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陆边叙上下打量他,笑起来。
温沈澜也不说瘦弱,就是正常的alpha身材,隔着衣服隐约能瞧见一点健身的成果,不过此时戴着副细边眼镜,完全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派头。
三四个保镖都拦不住的人,面对这种花拳绣腿的alpha,早就一拳把他给撂倒了。
“姓陆的我警告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去策反你公司的财务。”温沈澜把牛奶杯往桌上一拍,不过很快又得意起来,得意劲儿压不住地往外冒,“你知道什么,别的保镖拦不住是因为我老婆特别猛,随便两下就把人放翻了。我不一样,我过去他根本不会打我,抱住带回来就行。”
陆边叙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沉默须臾,把风铃花往视频当中挪了挪,介绍:“我男朋友送的。”
温沈澜:“?”
温沈澜:“谁问你了,连标记都没标记上的纯情麻雀。”
“哦。”陆边叙动了动鼠标,想拉黑他,发现是视频会议,就直接把他给踢出去了。
温沈澜很快又爬回来。
“草,怎么视频会议你也踢啊!”他叫道,“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要不你入赘到我家来算了,我堂弟真挺好的,就是有点强势,罩你刚好。你有看过他照片吗?”
“不要,不看。”陆边叙对男朋友很专一。
“好吧。”温沈澜一向尊重发小的想法,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家那个、那个私生子……陆郝是吧?当心些,他挺不要脸的。这点你稍逊一筹。”
“我没打算在这方面超越他。”陆边叙礼貌回击,停顿稍许,皱眉,“他做什么了?”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最近老碰到他吗?原来是冲着我堂弟去的,想和我堂弟谈合作,还打算追我堂弟。”温沈澜耸了耸肩,“脸皮够厚,不过做生意就是得这样脸皮厚。”
“温向成怎么说?”
“怎么说?我堂弟连你都瞧不上,怎么瞧得上那种货色,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温沈澜嗤笑一声,“最后灰溜溜地回了国,估计心里气得不轻,你可当心些。”
“我知道他回国了。”陆边叙就算再怎么不关心陆郝,这种基本动向还是掌握的,毕竟两人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他想和我竞争新型人工耳蜗的芯片市场,这一年暗地里搞了不知多少小动作。无所谓,随他去。”
“芯片?我记得你大学研究的就是这个方向。”
“嗯,熟悉研发,认识的人也多,做起来把握大一点。”陆边叙看了看电脑底下的时钟显示,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准备结束聊天,“我先去吃饭了。你……”
“该休息了。”对面的镜头之外忽然响起这么一声,嗓音干净好听,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紧接着出现一只手遮住了镜头,“好冷。”
“知道了知道了,老婆我在开会,你等等,别砸——”
温沈澜似乎想要阻止对方争抢镜头,漆黑的视频剧烈晃动起来。
恰在这时,陆边叙也接到了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得接起来,于是没去管乱成一团的视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了,一瞬间,尖锐的风啸搭载着电流送至耳边,刺得心脏一缩。
“您好!请问您是车牌C壹10VEL的车主吗?”对方的声音很含糊,听起来处在十分猛烈的风雨当中,“请问!您是车牌C壹10VEL的车主吗?”
C壹10VEL,是秦黎最近很喜欢开的一辆车。
“……是,怎么了?”莫名的不安开始膨胀,陆边叙下意识盯住桌上的风铃花,旁边是刚刚拿回来的礼盒。
里面放着一枚定制的纯金铭牌,刻着“给梨宝贝”的字样。
再过一周就是冬至,作为生日礼物的纯血小马已经安全抵达马术俱乐部,昨天老板还发了小马吃草料的视频过来。
电话另一头的信号很差,断断续续的,只够勉强听清。
“C壹10VEL在海湾路……冲出了护栏,坠海……车门有被打开的痕迹,驾驶员失踪……正在打捞,生还可能性不大……想问下您和驾驶员是什么关系?喂!喂?您在听吗?”
手机从耳边滑落,掉在了地上。
大脑传来轻微缺氧的晕眩感,过了几秒钟,他才慌忙蹲下去摸索手机,捡起来重新放在耳边,张口想说话,却失了声,心脏狠狠绞拧起来,疯狂收缩着。
对面还在一遍遍询问,声音混在风雨里,微微扭曲,失真而模糊,仿佛一道道不详的魔咒,尖啸着扑进耳朵。
“是我……”他终于挤出一声,用尽全力,却轻得几乎听不到,“是我的omega……”
与此同时,电脑里传来咔嗒一声,镜头终于被摆回了原来的位置,画面恢复了正常。
陆边叙下意识地转过头。
不合身的西服外套,银色的长发,玻璃似的眼眸里凝着团雾,就这么茫然地出现在镜头里,看起来并不是很清醒。
那是张和秦黎一模一样的脸。
……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十分混乱,先是秘书冲了进来,然后是更多人,没过多久又出现了白大褂和担架。
泼天的雨里,救护车的红蓝灯模糊不清。
担架送上救护车时,秘书撑伞跟着跑了两步,几滴雨水飘进伞底,砸在脸上,凉得人微微清醒。
陆边叙眼皮动了动,混沌地醒了一瞬,似乎看见了落满针的阴沉天空,又好像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见到了一场幻觉,很快重新坠入了浓重的黑暗中。
……
今天一定是个噩梦。
醒来就好了。
第23章
医院的病房内。
陆边叙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也就几个小时,很快恢复了清醒,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给他开了全套检查。
检查很繁琐,很耗时间,周一途赶到时,陆边叙刚刚抽完血,摁着棉花,歪着脑袋在打电话,声音轻轻的,透着疲惫。
“……已经叫了几支专业的打捞队过去。还有,我需要知道事故的原因,去查。嗯,嗯,道路没有监控,行车记录仪损坏,天气恶劣没有目击者,暴雨破坏现场痕迹……所以呢?我要知道事故原因,不要再让我重复。”
挂断电话,他看了看周一途,又移开目光,投向窗外的暴雨。
从昏迷醒来到现在,探望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这么多人里,却没有一个算得上家人。
“我都听说了。没吃饭吧,赵远给你做了松茸鸡汤,我带来了。”周一途放下手里的食盒,“多少吃点,别等会儿因为低血糖再晕一次。”
“不饿。”助理送来的饭他也没动,实在没有胃口,刚刚给温沈澜拨了电话,打不通,不知道在做什么。
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伴着轻微的晕眩和扭曲感。
那件西服是温沈澜的,面料和剪裁都比较独特,很好辨认,前几天视频的时候刚见过,不会认错。
陆边叙怀疑那只是昏迷前的幻觉,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秦黎会穿着别人的衣服出现在镜头里。
自己大概是被打击疯了。
……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周一途,你看我的精神状态还好吗?”他询问自己的家庭医生,“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不好。”周一途抽出随身携带的SCL-90测试表,“要测一份吗?”
“现在?”
“干等着也是心焦,不如做点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周一途又找出笔,“很久没见你这么糟的状态了,接下来几周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你,包括吃饭睡觉上下班,必要时会强制你休假,记得……”
他本来想说加班费,又觉得此时的陆边叙看上去实在太可怜,把话咽了回去。
陆边叙拿起测试表,很快做完,得到了220分的高分。
周一途叹了口气,看也没看,直接把测试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不作数。来,吃点东西吧。”他打开食盒,露出澄黄的鸡汤,“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没有。”陆边叙停顿一下,改口道,“我想吃……打卤饭。”
“一会儿就给你去买。”周一途不敢放他一个人待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任何人回来,“我来之前没人陪你检查吗?那个小唐呢?”
“我让他回公司拿东西去了。”陆边叙知道他的顾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搜救还没出结果,我不会做什么的,你去买。”
周一途不肯走,陆边叙也懒得再说话,靠在病床上,机械地一遍遍拨着温沈澜的电话。
又过了十几分钟,小唐助理匆忙推门进来,拎着个电脑包,小心翼翼地从包里里取出一个蓝色蝴蝶结礼盒。
“陆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很快秘书紧随其后进来,怀里抱着一束沾了雨水的风铃花。
陆边叙情绪稍好,看向坐在凳子上周一途:“你可以去买打卤饭了。”
周一途愣了愣,不太明白助理和秘书同时在场的情况下有什么必要继续支使自己这个家庭医生去买饭,而且这语气听上去陌生又熟悉。
不过也没说什么,他已经习惯在老板发病时身兼数职,最离谱的一次甚至还帮忙主持过视频会议。
进电梯后,周一途突然回过味来。
刚刚那句话的语气有一点像秦黎,不讲道理又理直气壮。
人在无法接受现实时会有很多种逃避手段,比如伪装成截然不同的人格,看来omega车祸坠海这件事对陆边叙打击真的很大。
周一途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打卤饭,挑选了评分最高的一家导航过去,开到半途又遇上封路,兜兜转转折腾许久,总算买到了打卤饭。
回到病房,一推门就见陆边叙在打电话。
“陆……”
陆边叙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说:“你在C1区国际机场?现在?”
“对,刚准备下飞机。你晕倒的时候视频会议还开着呢,我都看到,听到了。”温沈澜说,“我想出了这么大事,你身边总得有个靠得住的人吧。”
陆边叙没说话,神色稍稍柔和。
“私人飞机跨国要提前三天申请,太慢了,我直接买了最快的机票过来,好久没坐民航了……这商务座真小。”温沈澜声音小下去,似乎准备下机,很快又响起来,“你等着,我马上就到医院。”
“好。我也有事要问你,等到了当面说。”
“什么事?算了到时候再说,你发个地址给我,出了机场我直接打车……不是,你怎么打了我四十多个电话啊?”
“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我直接过来快点。”温沈澜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生怕刺激到发小敏感的神经,“除了助理秘书之类的,还有人陪你吗?比如……你家……”
“家庭医生。”
“我知道了,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