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欲 第32章

“哦对,小傅昨儿给我打电话了,”季父嗓门洪亮中气十足,讲话跟机关枪一样,兴致高昂的时候别人根本插不进去,“说他今晚也过来,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季与淮手机举在耳边推门下车,闻言蹙了蹙眉,道:“爸,我们时越跟傅新维公司最近在商议新一轮融资的事,为了避嫌,私下里还是少接触的好,他在的话,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改天再陪您跟妈吃饭吧。”

“这像什么话!”季父两句话又压不住火,“你们公事归公事,难道私底下不是朋友?”

电梯双侧门开启,季与淮步入轿厢,坦言道:“爸,我就直说了吧,您什么意思我清楚,傅新维什么意思咱俩也清楚,可我对他真没那个意思,更不想浪费彼此时间。我拿他当朋友,才尊重他,不愿意敷衍他,您难道希望自己儿子是个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季父沉默下来,片刻后说:“我这些年,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你跟别人家孩子不一样,但当父母的,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不管不顾?你之前谈的那几个,说实话,我看着还没人小傅顺眼,最后不都很快就分了?说明你也没那么上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兜兜转转,也就小傅在你身边留的最久,你说是朋友,可在我看来,无非是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

最后那句简直让季与淮头大,忍不住言辞激烈地反驳:“爸,我的感情生活,您老的参与感别太强了€€€€”

电梯停在某一层,叮咚一声开启,外面站着汤珈树,一只手像是拿了什么东西,看到他的瞬间飞快背在了身后,脸上闪过一抹意外,和难以掩藏的惊喜。

“早,季总。”

季与淮控着开门键,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进来,与此同时,烦闷不已的心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觉察到他在打电话,汤珈树抬脚走进电梯,便没再言语。

手机听筒里,季父怒气冲冲道:“行!我不管你!我现在就给小傅打电话,让他今晚别过来了,但你必须给我回家!你小子翅膀硬了,回爸妈家吃顿饭还得你老子我三请四请不成?”

电梯抵达三十九层,季与淮叹口气,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长腿阔步往办公室走。

汤珈树跟在后面,在总助何薇耐人寻味的注目礼下,一路跟进总裁办公室,掩上门,才问:“一大早的,季总有什么烦心事吗?”

季与淮绕过办公桌拉开椅子坐下,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我的烦心事多了去了,眼面前就有一个。”

汤珈树听出他话外音,经过之前那一夜羞耻下限的突破,像打开了任督二脉,脸皮愈加厚了起来,见招拆招不退反进:“那我能问问吗,在你的诸多烦心事里面,我排第几?”

季与淮无语失笑:“汤珈树,你真是€€€€”

汤珈树打断他毒舌的技能条施法,跨步上前,将手里深蓝色包装的方形精致礼物盒搁桌上推过去,“寿星,生日快乐。”

季与淮神情有明显的动容,但薄唇仍固执地微抿着,等了两三秒才说:“你一大早不琢磨工作,跑老板办公室献殷勤来了?”

“嗯,因为这对我来说最重要,优先级永远排第一。”

季与淮躲开汤珈树炙热目光的凝视,鼠标胡乱点击两下,他知道自己心乱了,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生日礼物心慌意乱,这简直不像话。

于是面朝电脑屏幕丢来一句:“不知所谓。”

毕竟还是在公司,汤珈树见好就收,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变回上下级的关系,低垂着眉眼道:“那我先回去忙了。”

季与淮面色恢复冷淡,矜持地嗯了一声,没做挽留。

汤珈树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宁静,鼠标清脆点击声持续了几分钟后停下。

冷落在一旁的深蓝色礼物盒被拿起,季与淮一点点拆开,动作慢条斯理,表情十分专注。

剥去外包装,里面是一只同色系的天鹅绒首饰盒,盖子推开,一枚由绿松石与碎钻镶嵌而成的孔雀胸针,火彩熠熠地被托在其中。

仿佛心电感应,手机嗡一下,一条微信消息收进来。

点开看到是汤珈树发给他的:喜欢吗?我觉得它跟上次那条领带一样,都很衬你。

季与淮故意晾了对方一会儿,才回过去不带感情的仨字:没觉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汤珈树将胸针链接发给孟蕾,询问对方意见。

孟蕾:卧槽,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珈珈啊,这胸针好看是好看,就……会不会太贵了点?

汤珈树:贵不是问题,漂亮就行。

孟蕾:胸针漂亮还是人漂亮?

汤珈树:都漂亮。

第43章 “你亲口对我说。”

傍晚五点多钟,季与淮离开办公室,迎面撞见了不知道从哪层楼溜达上来的闲人郑时熠,后者看他外套搭在臂弯,一副明显要下班的样子,戏谑道:“这么早就走了,果然是有约会吧?不对啊,我看小汤都还没走,你俩难道要分头行动?”

季与淮睨他一眼:“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什么吗?”

“像什么?”

“敬事房的公公。”

郑时熠听不懂这比喻:“什么意思?”

季与淮拍拍他肩膀:“夸你呢。”

驱车回近郊的山月居,进了别墅大门,远远的,季与淮就瞅见主屋旁边的空地上停了辆灰色沃尔沃SUV,是傅新维的车。

他就知道季老头的话信不得。

车子倒库停稳,季与淮扭脸从副驾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只首饰盒,将那枚绿松石孔雀胸针明晃晃地别在了西装驳领上。

进门,姜兰心先迎过来,颇有仪式感地给了季一淮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生日快乐,儿子。”

季与淮眼神柔和下来:“谢谢妈。”

主客厅沙发上,傅新维放下茶杯站起身,看得出来,他今天特地精心打扮过一番,摘了眼镜,应该是换上了隐形,总是显得杂乱的刘海梳起,抹了发蜡,露出额头,人也显得精神许多。但常年面色苍白,又瘦得跟竹竿一样,西装套在身,像小孩儿穿大人的衣服,不合衬。

其实他五官算是清秀那一挂,但气质阴郁得太突出,冲淡了容貌上的可取之处。

“回来了?”傅新维扯出一张笑脸来,“刚叔叔还在跟我夸你。”

“夸我什么?”季与淮走到沙发前落座,表情淡淡地接腔,对面,季父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避开了儿子第一眼看过来的视线。

“夸你优秀,当年顶着那么大压力复读,还能顺利考进清华,不愧是我一直以来学习的榜样,太厉害了,真的。”

季与淮伸向果盘的手一顿,掀眸觑了傅新维一眼。

姜兰心把果盘往季与淮手边一推,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这是小傅今儿带来的,丹东大草莓,挺甜的,你尝尝。”

季与淮转而端起桌上保姆刚送来的大麦茶,浅抿了一口问:“什么时候开饭?”

“你饿啦?”姜兰心道:“我刚去厨房看过,还要半个多小时,你刘阿姨为了你这个寿星能吃好,从下午三点就开始忙活了,慢工出细活嘛,要不先陪你爸下盘棋?”

“爸那个臭棋篓子,我才不跟他下。”

季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臭棋篓子?你小时候下棋还是我教的呢!”

傅新维忙打圆场:“我来陪叔叔下吧,我棋艺是真不行,正好叔叔也教教我。”

屋内地暖温度打得高,季与淮坐一会儿就觉得燥,将西装外套脱掉,姜兰心接过来要帮他挂,蓦地被衣料间一道璀璨光亮晃到眼,定睛一看,笑道:“哟,你这胸针挺漂亮,新买的?”

季与淮轻拿轻放道:“不,别人送的。”

胸针这类贴身佩戴的物件,若没点亲密关系,断不会贸然相送。

姜兰心心思通透,分秒间就明白过来,认真看了儿子一眼,没再往下问。

傅新维表情明显一僵,在场四个人,除了季父,其实都清楚那枚胸针出自谁手,又都心思各异,姜兰心不说,因为她不想在季与淮生日这天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来,纯粹站在维护儿子的角度。

但傅新维也没吭声,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呼吸也变得急促,饶是粗神经的季父都觉察出异样来。

“小傅,你怎么了?”

“没事,叔叔,我们去下棋吧。”

吃罢生日宴,季与淮陪父母坐着看了会儿电视,十点多,季父准时开始犯困,姜兰心催他去睡觉,季父打着哈欠对儿子指点江山道:“你今晚就别走了,小傅也留下来,家里有的是地方睡。”

季与淮将剥开的蜜桔一半递给姜兰心,一半自己吃了,然后四两拨千斤地说:“我今晚回市区。”

季父瞪他:“家里的床长刺了?”

季与淮道:“家里的床没长刺,我心里长刺了,行了吧?”

季父也自认理亏,毕竟是他欺骗季与淮在先,但到底抹不开面儿,“你有话就直说,跟我这个老头子打什么哑谜呢?”

季与淮却笑了,主动让出台阶来:“爸,您去睡吧,我是真有事,没找借口,明天一早公司开股东会,从这儿赶过去的话,我得五点就起床,您让儿子我多睡会儿成不?”

季父这回是真没脾气了,站起身背着手道:“那陪你妈再坐一会儿,我先去睡了。”

姜兰心看了下时间,道:“要走就早点走吧,太晚了开车容易犯困,不安全。”

季与淮与傅新维一同出门,姜兰心送他们到主屋廊下,似乎有话要说,但碍于傅新维在,到底没说出口。

等姜兰心进了屋,门关上,倾泻的光线被切断,户外只剩下嵌在路面的地灯照出雾蒙蒙的光亮。

季与淮大步流星往车子旁边走,身后,傅新维的声音追上来:“是他送的?”

解锁后的车头灯照亮前路,季与淮停在驾驶座车门旁,转过头看向他:“你说谁?”

傅新维半边脸隐没在夜色阴影中:“你跟叔叔阿姨打哑谜就算了,跟我也要打哑谜?”

季与淮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了个问题:“傅新维,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变了?”

傅新维眼底情绪加深:“当心头执念一直得不到兑现时,人是会变的。”

季与淮很淡地笑了笑,抬头遥望夜空,说:“怎么才叫兑现?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想了这么多年都得不到,按照你的理论,我应该变成什么样?”

“你这完全是在偷换概念。”

“是你语文没学好。”

两人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这话落在傅新维耳中成了实打实的奚落,于是开始反击:“季与淮,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只当你品行高洁,原来也不过是个感情用事的凡夫俗子。一个汤珈树把你迷成这副德行,丢掉原则,背叛亲人,你这么做对得起叔叔阿姨,对得起你去世的爷爷吗?”

“我错了。”季与淮投降,摇头失笑道:“你语文学得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下一秒敛了笑意,正色:“傅新维,我和他的事你不了解,又或者只看到其中一点就自认为很了解,无论是哪一种,都请不要过多评价。今晚你没在我爸妈面前捅破胸针的事,我很感激,也希望,从今往后,我们还是朋友。”

傅新维唇边肌肉颤抖,眼圈更是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季与淮最后那句话,几乎给他判了死刑。

还是朋友,多么冷酷的字眼,言外之意,他傅新维永远只能跟季与淮做朋友。

季与淮拉开车门,听见傅新维在身后用梦游似的声音问:“我哪里比不上汤珈树?”

“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来没有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过。”

“但你喜欢他,不喜欢我,这就是事实。”

季与淮掌着车门顿了顿,然后回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傅新维,你的人生不是围着我转的,你好不好的标准,也不应该以我是否喜欢你为衡量,当执念变成了拖垮你的负累,最应该做的是当机立断甩掉它,而不是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深夜车少,季与淮一路压着限速开回市区那套公寓,抵达车库时他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几,还有十多分钟,这个生日就要过完了。

明明今天还算充实,礼物收了,生日宴也吃了,微信上收到不少好友祝福,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某处还是莫名觉得空落落,意犹未尽,亟待填补。

电梯在一片静谧中攀升,季与淮低头划着手机,微信聊天界面罗列着大家相继发来的生日祝词,他挑拣着回复,心不在焉,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最后想起来确实少了点什么,哦,他到现在还没加过汤珈树的私人微信,只有工作用的企业微信,自然也收不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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