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21章

“侪……阿侪……成啊……成亲……咱们……”

说罢伸手冲文侪一抓,又将那食人肉的黑雾虫甩出好些。

文侪猛一蹲身躲开了,那怪物遽然发狂似的又一伸手。

文侪咽一口唾沫,便霍地站起身来,胡乱择取一方向奔跑起来。

那薛有山并没打算放过他,轻轻重重的脚步声紧跟在后。

文侪真恨透了这般不能回头的追击,只觉得心被吊去了嗓子眼。他鞋底都快冒火星子了,身侧疾速闪过的房屋却无一不上着锁。

他倒是不泄气,哪怕两只脚如挂铅,仍一边嘟囔着骂天骂地,一边极力甩动腿脚。

是幸运吗?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总算找着了一间不上锁的屋子——那是郑槐和苗嫂的屋子。

他毫不犹豫便跨过门槛跑入其中,哐当一下将门闩插了上。

心脏怦怦跳个没完,不知是剧烈运动所致还是他,亦或郑槐的恐惧流露。

在阴梦里待太久,他都快分不清自身与阴梦角色的情感,那些情感像是炖得过烂的肉,全都剥离了骨头,被酱料黏在一块儿,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从哪块骨头上掉下的。

简而言之,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脑内在进行激烈思想活动的同时,文侪也没悠着,他迅速抓起堆在墙角的木板与锤头钉子,砰砰往漏风的窗子上敲,先是封住了卧房窗子,继而封住了卧房通向小厅的悬挂珠帘处。

真奇怪。

他这会儿一点都没有想到封住了门窗,他要如何才能逃,他只是耗尽全身气力封住了一切出入口。

那之后他坐在窗下,竖耳听着屋外响动,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叫他毛骨悚然。

文侪意识到自己眼下太过敏感,可是他控制不了,心脏始终像是要从体内跳出来似的。

过了一阵,有脚步声挨近了,倒不是那被黑雾虫吃空后诈尸的薛有山,而是那曾对他又打又骂的方大爷。

那老人似乎将嘴粘贴了窗子,话说得响,但是含糊。

“混小子!你这样能拦得住那鬼上身的大少么?放狗屁!”他慢悠悠说着,笑了半晌,才又像是卖弄似的说,“看你可怜得紧,今儿老夫便大发慈悲给你支个招!薛大少他是因身死了,可要娶你的心思不死,今儿才叫那些个虫子鸠占鹊巢了!你要是想他不再缠着你,那就得对症下药!”

“怎么对症下药?”文侪困惑道。

“嗳!薛大少他是读书人,既然眼下和他这读书人说话不成,那可不就得写字儿么!”方大爷仰天笑起来,“你去翻翻抽屉,应该能找到白纸,先前为了供你和大少写信,薛当家命人提先买了不少!你且去取来!”

“取来干什么?”

“写字!”方大爷说,“就写‘我不成亲’,好好告诉他你的想法!薛大少绝对会答应你的!”

文侪似懂非懂,只遵照其意去拿纸,而后拔了手上钢笔的笔帽便要落笔,谁料那老人在屋内生了眼似的,忽而呵斥一声:“那能拿黑墨水么?鬼是看不着黑字的,得拿红的!——没有红墨水么?那便咬指头!咬破来,拿指头写!”

他的话像是有什么法力似的,话音方落,文侪的身子便动了起来。

咬破指,而后掐指挤出血珠往白纸上蹭,最后血实在不够用,便将钢笔头扎入小臂中,撕开条口子。

一张,两张,三张……

那方大爷又吩咐起来:“为了叫他看着,你要往墙上挂!高低都挂,这样天上地下的都能看着!”

奇怪,他又照做了。

他垒起椅子,爬高,钉上血书,下来,又上去,直到将四面墙贴满了泛着腥气的白纸。

他终于累倒在地。

当他倒地仰望四墙时,他想起了上一轮第六日那被封死的屋子,后来被斧头劈开的窗,以及那被“我不成亲”四字激怒的薛有山。

“哈……哈……”他捂住脸笑起来,“那该死的老头骗了我啊!”

咔——

外头有斧头劈向了窗子。

第200章

文侪多少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恰如之前所历,待薛有山拿斧子劈开窗子,看见满屋的“我不成亲”,那人先会震怒,而后便将把他打晕,绑去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先杀了他,再自刎。

斧头还在往窗子上砍,被劈裂的木板漏入几缕光,照得那白纸红字更是醒目。

文侪也试过假意同薛有山求饶,说他会乖乖成亲,可那已经被黑雾虫占据躯体的怪物显然没可能将他的话听进去。

他卯劲将一个有些重量的木柜推着挡去窗边,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摘下了满墙的血书。

他想,或许没了那些引火线,薛有山便不会想杀死他的爱人。

可当提着斧子的薛有山爬窗进来,站至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薛有山既已提着斧头来找郑槐,那么最开始点燃他怒火的便不是那满屋的血书。

除非解决黑雾虫病,否则那薛有山压根没可能变回当初的模样。

至于怎么解决,自然没有答案。

文侪本已做好挨几斧,再伺机脱逃的准备,哪曾想恰是二人对峙之时,屋外忽又传来方大爷的呼喊声——

“薛大少哟!您都死了,怎能还死活缠着生人不放呢?他都说了不嫁,您难不成还想逼着他下黄泉去陪您?大爷我着实看不下去啦!”

一只手遽然自被劈开的窗子中伸进来,一张黄符纸登时落了地。

那薛有山震悚着大喝一声,躯体却是不可抑制地僵硬,并直直朝后倒地。

文侪也不等方大爷喊,绕过薛有山便翻窗出去。

那方大爷就站在窗边,也没挽留他,单在嘲:“傻蛋,叫你写你就写!老夫我是为了叫你明白,你既活着,便不能嫁给一死人,你写了血书填满屋,说你不嫁,只能气疯那想讨媳妇的鬼!逃不掉不说,倒叫他缠你一辈子喽!”

文侪没有回头,也没想过要同方大爷道谢,可那大爷的嗓门大,跑远了还听得很清楚,他说:“快跑,快跑哩!大少要追去喽!”

***

文侪在脑子里回忆着适才经过的房屋,妄图找到一间自个儿没瞧着的、极有可能未上锁的屋子。

可是没有。

郑槐和苗嫂所住之屋本就处于薛宅较深处,一路上屋子也差不多看个遍了。

他究竟还能往哪儿逃?

文侪边想边跑,拐弯时撞了个大盆栽,那一撞叫他的骨头都差些碎了。

然而大脑的紧张运作,令他轻而易举地忽视了痛苦的存在。

他满心满眼想着哪儿还开着门,能容他藏身。

一个摆有不少大盆栽的地儿忽而停在他脑海中——

厅堂。

那丧棚后方大敞着门的厅堂!

***

窜入厅堂,锁门,坐下,一气呵成。

文侪气喘吁吁,倚着屋门滑坐在地时才感受到脚腕上钻心的疼痛。

他小心摸了摸,疼得他险些龇牙咧嘴。他用后脑勺一连撞了好几下屋门,像是散怨,又像是转移注意力。

“若是扭着还好,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骨折骨裂……”文侪瞧着那红肿的脚踝,叹了口气。

想罢,他扭头冲小窗瞥了眼,没见着那薛有山的影儿,可他到底也没那么大本事敢趁这会儿跑外头冒险去,便掏出纸笔,打算琢磨琢磨四谜题。

【壹、我放跑了一条没有脸的野魂。】

【贰、我供佛法僧,拜了杀身仇。】

【参、我得了一只怕火的金貔貅。】

【肆、左眼只看棍,右眼只见鞭,我两眼昏昏。】

他的视线将四道谜题速速又扫了一遭,指尖也跟着来回滑动,最终停在了第二道上。

第二道谜题一个很突出的特点是“我”的行为的不合常理。

“供佛法僧”寻常来说是祈福之举,可“我”供他们,是为了“拜杀身仇”。

如果没有特殊理由,那么“我”的这一举动将带有极大的无私色彩,毕竟为仇人祈福一事还真不是一般程度的心地善良能做出来的。

郑槐这外人不受薛府人待见,在薛府里过得可谓是如履薄冰,他已然自顾不暇了,哪可能要他掏心奉献自我?

可文侪想了想,还真想到个合适人选——薛有山。

薛有山早已死了,郑槐还能奉献吗?

能。

文侪忘不了自个儿被郑槐操控着,在薛有山棺前跪去村长脚旁,喊出的那一声“我是当真愿意嫁给有山他”。

郑槐是明知薛有山已死了,仍要嫁。

只不过这不能照他前边所想的那般说是无私了,他是太爱薛有山了,是私心太大了。

活人嫁给死人什么下场?

文侪从前没少读些记述封建糟粕的老书,那里头把冥婚讲得绘声绘色,屡次提到若是结亲的另一方仍活着,便要拿一棒槌在脑袋上敲出一个坑来,把人弄死了,和那早死的一块儿合葬。

郑槐若是答应了冥婚,便是为了薛有山而死,如此一来,薛有山又怎能不算他的“杀身仇”?

虽然吧,这“仇”字还是用得偏激了些,但是眼下赶时间,他也没工夫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几分钟后,一阵猛烈电击叫他伏地难起。

文侪咬着唇倒是没叫出声,只是觉得怪丢脸的,说不准戚檐岑昀他们都在看呢。

丢脸归丢脸,浪费时间才是真烧命。他花费5秒整理好心态,便坐起来,看向其他的谜题。

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不论郑槐的态度为何,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嫁给死人,即进行一场冥婚对他的冲击并不会太小。

若要根据阴梦事件来推测具体时间的话——目前这个世界是在存盘于第五日之后展开的,而方穿进这世界不久,郑槐便表示他接受了冥婚。

所以,郑槐意识到薛有山死亡的时间点应该处于阴梦第四日早与阴梦第五日晚之间。

而这两日间,郑槐经历的最大事件便为薛有山古怪的生辰宴。

文侪的视线再度落回四谜题上。

在郑槐的人生中,冥婚必然事关重大,不可能不出现在四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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