是一个天才画师,受命绘制一幅叫‘地狱变’的屏风。这个画师是个很变态的艺术家,为了追求灵感和极致的艺术表现,要求观赏一场真实的地狱景象,让一个穿得漂亮的贵妇坐在车上,被烈火活活烧死。”

沈清慈听得入神,微蹙眉头。

湛秋轻声说下去:“后来他看见火里的人是他的女儿,但他没有去救,他观赏了女儿被焚烧的画面,把他的作品画完,然后自杀了。”

沈清慈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是个这么残忍的故事,心情更不好了。

“我第一*次听见的表情跟你一样,好神经质的一个故事。”

湛秋摸摸她的眉头,“不怕,只是故事。”

沈清慈安静了一会,等到躺下以后,她与湛秋相视,问湛秋:“你跟你姐姐举了这个例子,是为了否定你的创作灵感需要爱情吗?”

湛秋缓慢地眨眨眼睛,“我是这个意思吗?就是随口怼她的。”

起码在沈清慈看来,湛秋否认了她们的情感状态,湛秋表明了自己不需要爱情的态度。

湛秋不是故事里的疯狂画师,她的七夕主题,不需要沈清慈的参与。

那她们这些天的相处,在湛秋看来,到底算是什么呢?

只是一场不问将来的邂逅对吧。

虽然沈清慈不指望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追到湛秋,但是,当面听到湛秋矢口否认,她的难过无法抑制地生长。

沈清慈看着湛秋仍旧含笑的脸,不经在想,问题出在哪里?

即便她们已经很亲近,即便她足够主动了,可她仍旧在湛秋身上感受到若即若离。

从前,她不必如此真诚,不必如此不安,湛秋也会妥善待她,听到这样的问题,一定会哄她的。

但是如今,湛秋还能笑着,湛秋并没有对她敞开心扉。

“是不是都好。追人嘛,欲速则不达,我知道。”

沈清慈也不知在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

湛秋似乎看出她的不开心,揽住她,笑了笑说:“你说的对,我们要慢慢了解啊。你看,我记不得以前的事,认识你才十来天,你呢,也不一定了解我。”

“我愿意慢慢来,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是不是?三五天,也就是几天以后,你就要离开了?”

沈清慈语速很慢,她算着时间,越说越不安。

湛秋没心没肺地点头:“是啊,你也听到了,我姐姐不放心我的身体。”

沈清慈自然也不放心她,也希望她回去好好检查和修养。

可是她不知道湛秋这一去需要多久,听张成帆的那个意思,反正短时间不会放人走。

她不确定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第102章 她打算坦白了

许多话说出口已是不易,庆幸自己敢于表达的同时,也自我怀疑。

就像湛秋告诉她的画师故事,得先说人物设定,首先是天才,其次是变态。

她相信湛秋记不住细节,肯定还省略了一定的人物背景,总之那个画师能做出描摹女儿惨状的事情,一定有大量的背景铺垫。

而湛秋呢,无论以后还喜不喜欢画画,会不会走火入魔,她的身份背景、性格习惯,命运都不会给她安排这么个故事。

每个人有自己的故事,有属于自己的台词。

沈清慈从前自诩为半个智者,早熟和超出家庭平均线的智商让她自以为清楚自己故事的走向,也清楚她这样的人擅长说什么天经地义的话,不该做什么脱离轨迹的事。

而这段时间,她有意突破自己,在她原先的设想之外,给自己添了一个补丁,来解决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也没多少了不得的哲思感悟,就是以前疼过一回,后来还没来得及愈合,又得到从头开始的机会,想改一改很正常。

她要是这点变通能力都没有,事业也走不到这里,凡事没有定数,全看人想不想做到。

但是刚才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仍旧觉得狼狈,好像熟悉的人格被撕碎、取代,那话不该她来讲一样。

像是小时候在家,跟着妈妈、外婆看的苦情剧,女主泣涕涟涟地给出这么一句,引来观众落泪。

她对上湛秋貌似温柔关心,却跟从前的深情不同的眼睛,心里泛着抹不去的酸涩,咎由自取的悔恨和嘲讽都盘在心里。

她这边的项目短期内还结束不了,最早也是年底,进度不如人愿,甚至可能要拖到春节后。

原本她无所谓,背井离乡对她而言没区别,这块跳板长点短点都只是一块板,供她更上一层楼就好。

湛秋呢,更是没有任何留在这里的理由。

就算张成帆不喊她走,湛秋也没有多喜欢这座城市,她说白天太热了,晚上又喜欢下雨。

湛秋倒是喜欢雨天,就是她的手臂总是隐隐作痛。

那该怎么定期见到湛秋呢?

她一趟趟地跑回去固然可以,大不了累一点苦一点,可她还是想听听湛秋的意思,湛秋真的有跟她发展下去的意思吗?

湛秋的计划里,还有这边,有她吗?

湛秋非常笃定地说:“会啊,你想我了,我就会回来看你,随时。”

“那你会想我吗?”

“当然。”湛秋朝她笑,借着床头温和的灯光,打量她的面庞,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但在沈清慈看来,这份目光就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沈清慈又问:“这些天,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思念还不够,跟喜欢沾边吗?

万一回去,问一问张成帆或其他人,得知自己从前那样对她,会不会就没了好感。

湛秋含笑的目光一停,陷入沉思,这副表情在沈清慈看来,带着一点犹豫和逃避,似乎没想到事情会从浅的地方谈到深的地方去了,一时回答不出来也不想答。

湛秋看出了沈清慈今晚的不对劲,平时沈清慈的陪伴和情意都笼着一层浪漫的细腻,直白,但是不急切,甚至还有闲情逗弄湛秋。

她会在湛秋主动给她打电话时,问湛秋是不是想自己了,会在湛秋被撩得渴死之前,问湛秋是不是真的想要。

这些问题,她都问出了一股不紧不慢来,湛秋从未扫兴过。

但是今晚,她急于要答案,思念跟真情她都要再确定一遍。可能是因为她们聊到了分离,聊到了未来。

湛秋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

“你确定你是喜欢我,你的追求不单单因为我们都不会在这个城市长久停留,而是……别的意思。”

她含糊其辞,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怕给沈清慈压力。

尽管她不是傻子,确定沈清慈喜欢她,喜欢的程度还颇有点“无药可救”,但是,她不能信任自己的判断。

万一错了呢?又错了呢?

她自以为是的理性发问在急于寻求安全感的沈清慈眼里,更像是种不信任和推责,似乎湛秋认定了她们这样的开始,本身就是闹着玩。

沈清慈骤然发觉,她们落入了一个怪圈。

好像不该急着走到这个地步,是她病急乱投医了。

对她而言,跟湛秋的亲密接触是理所当然,她们从前就是这样,而湛秋从来不反感,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找到从前的幸福感受。

唯独忘记,如今的湛秋会怎么想。

无关失忆不失忆,而是她了解两三年后的湛秋吗?

湛秋真的没有成长吗,她会不会早就不是一个纯粹的爱情拥护者,从心底就警惕着投怀送抱的关系。

沈清慈越想越心惊,似乎让冰水给淋了一身,后背也在发冷。

她索性坐了起来,静静地与湛秋相视,在湛秋耐心的等待下,下床喝了口水。

她走到窗边去,窗帘拉开一角看外面的景致,黑暗里,朦朦的水汽翻滚着。

不像夏天,像深秋夜。

曾经湛秋跟她表白过无数次,她一次也没正面回应。

最后一次见,在湛秋的生日宴上,她表达了她藏于心间的喜爱,那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反正以后见不到了,说就说吧,没机会了。

还是在想,说不定湛秋听了这话,又看见希望就不想走了。

她也忘了,不知道她潜意识里有没有那个意思,时过境迁,拿现在的想法去揣度当年的自己,未必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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