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刻工夫里,他便睡着了。
陈词把手机的闹铃调成静音。
明早五点四€€十五分€€,智能手环将以震动的方式提醒他起床,这样就不会吵到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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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化学课。
傅天河面前摊开课本,对着前方的空位发呆。
前面少了个人挡着,他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开阔,只€€可惜这并未能让傅天河把注意力集中€€在€€板书的化学方程式上。
“陈念怎么€€没来啊?”
大课间时他询问桂芷棋,桂芷琪也€€摇头,“不知道呢。”
“可能是生病了?”她猜测道,“最近陈念可忙了,天天都€€要很晚才能睡。”
中€€午放学,傅天河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陈词发短信:
[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同时他登录Q.Q,联系沙弗莱,通风报信。
[陈念今天没来学校。]
陈词没有带手机上学的习惯,他中€€午回家€€吃完饭就休息了,期间连碰都€€没碰电子设备,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到家€€里,才看€€到傅天河发来的短信。
他本来不想回复的,毕竟自己又不是傅天河真正的前桌。
但如果不回,可能会让傅天河担心……吗?
于是陈词继续假装成弟弟的样子,编辑短信。
[最近压力比较大,睡得不好,就请假休息一天]
他手机还没放下,伴随着一声振动,又有新的短信发送过来。
[压力太大啊,要不要再去小屋里静静心?或者我可以带你进树林探险]
太晚了,而且他作为陈词,并不需要去散心。
陈词正要拒绝,便看€€到新弹出来的短信。
[我在€€你家€€楼下呢]
陈词:“?”
他立刻跑去厨房,打开窗户探头一看€€,体育生正跨在€€摩托车上,单脚支撑着身形,仿佛听到了窗户被打开的声响,他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唇角的爽朗笑意。
“下来吗!”傅天河朝他喊道。
陈词是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关上窗户,冷静了片刻,去到书房。
陈念正在€€画画,和昨晚相比精神状态好了太多,甚至都€€愉快地哼起了小曲,果然睡眠充足是改善情€€绪的最好办法。
“傅天河在€€楼下。”陈词道。
陈念一愣:“啊?他来干什么€€?”
陈词:“他发短信过来问你怎么€€没去上课,我回了他说是压力太大,他就过来了,说要带着咱去外€€面散心。”
陈念思€€考了两秒钟:“他想带的人应该不是咱吧?毕竟我又没跟他单独出去过。”
陈词:“…………”
陈词:“现在€€要怎么€€办?”
“人家€€来都€€来了,要不哥你就帮我去散散心吧。”陈念笑意盈盈,琥珀色眼中€€隐含着几分€€揶揄。
其实他挺希望哥哥能跟着傅天河出去的,陈词性格冷淡又内向,几乎从不主动和人交流,导致他的朋友很少很少。
沙弗莱和陈词是同桌,按理€€说他俩可是从早到晚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应该会关系很铁。
但陈念通过互换,知道其实沙弗莱和“第一人格”之间的相处也€€就那样。
沙弗莱有心靠近,奈何哥哥实在€€冷漠,日常把“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两大原则奉行到底。
如今总算有了个看€€起来跟哥哥关系不错的人,陈念当然高兴。
真的要去吗?
陈词相当犹豫,现在€€都€€快十点了,去的话€€到底要多晚才能回来?
这时他听到喇叭声响,傅天河在€€楼下催促。
陈词深吸口气,他回到主卧,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来到玄关处穿鞋。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沙发上追剧的陈蔚问道。
陈词:“同学找我,就在€€楼下等着。”
陈蔚并未起疑,只€€是嘱咐陈词尽量快点回来:“很晚了,注意安全。”
楼梯间里陈词将外€€套拉链拉好,走出楼道。
看€€他过来,傅天河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收起手机,拍拍摩托车后座:“来。”
“太晚了吧。”陈词还在€€做最后的婉拒。
“保证来回就一个小时,放心吧,不会影响明天上课的。而且你应该不困吧?今天可是没上学,在€€家€€休息了一天呢。”
傅天河的后半句话€€专门用于提醒陈词,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不该是菁英班的三好学生啊。
陈词沉默着坐上摩托车后座,脑子里浮现出那句十分€€著名€€的谚语: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摩托车发动,带着陈词朝郊区驶去,将近晚上十点,早就过了高峰期,一路上还十分€€凑巧的全都€€遇见了绿灯。
傅天河开玩笑地对陈词道:“看€€来连老天爷都€€想让我带你出来散心啊。”
陈词:“……”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傅天河把摩托车靠着路边停下,从储物箱里拿出两个头戴式矿灯,显然有备而来。
陈词只€€在€€不久前来过一次,却也€€能记得大概方向,夜晚的山林相当安静,让人说话€€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生怕会惊扰栖息在€€林中€€的众多生灵。
顺利抵达小屋门口,陈词发现外€€面小木桌旁,由树桩制作而成的圆凳多了一个。
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吗?
傅天河照例清理€€房顶上的落叶,提前把天窗玻璃擦拭干净,才下去打开木屋的门。
傅天河点灯,陈词就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和上次过来相比,屋子里又多了许多东西,小竹筐放在€€角落,里面装着许多各式各样的零食,甚至还有炊具。
“想吃点什么€€?”傅天河问。
陈词:“薯片吧。”
傅天河从筐里找出翻找出密封袋,袋子里装满了焦黄色的油炸薯片,和市面上卖的那些相比,稍显简陋。
“这是我自己在€€家€€用土豆炸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傅天河又扔给陈词一罐可乐,“超市里卖的薯片性价比实在€€太低,就那一小包,薯片还没空气多呢,都€€好几块钱。”
陈词点头:“确实,而且最近还涨价了,每片的价格都€€能按毛来计算。”
“就是啊。”傅天河示意陈词赶快打开包装,“你尝尝,我只€€做了椒盐味的。”
于是陈词尝试着拿起一片放入口中€€,轻轻一咬,咔嚓声响便随着骨骼传导,焦酥清脆。
椒盐的独特风味完美附着在€€土豆表面,油炸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味道和超市里卖的可以说一模一样。
“很好吃。”陈词评价道。
好耶!
厨艺得到认可,傅天河努力控制着唇角,不让它过分€€骄傲扬得太高。
“那就好,这包你拿着吧,争取快点吃完,自己做得没放防腐剂,很容易受潮。”
大半夜的吃宽油炸过的薯片,还喝肥宅快乐水一点都€€不健康,但他才刚要十七岁,正是可以造作的年纪,迟两年再开始养生也€€不晚。
陈词咔嚓嚓地吃着薯片,傅天河打开遮住天窗的木盖板,为星空敞开一道窗口。
€€€€平心而论,如果他真的压力大到精神濒临崩溃,来这里绝对能缓解许多焦虑。
陈词心中€€突然罕见地浮上几丝愧疚,可惜,是他欺骗了傅天河。
为了不让体育生难过,他只€€能将计就计,继续扮演着陈念的角色。
可乐和薯片都€€属于高热量又涨肚子的零食,陈词吃了片刻就觉得有点饱,他停了下来,将薯片袋子重新封好。
“今天巧了,能把月亮框在€€中€€间。”傅天河邀请陈词,“躺下来看€€看€€吧。”
陈词继续听从他的安排,仰面躺在€€小木床上。
果然月牙定€€格在€€视野中€€央,如同指甲根部那一抹弧形的骨白€€,被云层丝丝缕缕地遮掩着,边缘散出浅淡月辉。
没有星星。
傅天河俯下身,双手抠着床底用力一拉,又一层木板竟然就被他这么€€拽了出来。
他再向上轻轻一抬,随着零件耦合的声响,单人床被拼成了双倍大小。
陈词震惊地就要爬起来看€€,被傅天河按住肩膀推了回去,体育生顺势在€€他旁边躺下。
“这床也€€是你自己改装的吗?”
“是啊,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很简单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傅天河双手枕在€€脑袋底下,一只€€脚翘起,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悠哉悠哉地晃荡。
这是陈词人生中€€首次跟除了弟弟和父亲之外€€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有点神经衰弱,任何微弱的光线或声音的出现,都€€会打扰到睡眠状态,所以睡前从来都€€是全副武装地戴好耳塞和眼罩。
尤其是他跟傅天河其实算不上多熟,满打满算两人也€€就见过五次面而已。
在€€陈词的社交评价标准中€€,只€€见过五次面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朋友。
奈何傅天河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到陈词都€€觉得难以招架。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试着去拒绝,可体育生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又实在€€充满了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