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181章

那畜牲会将他带到杀人犯面前吗?

“你害怕吗?要我去把它赶走吗?”戚檐的喉头就抵在文侪的肩上,声带的振动也带起文侪胸腔的起伏。

文侪扯住戚檐的袖子,他听得出来戚檐没再开玩笑,即便那人常常满嘴跑火车,可适才那般确是要立马开干的语气。

“不要我去啊?那咱们就起来吧,反正又不是杀人犯,被它盯着也不会怎么样。”戚檐笑着揉了揉文侪的发,言罢果真站起身来,“在咱们文化里,黑山羊可是有辟邪消灾之用的,至于西方的……就忘了吧。”

戚檐说地上湿,强行将文侪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大抵是文侪还有些犯迷糊的缘故,他任由戚檐动手动脚,乖巧得让戚檐耐不住唇角上扬。

“我的忍耐力是真的好。”戚檐只轻轻捏了捏文侪的脸颊,见文侪吃痛地叫了一声,这才笑呵呵地转身回到了木柜前继续翻看那自柜顶取下的竹篮。

由于篮子太满,而光线太暗,戚檐瞧不清,只能将东西一个个往外拿出来看。

起先被拿出来的、置于表面的东西还很正常,虽然同汪婆子有些不相称,却不至于突兀到离谱的程度。然而拿到大概第四样东西时,便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警棍、手铐、手持式对讲机、老牌录音笔……

任谁看了,都能意识到这一套装备皆是那个年代民警的办案物件。

戚檐放下已无法播放的录音笔,试图从篮子中翻出搜查证亦或者身份证等相关证件,但阴梦给线索向来吝啬,自然没可能如他所愿。

通过这些线索,他做出了三个推测:一、她曾任警察;二、她身边人是警察;三、她是某起案件的当事人。

戚檐最先排除的便是第一类,因为就从这同汪婆子的身高极不匹配的柜子来看,包括柜子在内的所有东西应并不属于她。

由于目前尚未得到什么线索表示汪婆子身边有什么较为亲近的人,故戚檐更偏向观点三,即她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了某起案件。

那么她会是杀人犯?嫌疑人?证人?亦或者受害者?

当真没有更多线索了么?

戚檐不死心地打开了先前翻过的柜子,这会儿那长毛黑蜘蛛已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了。他伸手进去,却只摸到了满手灰与蛛网。

他于是回首看向文侪,却见那刚从原主情绪中逃离不久的文侪正埋头于线索当中。戚檐这会儿感情充沛,越是瞧着文侪的背影,越是觉得他可怜巴巴的,便扑过去抱住了文侪。

“不要伤心。”戚檐说。

“靠,伤个鬼的心……”文侪被他推着向前一倾,堪堪稳住身子,便转身拧了戚檐的耳朵,见戚檐嬉皮笑脸一副知错不改的模样,不自觉又蹙起眉心。

戚檐说:“不要皱眉头。”

“你管我!!”

“那你管我好啦,大哥想要小弟做什么,小弟都会乖乖照办。”戚檐笑着,见文侪有点恼火,便扬了扬下巴,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绣花针。”

“这东西有什么怪异之处么?”

文侪点头:“绣花针、铁剪子、皮质面具,上边都多多少少沾点不寻常的东西。汪婆子原是接生婆,连人肚子都能缝,会绣花再正常不过,无意中被扎到也很正常,但这绣花针带的血未免太多了。”

文侪又指了指铁剪子上的乌黑毛发:“这剪刀上的头发没有平整的切口,倒像是给人缠上去的,我还没想明白要如何解释……至于这面具……”

戚檐笑了笑,从文侪手中把面具接了过去,也没多想便套上脸去,没成想那面具竟意外地贴合他的五官,以至于戴上去除了加重了非人感外,和平日瞧着并无太大分别。

文侪一怔,先前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但不知怎么就是固定不住,这会儿往戚檐面上摸了摸,试了松紧,于是说:“两种可能,其一,汪婆子在某个方面对吴琛有些执念,其二,吴琛的东西落在了汪婆子这里。”

“但为什么要用面具来表示?真不是她出于某种理由而想假扮成吴琛?”

他们没办法下定论,戚檐摘下面具的刹那又开始犯头痛。他面上带着笑,却是倚着墙慢腾腾地吐息。

太疼了,疼得他腹中翻腾,几欲作呕。

他当然不打算告诉文侪,所以他扮着懒洋洋的模样,窝在了墙角。

***

汪婆子的那一间里屋被锁死了,他们翻遍了屋子也没能找到钥匙,后来试图动用了许多方法也依旧没能打开,只得不甘心地离开了汪婆子的家。

天依旧没有要亮的意思,戚檐头疼欲裂,还是照旧笑着。文侪夜视能力强些,只攥着他手,在前头领路——他们要回家了。

雨水砸在叶片上,聚作一团向下倾,发出像是河水流动一般的哗啦声。

为了保持专注,他二人连呼吸都放慢了好些,然而文侪方行近门边,便贴墙站定。

戚檐瞥他一眼,随即侧耳细听,只闻里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是野物,还是杀人犯?

又或者是难能一见的幸存者?

文侪拿不定主意,仅在心里倒数三秒后,蓦地侧身抬脚跨过了门槛。

那动静显然惊着了里头的东西,只见桌上东西砰啷倒了一片,旋即从桌底窜出几只硕鼠,吱吱叫着从文侪腿边跑出去。

屋内混乱不堪,被啄破的米袋不断往外漏米,直在地上垒出一座米丘。

文侪自然而然地屈膝把米袋破口给绑住,戚檐摸着他肩头环视屋内,盯住了那红布遮盖的父母卧室,说:“先去里边瞧瞧?我总觉得重点都在里头,若是一会儿碰着杀人犯,咱们也好歹找了点有用的。”

“成。”文侪一面应声,一面起身把门阖了,“走吧。”

文侪给那些个东西吓着太多回,原先的莽撞收敛了好些。只是他缺掉的那些鲁莽,不知怎么竟叫戚檐那谨慎人学了去。

戚檐想也不想,方站去那红布前头便抬脚猛踹了过去。

也不知蹬到了什么,他那脚竟没落空。

他笑起来,含笑抬手掀了红布,只见一个浮肿的人尸倒在地上,明显就是适才挡在布后头的东西。

文侪拨开戚檐往里边探了个脑袋,戚檐一时没来得及拦,便叫那人看得皱了脸儿。

“那吴大的好兄弟湛三爷捞尸拿珠宝,他倒好,净收着人尸了!”文侪把那尸身又瞧了一回,“脸虽然看不大清了,但看体型应是个男人。”

戚檐点头:“可惜身子都泡涨了,脸也给磨坏了,辨不出来是那些个重点NPC,还是仅仅是个无明确指代的线索。”

“难办……那就不管了。”

文侪将这间房间迅速扫了一通。

纵然翠妈和吴大结婚多年,这间屋子里却仍旧保持着婚房模样,床头贴着一张极大的双喜剪纸,床上铺的是大红婚被,摸上去的手感极佳,重要的是绝不可能是旧的。

“这屋子里喜气洋洋啊。”文侪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大把喜糖,见台面上没有东西便又洒下去,“就连镜子都干净得吓人。”

“大概新婚是他家最喜庆的时候?毕竟谁想要个家暴爹呢?”戚檐的手摸进柜子深处,抓出一个布袋子。

他坐去床边,把那些玩意往外倒——玉镯子和银戒指。

“又是湿的……”戚檐说,“看来那吴大捞尸也赚了一笔呢。”

文侪只将那戒指拿来揣摩,说:“这不是翠妈的么?”

“也是她的?”

文侪点头:“那日她跪地拜菩萨,手上便有戴——只是这玉镯子倒是没见她有戴过。”

戚檐冷笑一声:“这吴大还真是了不起,把他人遗物和亡妻的放在一块儿,这不明摆着一点儿也不在乎么……”

“这样看来他对翠妈的感情不深,控制欲倒真挺强的。”

“专制型大男子主义嘛,用拳头把妻儿管得一声不敢吭了,便觉得自个儿忒威风神气。”戚檐说着,眉间眼底仍有笑意,“他们的脑子铁定有毛病。”

文侪知道戚檐又想到了他爸,便往他背上随意拍去两掌:“你都知道他们有毛病,还跟他们置气干嘛?浪费脑细胞,快些把那孬种从你脑壳里扫出去吧。”

“全听我们亲爱的。”

文侪体谅他,这会儿也没抠字眼,只站在床上搬柜顶的大箱子:“你换个地方站,当心砸着你!”

戚檐并不挪步,只伸手上去帮他撑着箱子:“这箱子有点重量,你当心手。”

箱子是漆红的,外头雕的都是荷花,边角有细细三个字——【从前路】

“嫁妆么?”文侪盘腿坐在床上,将锁头拆了,开箱。

戚檐听到文侪干呕的声音,忙将那大敞的箱子转过来——

头颅。

一颗面上搭着柳条,耳上别着株荷花的浮肿头颅。

颈子断裂处的血肉没处理好,各种猩红玩意儿胡乱地外泻。

它本该是颗头颅。

如若它没张开嘴冲他二人笑了又笑。

第160章

“是翠妈呀。”戚檐笑吟吟打量着那面上堆笑的头颅,一面给文侪顺背,一面从她耳上取下荷花,“这元素好熟悉……”

他将箱子合上,摩挲外盖的纹路,说:“这箱盖上也雕着荷花呢——只是这世界应没有这般玩意才对。”

文侪好容易缓过劲来,谁料戚檐阖箱的举动竟惊动了那颗脑袋,她忽然像孩童一般嚎哭起来,叫文侪又是一抖。

他咽了口唾沫,用手轻轻摁压着心口说:“还有柳条呢,荷花配柳条,怎么看都不是海边景致……”

戚檐沉默了会儿,将箱子盖紧,叫那头颅发出的哭啼变得沉重不已。

“亲爱的,怎么好端端地提到了海呢?”

文侪皱起眉:“不正讨论地势么?这渔村临海我当然说海啊!干嘛明知故问?”

戚檐的手还抚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像是海浪拍打礁石那般。

他将脑袋搭上文侪的肩头,双手从他的腰间穿过,他抱紧了文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哥,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海】啊……”

嘻嘻嘻嘻嘻——

匣子里的人头还在笑,文侪的心跳却远比那人不间断的嬉笑声更快。

“没有?”文侪不可置信地挣开他,赶忙掀开红布向外冲去。

戚檐想去抓他的手,可是手方伸出又缩了回去——纵然事实无可篡改,却也唯有让他用亲眼证实才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所以去看吧。

亲自寻到真相,再回来,我会给你个安慰的。

戚檐想。

多理性又高效率的做法。

外头天仍没亮,瓢泼雨却已弱了声势。一条灰龙似的长河扎于山脚之下,河的对面是幽绿的山林。

如此显然的山涧,他怎么会误认作是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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