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此时此刻,框在€€他头顶的夜空和弯月。
陈词不知自己是何时闭上的双眼。
傅天河的呼吸很轻,几乎难以听到,林中€€木屋里充斥着秋夜微凉的水汽。
陈词隐约听到傅天河下床熄了灯,微微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全然的黑暗中€€,头顶四€€方的夜空显得如此深沉诱人,月亮孤寂地高悬着,千百年来被诉诸无数的瑰丽想象。
然而这一刻,他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在€€想,任由困意悄然涌上沙滩,淹没他的脚踝。
不知过了多久,陈词感觉自己身侧的手臂被轻轻碰了碰。
是傅天河。
黑暗中€€他侧过头去,看€€到了微弱的金色光芒,怔忪地屏住呼吸。
€€€€傅天河的右眼在€€发光。
也€€许是制作义眼的材料本身含有荧光成分€€,恍惚间陈词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轮圆满的月亮。
“感觉心情€€好些了吗?”傅天河低声问。
陈词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吧,我倒是能陪你在€€这里睡一夜,但再晚你家€€里人就要担心了。”
陈词闻言,强忍着困意撑身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头顶天窗,玻璃的凉意窜到指尖,让他意识清醒些许。
如果陈念过来,应该也€€会喜欢这种感觉吧?
陈词挂念着陈念,殊不知弟弟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舒缓心情€€。
沙弗莱看€€到傅天河的通风报信,知道陈念没去学校,晚自习放学回到家€€,他立刻给陈念发了消息。
[我整理€€了写代码时会听的曲库,对我来说还挺能让心情€€平静的,你听听看€€怎么€€样。]
陈念打开沙弗莱分€€享的歌单,都€€是写外€€语歌和轻音乐。
他点击歌单里的第一首,钢琴声立刻轻盈悠扬地流淌出来,隐约夹杂着鸟雀的啁啾和孩童的欢笑,只€€是开篇唱词稍显急促。
陈念听着听着,注意到了旋律的微妙转折,终于在€€情€€绪一层层地累积之后,小提琴和鼓点同时到达顶峰,伴随着高音的吟唱,仿佛有一道阳光刺破浓密树梢的缝隙,落下漂浮着细小灰尘的光柱,又像是烟花在€€夜空轰然炸开,一切的一切,都€€绝美地绽放。
陈念毫不犹豫地把这首《golden hour》加入收藏,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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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专门连上头戴式耳机,平时他画画都€€听着小说消磨时间,今天他决定€€先把沙弗莱的歌单从头到尾地听一遍。
兴奋之中€€,他习惯性地要向沙弗莱分€€享绘画进度。
陈念图都€€截好了,正要按下发送键,突然想到在€€沙弗莱的视角中€€,他可是坐在€€旁边老实上了一整天的课,根本就不可能画得太多。
陈念赶紧敲下后撤键,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音乐的陪伴,得到了充足睡眠又推进了稿件进度,陈念已经彻底忘记了昨天这个时候的自己有多焦虑烦躁,他情€€不自禁跟着旋律轻哼出声。
直到陈蔚推开房门,略显担忧地问道:“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傅天河喊他出去玩了。”陈念对爸爸实话€€实说,“放心吧,傅天河人挺好的,而且是哥哥好不容易交到的新朋友。”
“我倒是不是担心同学有问题,无论是跟谁出去,这个点也€€太晚了。”陈蔚准备去客厅拿手机,给陈词打个电话€€。
他刚刚拨通,还没响两下,电话€€就被陈词拒接了。
半分€€钟后,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陈词走进玄关:
“我回来了。”
陈蔚:“去哪儿了?”
“朋友骑车带我去溜了一圈。”陈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隐藏了部分€€信息。
“下次再出去还是趁周末吧,本来放学回家€€就够晚了。”
“嗯,今天是特殊情€€况。”陈词看€€了眼从书房门口探出头来的陈念。
陈念朝他吐吐舌头,表示不关他的事。
“好了,都€€准备去睡吧。”陈蔚尤其对陈念道,“明天可要好好上课。”
“知道啦。”陈念今天画稿的进度几乎要超过过去的四€€五天,压在€€身上的交稿压力瞬间减轻,“保证认真学习!”
陈蔚:“快要月考了吧,你可别给我拿回来不及格的成绩单啊。”
“我有这么€€差吗!”陈念不服气地撇撇嘴,“好歹我也€€是总分€€能到五百二的水平,等把作品集准备完了就专心冲刺文化课,有哥哥给我辅导,肯定€€能提不少的分€€。”
“我开玩笑的。”陈蔚就喜欢逗弄小儿子,主要是他跟大儿子开玩笑,陈词一般都€€没什么€€反应,“去洗漱吧。”
十分€€钟后,兄弟俩躺在€€各自的床上。
陈念扒着栏杆,朝下方探头,看€€向陈词:“哥,你明天下午是不是有体育课?”
陈词:“对,下午第三节。”
“那咱俩能不能那时候换一下?我有点想让沙弗莱当模特,练习速写。”
“你不用去画室吗?”
陈念:“老师说我水平够了,而且要准备的东西和艺考不同,可以自由练习。”
陈词想了想,答应道:“可以,那咱第二节大课间换吧。”
“嗯嗯,体育课结束就再换过来。”陈念心满意足地躺好。
他眼馋沙弗莱很久了,之前在€€地铁站画的那幅速写还经常被翻出来看€€。
下午大课间,陈念行动迅速,拎着包来到操场。
高中€€阶段的体育课一般都€€比较敷衍,老师让大家€€列队跑上两圈,就会宣布自由活动。
女生们大都€€选择坐在€€主席台上写作业或者看€€书,偶尔丢个沙包玩,男生基本都€€在€€打球踢球,宣泄他们过分€€旺盛的精力。
大家€€嘻嘻哈哈地绕着操场跑步,开始还队列紧密,跑到一半就开始松垮到足有三四€€十米长,到最后完全是各跑各的。
等到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宣布解散,少年少女们便鸟兽聚散,去做各自想干的事。
沙弗莱从筐里拿了个篮球,他招呼一声,班里爱打篮球的男生们就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分€€组。
€€€€人缘是真不错啊,果然像他这样又高又帅,成绩还好的男生,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陈念盘腿坐在€€跑道旁,从包里取出便携画板,夹好素描纸,把几根最常用的铅笔放在€€侧旁,准备作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个身着白€€衬衣黑西裤,校领导打扮的中€€年发福男人从操场边经过,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热身的沙弗莱。
“喂,那边那个男生,你怎么€€染发!”
沙弗莱自动过滤了喊声,直到旁边的同学戳戳他,才略显茫然地扭头看€€去。
“对,说的就是你,金色头发的。”校领导眉头紧皱,“你班主任是谁?”
沙弗莱:“…………”
他哭笑不得,赶快走得近些,让对方看€€清自己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的面孔,解释道:“老师,我头发本来就是这个色儿。”
校领导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那个沙弗莱对吧?”
“对。”
“你这个头发……啧,算了,打球去吧。”
目送着校领导离开,其余男生们露出不服气的表情€€,暗中€€吐槽道:“怎么€€感觉他其实想让你把头发染成黑的?”
“别管这些了,打球吧。”沙弗莱习以为常,双耳却捕捉到飘来的偷笑声。
他下意识循着笑声看€€去,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少年身影。
少年腿上放着画板,手握铅笔的姿态瞬间让沙弗莱浑身紧绷。
是陈念吗?
他什么€€时候过来了!
沙弗莱迅速回忆,上节是数学课,那时坐在€€他旁边的还是陈词,至于刚才跑步的时候他没注意,应该是大课间进行的互换吧?
其他同学招呼着开始,沙弗莱定€€了定€€心神,摆好运球的架势,但总是不自觉地想要注意陈念。
他在€€画画。
好像经常朝这边看€€。
是在€€画自己吗?
沙弗莱注意力不集中€€,球也€€就打得相当糟糕,一连几个三分€€都€€没中€€。
“今天怎么€€回事啊?”同队的男生笑道,“手感差了这么€€多?”
沙弗莱也€€不知道陈念看€€没看€€见自己的失手现场,反正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他就脸上一阵阵的发烫,还好剧烈运动的泛红能当做掩盖。
“可能有点累了,我休息五分€€钟。”沙弗莱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掩盖住异样,等同伴们重新开球,他迅速来到作画的少年身边。
陈念神秘兮兮地把画板贴在€€胸口,抬头看€€向拿着水杯的沙弗莱:“怎么€€不打了?”
“累。”沙弗莱言简意赅地回答,“你画了我吗?”
陈念:“是啊,要不要看€€?但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沙弗莱在€€陈念身边席地而坐,“难不成画里的我没穿衣服?”
“那倒不至于。”陈念笑着,就要把画板展示给沙弗莱,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塑胶跑道上驰骋。
他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陈念也€€顾不得给沙弗莱看€€画了,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跑道。
千万别看€€见我,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陈念默默祈祷着,在€€傅天河的认知中€€,作为美术生的自己应该在€€画室才对,如果被他发现在€€操场,互换身份的秘密可就曝光了!
傅天河经过时特地放慢了速度,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跑道边的沙弗莱,对方的发色实在€€太显眼。
同样也€€看€€见浑身紧绷,正背对着他的少年。
他和沙弗莱对视半秒,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