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第50章

为了防止杜文谦再说出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程朔手肘轻击了一下身旁,飞快地打断了二人的话。

傅晟抬头望了眼昏黑的天花板,比起正常的楼房偏矮一些,正如店名一样有着身处地下室的错觉。程朔加上一句解释:“楼上有间阁楼,安静一点。”

“好。”傅晟说。

与杜文谦擦身而过,耳边被小声而暧昧地附了句‘注意安全’,程朔皮笑肉不笑地顶了顶牙膛,正想回敬一句,走在前面的傅晟转头,杜文谦自然地拍了拍程朔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联系。”

程朔双手插兜,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

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傅晟眸色深了深,阖起的唇一言未发,在程朔跟上来时别过了脸,匿在灯的影子下。

摸着黑一前一后踩上通往阁楼的木梯,程朔熟练用钥匙打开了门,昨晚他睡在这里,地方有点乱,不甚在意地把篓子往旁边踢了踢,打开墙上的开关,顿时屋子亮堂起来。

“你想喝什么?威士忌?伏特加?或者我给你调点。”程朔边整理边随性地问道,就好像真的把傅晟当成了客人。

傅晟看着他屈伸的后背,紧身的T恤漏出一截腰身,“你会调酒?”

“我以前做过酒吧服务生,跟着调酒师学过一点。”

“调酒师?”傅晟睨来一眼。

程朔耸了下肩,没有一点被看穿的心虚,“交往过两个月,这是个很好的接触借口。”

傅晟收回视线,良久,沉声开口:“度数不要太高。”

“你不能喝?”

“明天还要上班。”

程朔一愣,随即笑了两声,还真是一个令人信服且没法质疑的理由。

“等我一下。”

再次上来,程朔手里已经多了一套调酒工具,太久没有练习,一下子想要上手还有点生疏。把工具和酒瓶一一在桌上摆好,程朔才从记忆里翻找到一丝头绪。

当初学习,他就不是奔着调酒去,对方指导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人看,直到把那个年轻的调酒师弄得满脸通红,摔坏了一只玻璃杯。

记得那人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性格很腼腆,这种没有感情经验的年轻男孩,追到手也就只用了不过两周时间。

但得手得越早,腻得越早。后来杜文谦喊他来Basement做店长,装修的事忙碌起来,他自然就拍拍屁股跑了,至于对方是什么反应,已经没有印象。

程朔边回忆边依次将酒液倒进金属调酒杯,举起来有模有样地在半空中快速摇匀。伴随发力,小臂绷起极其漂亮的肌肉弧线,透着自然的力量感,傅晟敛下镜片后微深的眼眸,冰块在耳边清脆地碰撞,碎裂,舌根似乎尝到一丝虚空的凉意。

也像苦味。

“好了。”

程朔将调制好的酒倒进杯子推向傅晟,橘红色的液体在透明容器里轻微晃荡,透着迷人的色泽,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傅晟饮下后的表情。

“怎么样?”

傅晟咽下喉咙里辛辣的酒,入口先是酸甜,后劲出乎意料的凶猛,将嗓子熏得泛哑:“这是什么酒?”

“没有名字,我随便调的,好喝吗?”

傅晟放下酒杯,“你可以自己尝尝。”

程朔没有去碰那杯酒,而是手掌撑住桌子,欺身吻住了对面的傅晟,一个不算长的吻搅乱了呼吸,分开时,程朔舔去了唇角的水渍。

“还不错。”比他想的要好喝一点。

傅晟眸色骤然一沉,语气并不算好:“这也是那个调酒师教你的?”

“不是,”程朔忍不住笑了,有点莫名其妙,“你提他干什么?”

没再去看傅晟的表情,程朔拎着酒瓶从桌子那头绕了过来,躺在了懒人沙发,比起经过调制的酒,他更喜欢高纯度的原始酒精。更直白点,懒得再去调一杯。

“要给好评的话可以直接转账,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调酒。”

“第一次?”傅晟重复了一遍,咬字透着深味。

程朔理直气也壮:“今年的第一次,当然也算第一次。”

耳根似乎飘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不等他回头,响起傅晟短促的回道:“好。”

到这里,程朔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有傅晟的联系方式。

看着干干净净新加上的聊天页面,随手点开了朋友圈,无趣的版面一看就知道是傅晟的工作号,程朔倒也没有介意,备注完了‘远离控制狂’这几个字后就要关上,顶部突然弹出一条转账信息。

他眼角一抽,第一反应是出了幻觉。

“你转的?”

傅晟言简意赅:“你说的。”

草。

程朔眯着眼睛怼近手机数了好几遍小数点。

失策了。

他不应该当什么店长,应该转行去做调酒师的。

就专贴着傅晟一个人薅,都能在三十岁前实现年入百万的自由。

“你是有钱烧得慌吗?”

程朔发出了贫穷的感叹,有点咬牙切齿,但又拿人无可奈何,他的反应似乎很好的取悦了傅晟,将玻璃杯沿贴上湿润的唇,饮完了剩下全部的酒。

似乎没有那么涩喉。

“你应该不会要回去吧?”程朔仰起头警惕地问了句。

傅晟隔着薄薄的镜片斜来一瞥,没有说话,发出一声冷淡且短促的笑。程朔觉得这声‘呵’带着点鄙夷的意思,但是拿人手短,他忍了。

“下次你还想喝酒记得来找我。”这么个人傻钱多的老板,不坑一把他都良心过不去。

傅晟开口:“你带过别人来这里吗?”

“当然。”程朔有点奇怪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我指的是阁楼。”

“嗯?”程朔挑了下眉,“这得分情况。”

傅晟预感这张毫无遮拦的嘴又将说出些他并不想听见的话,但或许是那杯烈酒,勾出了某种一直压抑着不可言说的欲望,冲破了失守的河堤,他沉声问道:“怎么分?”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假设是我正在追的人,我会说没有,只带他一个人来过这里。”

傅晟提起唇角,却分明透着股机械的冷劲,程朔侧对着他躺在沙发里慢悠悠地吐字,什么也没有看见。

“事实是你带每个人都来过这里。”

傅晟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

程朔往后一仰,举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答对了一半,但没奖励,每个人不至于,但也差不唔......”

傅晟沉下单膝,捏住了程朔没来及的放下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有点粗暴地将脸覆盖了上去,没有收起的牙齿刮到了程朔的唇角。

强烈的酒精在齿间迸裂。

刺痛使程朔皱了下眉,一点一点扭转过角度,傅晟膝盖抵住地毯,压上来的重量使沙发往更深处陷了陷,任何细小的声音都在沉默中被无数倍地放大。

‘咚咚’

敲门声猛地驱散了阁楼里逐渐炙热的空气。

“可能是郝可。”

程朔胸膛快速地起伏着,喘息稍重,推开了身上的傅晟,带着有点被打扰的不耐起身过去打开了门。

“什么事.....”

在看清门后傅纭星的脸时,程朔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身后的门。

第45章

门板把手心震得发麻,连带着有电流窜过全身,慢了一拍,程朔才想起松开紧握着门把的右手,里头已经泌出一层细汗。

草草草。

没人告诉他今晚会碰上这种完全超出预料的状况。

傅纭星似乎被他极大的反应弄得迟滞了一下,瞭向昏暗中紧闭的门,没有特别,放下叩门的手,说:“我以为你不在店里。”

程朔张了张嘴,第一个字的发音有点失声,清咳了下掩饰:“今天不是周三吗?”

周四周六才会有乐队的表演。

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另一层深意,傅纭星周身的空气冷了下来,“你不想见到我?”

“不是。”

当即被否认。

意识到了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头,程朔错开傅纭星的视线佯装困倦地揉了一下后颈,等情绪有所平缓,才继续抛出编好的理由:“我刚才在里面补觉,做了个噩梦,被你突然给弄醒,一下子有点心悸。”

谁来都随便。

偏偏是傅纭星。

类似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非常少,为了各自的体面,事态通常也不会发展出什么不好收场的后果。

但要是这个人成了傅纭星,情况就有点说不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少爷不在乎所谓的体面与世俗守则,骨子里冷锐又固执,有且仅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不容许外人置喙。

程朔想,或许是刚才在里面太过沉浸与放松,所以才会在乍然看见傅纭星的刹那心脏一紧。更何况一墙之隔的不是别人,而是傅晟。

估计他刚才的反应,以傅晟的敏锐已经能猜到门外发生的情况,此刻耳侧寂静无声。

“心悸?”傅纭星拧眉。

“对啊,”程朔绷紧两颊肌肉,压抑着‘嘶’了一声,看起来正在忍受不小的痛苦,牵起傅纭星垂在身侧的手就往胸口上按,“能感受得到吗?”

才碰到T恤的布料,傅纭星就像触电一样把掌心抽了出去,掩到身后紧紧蜷起,冷着脸挤出单薄的字音:“你......在做什么?”

程朔扫了眼他发梢下稍微泛红的耳垂,笑了声说:“现在好像好点了。”

他是故意的。

傅纭星心想。

背后攥起来的指腹忍不住摩挲,微微发烫,罪魁祸首却仍是用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容易让人误解。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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