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 第30章

不久前自己还对这个游戏嗤之以鼻,这两天他随便打了几局,一整天的日子就唰唰过去了。

那一瞬间,他陡然生出了被迫害妄想症,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只觉得资本家实在恐怖,不仅要剥削老百姓口袋里的钱,还要消磨他的意志,让他险些失去了赚钱的斗志。

他强迫症似的日常整理了一下手机界面,紧接着就戳进了最近都没有点开的同城招聘APP€€€€

单靠网吧那一份收入,这债可能要还到他下辈子,他必须要再找一份靠谱的收入来源,带他更早地脱离债务苦海。

正当他抱着手机躺下的时候,那位让他最近生活变得乱七八糟的Temperature又给他发消息了:

“衡老板,我实在走投无路了!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题咋写?”

衡宁的手指头悬在半空,看着刚才那人朋友圈发过的图,脑子一时间有些许空白。

好半天,他才发了一句:“你干嘛要做高中物理?”

Temperature回复:“这是我们主编女儿的题,晚上发消息问我,我寻思着这不必须得在领导面前展示一把啊?拜托啦,帮帮忙……”

衡宁还是在犹豫,问:“你那么多认识的学霸大佬,没人帮得上忙?”

说完就觉得这语气有点儿酸酸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好在对面似乎没多想,事实求是道:“何思怀是文科生,我大学同学也大部分学文的,同事那边儿我不想问,毕竟跟领导献媚呢,哪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当然主要是怕他们抢了我表现的机会。”

这个解释衡宁实在挑不出毛病来了,接着那人又说:

“我还问了吴桥一,那边给我稀稀拉拉写了一个结果没给过程,屁都看不懂。”

接着,那边又发来一张照片,中间七歪八扭画了个颇具抽象艺术的疑似过程的图,最后一步给出了结果。

衡宁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结果,确认自己得到的答案和他一样,这才骤地放下心来。

但很快,他看着吴桥一的答案和名字,那种许久未有的怪异的感觉又翻涌上来了。

于是,似乎是真的有些不服输了,他跑去书桌边对自己的答案和过程拍了张照,发过去。

Temperature立刻感叹道:“卧槽!你也太靠谱了!!”

然后连着又发一条过来:“我先看看,明天何思怀出门买东西,如果我没懂,可能还要问问你。”

衡宁盯着那句话,没弄明白问自己问题跟何思怀出不出门有什么关系。

这样怪怪的想法一产生就收不住了,于是他息了手机,没回一个字,打算就这么睡觉了。

闭眼前,手机又亮了一下,弹窗显示对面发来的消息是:[我爱你]。

衡宁整个一大脑空白措手不及呼吸困难心脏骤停,昏暗的灯光下,他解锁解了好几遍才打开手机屏幕。

一戳进去,发现那人只是发了一个小猫咪比心的表情包。

是Temperature同志聊天常用表情包之一,表达感谢的时候不分对象不分时机不分场合,永远是一只比心小猫猫。

原来这表情包的名字叫“我爱你”,衡宁还是第一次在消息弹窗看到它。

搞什么啊?衡宁不爽地又关掉了手机€€€€乱发这种语焉不详的表情包,这什么坏习惯啊?

作者有话说:

一会儿瞧不起王者农药、一会儿看不上表情包,衡宁你是什么封建余孽!(划掉)

第36章 新房客03

衡宁又一次失眠了。

平日里, 他自认为是个心态十分健康端正的三好青年,哪怕被要债的砍进急诊室,也从没影响过情绪健康和睡眠质量。

但温言书出现之后, 他已经断断续续好几天彻夜难眠了€€€€在他家借宿失眠、和他一起打王者失眠, 被他问了个题又双€€失眠……

由此可见,温言书远远比要债的恐怖太多太多。

衡宁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双眼渐渐适应了夜色, 楼下某些店的烂俗灯光隐约擦墙而过, 给周遭的空气染上了一抹暧.昧的红, 这红色逐渐扩散开来,和他脑海中那人脸上的潮色慢慢重叠。

他又瞥了一眼那人还晒在自己家阳台、今天刚收回来的被子。

衡宁觉得自己逐渐被那小橘灯也染了个通黄,也或许是最近吃太饱, 俗话说得好, 饱暖思那什么……

他妈的, 衡宁偷偷咒骂着, 就听见远远也传来了一声:“他妈的!”

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心声跑出来了, 仔细竖耳朵听才又接过来一连串粗俗不堪的辱骂。

叫骂声不大, 传来这边已经被距离削弱了大半, 衡宁便猜到,约莫三条街外又有人聚在一块儿干仗了。

当初他选择住在顶楼的原因有很多,吵闹声小就是其中之一€€€€尽管他自己也住在这里,但他必须承认, 住这一片儿很多人素质不可恭维, 晚上大排档喝多了操酒瓶掀桌子的比比皆是。

衡宁翻了个身,却觉得那本应原地熄灭的吵闹声越来越近了。

偶尔也确实会发生这种情况, 打着打着转移阵地, 从一两个单挑成一片儿互殴, 反正这里是白马桥,傻逼事儿永远不嫌多。

衡宁习惯了,打算起身拿耳塞认真培养睡意,就听门外传来吱呀一声,然后就是一个人蹑手蹑脚跻着拖鞋的声音。

他站定在了门边€€€€温言书肯定又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扰醒了。

听脚步声,衡宁确定出门的只有温言书一个人,他还刻意压低了脚步声,似乎是生怕把那两个人吵醒了。

他本应该装作没听见的,但是停顿了良久,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温言书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他不害怕吗?衡宁忍不住想着,万一又跟早上似的出了事怎么办?大冬天的栽在走廊外面,第二天一早肯定就只剩冻尸一条。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轻轻拧开铁门的声音€€€€他知道这人打开那扇“顶楼隔离门”往下走了,应当是去楼下窗子边了。

大晚上乱跑干什么?当记者的都喜欢凑这种热闹?衡宁感到一阵心烦,但转而又觉得自己揣度错了€€€€这个人对危险环境这么敏感,楼下有人打架能睡得着才出鬼了。

门外,温言书确实因为这嘈杂声感觉到强烈的焦虑。

这声音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跑暗访,一起去的摄像大哥暴露了身份,两个人被整个污水处理厂的人追了半个村子,身后的叫骂声就像眼前这般恐怖。

细胳膊细腿的他被揍得浑身淤青,小腿还有轻微骨裂,摄像大哥个头大目标也大,脑袋挨了血呼啦几的一闷瓢儿,回头直接辞职不干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一直到现在,恐惧的感觉还是实打实的。

何思怀应该是戴了耳机,在房里睡得没有一点儿反应,他不好打扰,又真的好奇又害怕,便悄悄一个人打着电筒摸到了楼下的窗台边。

这一天下来,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害怕独处的事情,完全顺遂本能去看楼下出了什么事儿。

一阵穿堂风从楼道内逃逸而来,温言书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除了身后那扇窗,楼梯上、楼梯下,都是巨大如猛兽巨口一般漆黑的深渊。

当即他便渗出一身冷汗来。

他想逃回房间,但那区区一段楼梯尽头却是无尽的恐惧。

他应当快速逃离的,但他甚至根本迈不动腿。

顶楼,漆黑的猛兽如坍塌的大厦一般朝他压来,楼下,恐怖的夜晚像是汹涌的海水迅速涨潮,窗外,疯狂的叫嚣更似双双巨手要将他一同拉进地狱狂欢。

一些幻觉想象逼进他的大脑,他感觉那些企图伤害他的人又拿着棍棒和刀枪伺机而动。

无路可逃,温言书觉得呼吸困难€€€€他快要被杀死了。

不知是不是恐惧真的能具象化,他响彻着嗡鸣声的耳朵真的捕捉到了一声清晰的开门响。

他觉得喉咙都要被勒断了€€€€他应当跑,但他只慌乱地扑腾了一下,碰到了堆在楼道的饮料瓶,发出一阵更让人焦心的动静。

温言书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断片儿了,直到那熟悉的声音轻轻钻进他耳朵里:

“别怕,是我。”

温言书第一反应完全没明白他是谁,只知道这声音醇厚踏实,像是一双手一般将他即将崩溃的情绪稳稳托住了。

下一秒,混乱的思维才慢慢解冻€€€€是衡宁。

那人出门披了件外套,冷冽的面部线条在黑夜里更显得黑白分明。

是衡宁。温言书攥紧的拳头终于放松了开。

衡宁走下楼梯的时候,对面那人的目光还有些失焦€€€€他应当被自己吓到了,衡宁心想,但自己还是得来的。

月光下,那人苍白的脸印在楼道的拐角,似乎是紧张过了头,大冷天里,额头都渗出一层细汗来。

衡宁怕他出事,又问了一句:“还好吗?”

温言书很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整个人都复苏过来:“没事……好了……”

但身后的叫骂声还在继续,温言书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衡宁二话不说,转身往楼下走去。

还没走两步,身后的温言书便急匆匆跟来:“我跟你一起,别丢下我。”

这话听起来太可怜巴巴了,衡宁没吱声,走到楼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温言书的身上,又将人摁了摁,意思是站在原地等他。

“注意安全啊……”那人又急又怕地喊了一声,衡宁的心差点就乱起来了。

这么多年打打杀杀过来的,还从没有人跟他说过注意安全。

那群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温言书站在走廊里也能看见他。

衡宁扫视了一眼眼前那十几个畜生崽€€€€有几个熟面孔,年纪都不大,最小的可能还在上高中。

这便让衡宁更恼火了€€€€

好生生的人事儿不干,半夜跑到他枕头底下排队等着挨揍。

那群人打得用心,分毫没有注意到已然有人从楼上下来。

衡宁扫视了一眼周围,抄起一个啤酒瓶子,面无表情。

接着,“哐当”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玻璃碎渣飞在墙缘边,陡然升起一片带着月光的刺目的晶莹。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场短暂的寂静中。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衡宁砸瓶子的位置,下一秒,这凶神恶煞之人就举起手上剩下的半截啤酒瓶子,尖锐到足以杀人的利口遥遥指着他们的脸。

但衡宁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冰冷却不暴躁,似乎在跟他们认真商量着什么:

“是谁他妈的半夜急着投胎?”

那一瞬间,战争双方几乎是瞬间凝聚成一股力量,变成了一阵紧张无措的沉默。

终于,方才叫嚣得最凶的红毛儿颤巍巍喊了一声:“衡老板……?”

接着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低骂了一句:“我操……”

衡宁没什么大动作,只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锋利的半截啤酒瓶,又抬头瞅了他们一眼。

下一秒,一群人立刻识相地一哄而散。热热闹闹的街头又恢复了让人安心的宁静。

一转头,温言书正扒拉在门框边悄悄瞅着他,目光晶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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