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欲 第23章

汤珈树回到办公室,袁敏弹了个消息过来喊他一起去吃午饭。

他借口说有事,让袁敏先去了,又点开季与淮的对话框,盯着空白处踟蹰了半天,到底坐不住,最后还是拎起外套出了门直奔三十九层的总裁办公室。

何薇隔着总助办公桌面露讶异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他,顿了顿才说:“汤组长有事?”

汤珈树快步走近了问:“季总在里面吗?”

何薇弯起眼睛笑了笑,回答他:“这回在了。”

汤珈树进去的时候,季与淮正躺靠在真皮转椅上闭目养神,但走近了就能发现他这会儿有多难受,并且在极力忍耐,以至于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觉。

汤珈树蹑手蹑脚地绕过宽阔的弧形办公桌靠近,贪心不足地先盯着近在咫尺这张脸看了几秒钟,像个好不容易偷到心爱糖果不舍得放手的孩子。

重逢后他很难有机会这样近距离观察季与淮,对方不说话安静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像少年时期,有种温柔的恬静。

记忆簌簌回退,褪色的碎片在汤珈树脑海里拼接出色彩明丽的画面。

学生年代的周末,俩人时常会一起赶作业,大多数情况都是在季与淮家,汤珈树很喜欢季与淮房间的布局,书桌正对着一扇窗,窗扇朝外打开,迎面是棵老槐树,刮风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真好听呀,像一组青春的序曲。

季与淮作业总是比他写得快,写完了也不走,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陪着汤珈树,等着他哪道题不会了再问自己,但那也只是极少数的情况。

汤珈树自尊心强,哪怕不会做,也要绞尽脑汁想上半天才肯放弃。

所以季与淮等着等着往往会无聊到趴在桌上睡过去,这时候汤珈树就会悄悄放下笔,开始认认真真地数起他的眼睫毛来。

季与淮的眼睫毛又长又翘,还很浓密,长在女孩子脸上活脱脱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在他脸上也不赖。

那会儿班上女孩子们喜欢看台湾偶像剧,里面的男主角一个个把她们迷到不行,汤珈树觉得她们眼光太差,那些男明星哪有季与淮长得好。

少年时期的汤珈树以手支颐聚精会神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五官眉眼,天马行空地想,也不知道季与淮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自己长这么好看,女朋友得美成什么模样才配得上他?

一道沉冷声音乍起,宛如石子投湖,画面荡开涟漪,回忆被现实覆盖。

“郑时熠,你再装神弄鬼€€€€”

季与淮刷地睁开眼直起身,待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来:“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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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但是我很需要。

汤珈树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发高烧了?”

季与淮冷着脸朝门口方向一努嘴,下逐客令:“这好像不是你一个下属应该关心的问题,出去。”

汤珈树赖着不走,鼓起勇气道:“季总,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季与淮故意曲解他意思:“想旷班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话音落,汤珈树突然俯身欺近,竟胆大妄为地直接用手背去试面前人额头的温度,接触到的皮肤果然滚烫,他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大力搡开,踉跄着疾退两步,大腿根咚地撞在桌角,炸开一阵钻心疼痛。

季与淮怔住,很快将失手推人的懊恼掩饰下去,冷硬地抛出一句斥责:“别靠我那么近。”

撑着桌沿堪堪站稳,汤珈树垂下脑袋忍着剧痛缓了几缓,就在季与淮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样放弃然后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他抬头牵起嘴角朝自己笑了笑,语气和眼神都无限温柔:“我送你去医院吧,好不好?”

“你要算我旷班也行,”见季与淮抿唇不语,汤珈树接着说:“怎么样都可以,但你这高烧不能耽误了,再不去医院会烧傻的。”

“汤珈树,公司开高薪招你进来,不是让你当司机兼保姆的。”

“工作做不完我会加班补上,你别犟了成么?自己都难受成什么样了。”

汤珈树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嫌弃我,那就把我当成是郑时熠好了,或者随便别的谁。”

季与淮揶揄:“至于么,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

面对无情的奚落,汤珈树并未反驳,大有因为你是病人所以我不跟你计较的平和心态。

其实他们俩都属于脾气倔的那一类,十年前是季与淮肯迁就他,十年后位置对调,汤珈树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多委曲求全,终究是他欠季与淮的,汤家欠季家的,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还不清。

办公室门这时被人刷地从外推开,郑时熠大步流星走进来,看清季与淮旁边站的是谁,脚步微顿,笑着调侃:“哟,小汤也在,聊什么呢你们?”

季与淮转头看向他:“你来得正好,陪我去趟医院。”

郑时熠视线在对面俩人身上逡巡一个来回,秒懂道:“我没空啊,下午跟人有约了,推不掉,你让小汤陪你去呗。小汤,你下午有空吗?”

“有的。”

郑时熠拊掌笑道:“你看看,就给人小汤一个拍领导马屁的机会嘛。”言罢装作突然有急事的样子掉头就走。

“哦对了,”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个什么物件,搁在季与淮办公桌上。

“喏,嗓子不舒服就多吃点这个,润肺又暖心,是吧,小汤?”

郑时熠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两包汤珈树“失而复得”的龙角散。

到医院挂了急诊,诊室外的走廊人满为患,汤珈树特地准备好了口罩给季与淮让他戴上,防止交叉感染。

“你的呢?”季与淮接过来,看着两手空空的汤珈树道。

“我兜里就这一个,你是病人,免疫力差,要格外注意。”

季与淮不带情绪地睨过来一眼,想怼一句你当自己百毒不侵么,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触,汤珈树冲他毫无保留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和颊边清浅的酒涡。

季与淮收回目光,顺带收回的还有到了嘴边的讥讽。

最后诊断出来是流感,还有轻微的肺部感染,鉴于季与淮持续高烧不退,医生让他留院输液,却被对方一口否决。

“我没时间输液,您给开点药吧。”

医生严肃地一推眼镜,刚要开口教育这位不把身体当回事的年轻患者,就听旁边那个陪诊的小伙子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季与淮面色不虞地看向汤珈树,后者直接不跟其对视,越过他对医生道:“我们留下来输液,您帮忙开单子吧,我去交钱拿药。”

出了诊室,汤珈树让季与淮先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等,他去交钱取药,病患多,到处都要排队,他怕季与淮等着急,更怕自己一个没盯住让人给跑了。

好在季与淮信守承诺,他的担忧并未发生。

护士过来给扎上针,交待了注意事项,让他们去输液室等。

三瓶点滴,一下午时间就都耗在这儿了,汤珈树跑上跑下地忙活一通,这会儿有点饥肠辘辘,想起来季与淮午饭应该也没吃,就问他:“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没胃口。”季与淮又开始赶人:“你回去上班吧,不用在这儿守着。”

“我走了谁帮你盯着点滴,万一你待会儿睡着了怎么办?”

“放心,有护士在。”

“护士照顾不了那么多病人。”

“那我就自己盯着,不用你。”

汤珈树深呼吸一口气,态度强硬道:“大不了你算我旷工好了,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两人无声僵持几秒,季与淮别开脸去,阖上眼假寐不再看他。

汤珈树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季与淮不搭理他,他就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干,期间帮一位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助缴费机的大姐挂号缴费,去护士站那里刷脸借来一条毛毯,又讨了杯温开水。

许是他走来走去的衣带风扰了季与淮清梦,掀开眼皮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我吵到你了?”

扰人者反倒很自觉,还把战利品拿给他看,“喏,我刚去借了条毯子,这边空调不行,盖腿上暖和点,我看你嘴唇有些干,喝口水吧。”

季与淮接过水喝了两口,闭上眼睛继续装睡,汤珈树在他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三瓶点滴输完,出了急诊部大楼,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汤珈树乘着夜色开车送季与淮回家,他也终于能借这个机会知道对方的确切住址。

是个高档小区,季与淮住C栋,从外面看有一整排的玻璃露台,正对着S城最为繁华的江景,几年前汤珈树决心买房的时候斗胆查过这一带的屋价,得出自己的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结论。

他知道现如今的季与淮是很有钱,没想到居然有钱到这种地步,分明已经跨越了阶层。

因为明白这一切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努力所得,才令他更加自惭形秽。

电梯入户,房子的装修风格很季与淮,全屋定制,放眼看去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他好像喜欢把客厅当成书房用,原本该是电视柜的地方打成书柜,放了一整面墙的书,对面盘踞着一排黑色真皮沙发,沙发前的地毯上也堆着一摞书,还有文件之类的。

墙角落地台灯旁的高几上放了只投影仪,汤珈树猜测他会不会邀请恋人来家里做客,然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的场景,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想难受了。

还没来得及把客厅参观完,就听季与淮操着极度冷淡的口吻对自己道:“谢谢,这一下午麻烦了,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汤珈树一颗心陡地又凉了几分,季与淮撂下这句径直往卧室走,他也不敢再跟,只看着对方背影说:“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季与淮脚步顿住,过了有两三秒,才转过身来,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汤珈树,你我都清楚,很多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再怎么努力想要回到十年前,都是痴心妄想。”

汤珈树没料到他会一上来就图穷匕见,而自己压根没有做好准备,就被当胸捅了个对穿。

人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很容易大脑短路变得词穷。

“我只是,”他苍白地解释:“只是想弥补曾经的过错。”

“我不需要。”

但是我很需要。

汤珈树在心里几近绝望地呼喊,我需要赎罪,需要解脱,需要有个人能拉我一把,让我走出十年来不曾走出的迷雾和泥沼,我已经半边身子没入,快要被淹死了。

你可以是那个人吗?

你能再回头看看我吗?

但这些话他实在没脸说出口,甚至无需外人来审判,光是想想,汤珈树都替自己感到羞耻。

见他闷声不吭僵在那里,季与淮狠起心来又下了一记猛药:“这里是我家,你走吧。”

言罢转身进了卧室,并带上门,将汤珈树这个人连同他的声音,一齐隔绝在外。

季与淮这一觉并没睡太久,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总觉着身体抑或心理上还有哪里不太舒坦,导致睡不踏实,反反复复地做着光怪陆离的梦,睁开眼睛却全然忘了都梦到些什么。

他捞过床头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将将睡了一个多钟头,好在丢失的食欲终于恢复,甚至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于是翻身坐起,打算去煮个面当宵夜。

却这时,手机嗡地一下进来条新消息,除此以外,屏幕上还堆叠着一下午不怎么看手机积攒的十数条微信消息,八百年不生一次病的季与淮向来行事雷厉,拖延症这种东西在他的字典里压根不存在。

时越科技曾小范围地流传过这样一个小故事,说某总监有一次在深夜十一点多提了条OA流程,但选错了业务分支,刚发出没几分钟,他想赶紧撤回,结果那条流程已经被季与淮给批复了,打回来让他重新申请。

高烧初愈,亟需补充能量的季与淮在先去煮面和先处理微信未读之间选择了后者,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他宁愿重来一遍选择先去煮面。

十几条微信消息,私事和公事各占一半,季与淮一一浏览过去,挑重点地回,略过了郑时熠问他感冒好没好的废话文学,屏幕往下滑,他看见了林祁在一个多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

对话框提示是张图片,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一瞬,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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