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纭星冷冷地打断了他。
又在扯开话题。
‘猫在挠门’的借口已经无法再糊弄下去,尤其说出这句话的还是一个前科累累的惯犯,将谎言当作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随意。
他刚才听得很清楚,那分明是一道属于男人的低沉声线。
一定要戳破才肯说实话吗?
没有察觉到情绪不对的程朔还在问:“明天我有空,去哪里找你?”
“不用,”傅纭星冷硬地丢下两个字,“你去给猫开门吧。”
到底什么事?
程朔还没能问出口,电话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一串繁忙的嘟嘟声。
傅纭星站在阳台挂了电话,冷风拂面,携来几分抚平躁动的安静,尽管只是流于表面。
他想到了程朔身上常年不散的烟草味,那种讨厌的气味好像真的能够在特定的时刻带来一丝可笑的慰藉,以至于在刹那间升起尝试的念头。
柏晚章给的方法也许适用于大部分人,但对他和程朔的关系来说更像是火上浇油。
明明什么都不是,却还是莫名地恼火。
对程朔的态度。
对他自己。
口袋里关掉的手机震动了一声,理智在说不要去管,然而片刻过后,亮起的屏幕映入傅纭星冷冽的眼底。
程朔:真的刚洗完澡,就我一个人。
下面是一张对镜拍的照片。
傅纭星捏紧手机,指尖的血色被用力压至褪去。
照片里程朔没有穿衣服,腰间松垮地围了一条浴巾,氤氲的镜子模模糊糊映出他上半身肌肉的轮廓,浴室的暖灯给抹了一层浅显的蜜色,撩上去的头发贴着锁骨的小窝,还在往下滴水。隔着屏幕仿佛一同置身那个闷热潮湿的浴室,难以呼吸。
程朔低眸看着镜头,姿势随性,好像根本不觉得深夜发来一张这样的照片有什么不妥。
任天晨推开阳台探进来一个脑袋,打了个寒战,“傅哥,你电话打好了吗?我演讲稿写完了,就差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加,我没信心。”
傅纭星被他拽回了停在照片上过久的思绪,快速摁下侧边的按钮,熄灭屏幕。
“知道了。”
他与守在门口的任天晨擦身而过进了房间,携来一绺转瞬即逝的寒风,任天晨回头看了眼傅纭星好像比进去时稍有回温的背影,来不及揣测发生什么,赶忙关上了阳台的缝隙。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是怎么能在外面呆上大半个小时的,自虐也不带这样。
好像那通电话也就打了不到五分钟吧?
程朔发完那张照片就把手机撂下,还不忘贴心地拿贴纸糊住了照片后面的背景和绑了支架的左手,但愿傅纭星对自家客房的浴室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得知了傅晟和傅纭星的关系后,再次听见傅纭星的声音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尤其是现在他就身处傅纭星家里,堂而皇之地用着他们家的浴室。
本来什么都没有,傅晟一出声,搞得和背着他弟弟在偷情一样。
莫名其妙。
浴室里的雾气逐渐散清,程朔缺氧的感觉好了不少,到门口拉开一条缝隙,发现换洗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椅子上,傅晟已经不在那里。
换上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拐弯处的隔壁房间在程朔关门前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想忽略都不行。
“......发我邮箱,明天早上我会处理。”
“嗯,就按刚才说的去办。”
听起来好像是在处理今晚那场车祸。
察觉到背后毫不掩饰的视线,傅晟机敏锐地扭过头,在看见门口的程朔后稍微一顿,继续和电话那头聊了几句不浅不淡的内容,才放下电话。
“洗好了?”傅晟视线在程朔的湿发上停留片刻,深色的眼眸不见波澜,“刚才是纭星打来的吗?”
程朔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开门见山,倚靠着门框挑了下眉,“你什么耳朵,难道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
“你怎么回答的他,”傅晟没有理会程朔坏心思的调侃,瞥来一眼,“猫在挠门?”
看着傅晟如此一本正经地叙述他随口瞎编的玩笑,程朔乐不可支地抱臂发笑,差点直不起腰,“你偷听了?那你还想我说什么?告诉他我现在就在他家里,门口那个说话的是他哥?”
这么说还是抬举了傅晟,猫比他可爱多了。
等程朔笑完,傅晟冷静地直戳重点:“他找你有什么事?”
“约我明天出去约会,”这句算不上瞎扯,程朔觉得傅纭星本来可能有这个意思,低头瞥了眼缠着绷带的左手臂,“我还得想好明天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个。”
刺耳的两个字眼钻进耳里,傅晟锁眉道:“你答应了?”
程朔抬头看着来到面前的傅晟,对这几厘米的微差稍有不爽,挑起下巴反问:“我为什么不能答应?”
傅晟沉声说:“你已经答应过我不再招惹傅纭星。”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
可笑至极,程朔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失忆了还是傅晟在颠倒黑白,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傅晟垂眸与他对视两秒,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捏住程朔的下巴低首印下一个吻,两篇薄唇覆盖在对方刚洗完澡略微湿润的唇上,碾磨开来。
一个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吻,冷静到一触即分。
程朔在他压上来时愣了几秒,回过神,傅晟的唇已经拉开了距离。
手背用力抹了一把嘴唇,忍不住骂:“你他妈发什么疯?”
“这不是你的要求吗?”傅晟镜片的反光遮盖住下面翻涌的更为真实的情绪,转瞬即逝,“现在你可以答应了,明天见面后说服纭星回家,不要再想着做什么小动作。”
程朔被他的逻辑雷得外焦里嫩。
一个装模作样的吻就等同于代替傅纭星献身了?傅晟的算盘未免也太好听了点,他没想到这人还真去考虑了这个一听就知道是玩笑的可能,更荒唐的是,居然还真就付诸了行动。
傅晟的脑子也被车祸撞坏了吧?
程朔难得被激起了点胜负欲。
“你觉得刚才那个也叫吻?”他怒急反笑,点了点自己的下唇,“太敷衍了,远远不够。”
“不要想得寸进尺。”
一句低沉接近于警告的回答。
程朔才不会管这么多,在傅晟还未反应过来时,拽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扯,堵上了自己的唇,比起刚才那个温吞到仿佛公事公办的吻,眼下这个才更像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含着几分报复与挑衅的意味,几乎像在荒芜的边界放了一把熊熊野火。
程朔的舌头灵活地掠夺口腔里的空气,傅晟向后倒退了两步,双手下意识扶住他的腰。
双双跌坐在沙发上,程朔大腿挤进傅晟两腿之间,半跪在软垫上,不知道吻了多久,唇上传来一丝麻痹的钝痛,终于分开。
“这才叫吻,”程朔低首看着傅晟破了皮的唇,低哑一笑,“你还得再练练。”
“两次。”
傅晟冷淡地说道,如果忽略他被扯乱的领口,略微不稳的气息和充血过度微肿的唇,这道磁性的声线听上去能更加正经。
“劝他回家以后,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以后别再和他联系。”
程朔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这是被算计了?
说实话,傅晟这张脸压根不长在他的偏好里,年轻英俊,但过于锋芒毕露,与傅纭星一样的傲。但这种傲气与傅纭星身上那种贵公子的清高不可同日而语,傅晟的视线,永远自上而下带着阶级的俯视和忖度。
程朔很不喜欢被当作猎物一样看待。
他才是那个狩猎的人。
便宜占了,体验比第一次的时候好上不少,至少是他全程掌握着主导权,程朔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手指在傅晟的脸上流连片刻,被对方警告般扼住了手腕,一笑,“明天我会劝傅纭星回家,但他答不答应,我不敢保证。”
傅晟松开了手,喉结滑动:“可以。”
“傅总就这样卖身了?”程朔还有点没回味过来,但不可否认,感觉不错。
一种从来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过的征服欲。
傅晟冷眼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好似那些入耳的讥讽和空气一样掀不起波澜。
这种人,绝对不能够放任在傅纭星身边玩弄他的真心。
他那个活得有几分理想主义的天真弟弟,看似清高倔强,实则最好哄骗,毫无社会经验,对上程朔这种千锤百炼的老手,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而程朔提出来的条件,也正如他想象的那样,无耻又下流。
是他执意要送上门。
那便玩玩。
和一个聪明人玩游戏,远比和一百个不开窍的傻子对弈拥有更好的体验。
从隔着浴室门听见里面的对话起,傅晟便在思考,程朔是一个聪明人,一个很好的乐子,但他从不会因此将一个玩物放在眼里,他唯一的价值,是目前还能够牵扯傅纭星的选择。
一旦傅纭星腻味,那么程朔也将会毫无留在身边的意义。
现在还不是驱逐对方的最好时机。
这条野狗,暂时还可以用绳圈养起来,虽然有的时候,咬人太疼。
傅晟洗完澡披上浴袍,嘴唇上的伤无法处理,便作罢,出来时将换下来那件已经被揉皱了的衬衫随手丢进垃圾桶,底下压着的是那根被程朔扯过的领带。
新的,可惜了。
第33章
别墅一大清晨悄无声息,窗外偶尔几声清脆的啼鸣。闹铃响起的第一声程朔就醒了,下意识想伸个懒腰,结果忽略了负伤的左胳膊传来一阵抽疼。
程朔呲牙咧嘴地起身关掉吵个不停的闹钟,不能更加清醒。
艰难地洗漱完,楼下客厅没见到傅晟的影子,只有一桌佣人准备好的一人份早餐,往外瞅了眼,车子也没有停在昨晚停泊的位置。
走了正好,不用大白天就被傅晟那张嘴毁掉一天的心情。
程朔毫不客气地坐下把早餐消灭了一干二净,西式的煎蛋牛扒,摆盘漂亮却不怎么合胃口,和这座房子的主人一样虚有其表。佣人似乎有任务在身,等他吃完后上前询问:“程先生,您打算几点出门?司机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程朔本来想开口拒绝,可转念一想,他这手臂都被傅晟害成了这样,昨晚那点水费住宿费连个零头都抵消不掉,顿时没了负担,“再过十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