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宜五根指头同时抓住衣服,黑衬衫衣角皱成一团,靳止晏掰了两下便不再掰了。
真掰肯定掰的过,但他怕把他哥的手掰伤。
“水……水饺……”靳宜嘟囔着。
水饺?
这是饿了,想吃水饺?
靳止晏存疑,直到贴近了,听清了。
不是水饺,是睡觉!
“嗯,睡觉睡觉,你睡,我不走。”靳止晏隔着被子拍他,哄小孩一样。
靳宜眉头依旧皱着,“你,也睡。”
“我也睡?好,我也睡。”
靳止晏身上的衬衫是工作穿的,睡衣还在衣柜不好拿,索性双手一勾脱掉衣服,裸着上身躺在靳宜旁边。
靳宜眉头松了下来。
靳止晏蹭到靳宜身边,头依旧卡在两个枕头中间的缝,不嫌难受,胳膊继续在靳宜身上拍。
“哥,要听摇篮曲么?”
“……”靳宜诡异沉默了几秒。
“哥?”靳止晏看过去,发现靳宜已经睡着了。
喝完酒容易困,正常。
靳止晏美滋滋地拍着他,拍子缓慢有节奏。嗓音轻哼出一段音乐,他的音线偏沉,哼出来的音调却轻柔极了。
“世上只有弟弟好,有弟的哥哥像块宝。”
“……”
“投进妈妈的怀抱,睡梦里都在笑……”
“……”
您要不要听听您再唱什么。
靳宜闭着眼睛,努力洗脑“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他酒量不差,今天喝的太急,最开始确实是醉了,只是在靳止晏咬第三个牙印的时候醒了。
活生生被咬清醒了。
靳止晏上辈子不是狗就是狼,咬是真咬,现在他的肩还在疼。
喝醉不可怕,怕的是醉到一半醒了,局面接不住,只能继续演着。
更可怕的是,亲到最后靳宜自己来了感觉,这种身体上的反应让他又无奈又……说不上来的燥。只好装起假睡,让靳止晏把他抱到床上。
结果某人涂完药就想跑。
他同意了么?
他允许了么?
靳宜翻了个身,借角度偷看靳止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声音越来越低,艰难说完结尾的“笑”字,彻底熄了声。
靳宜大大方方去看。
靳止晏脑袋滑稽地卡在缝隙中间,手搭在靳宜的身上,拍的力道越来越小,直到自然垂下。
靳宜把他的头抬起,拽过一旁的枕头垫上,继续看。
他在想向钱的话。
兰医生是靳氏夫妻二人的挚友,他从小见过的外人很多,兰医生是次数最多的。
靳宜分不清兰医生的立场,更不知道他们那场实验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按照自己的推理来看,他的出生是为了第一次全国性信息素紊乱。而现在第一次信息素紊乱早已结束,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完成了诞生于世的使命?
是完成了……还是失败后,他幸存下来?
靳宜闭上眼,脑子在动。
这种未知的危险让他很讨厌,他喜欢一切笃定的事物,讨厌所有不确认因素。
向钱究竟可不可信。
自己能不能把靳止晏托付到他的手上。
靳宜没法全程陪同,靳氏不管曾经是谁创立的,现在的老板不容置疑,是他自己。
不管是公司还是正在寻找的吕毅,他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没法时刻陪在靳止晏身边。
电话打来的时候,靳宜猛地睁开眼。
他面朝窗户,窗帘没拉,窗外天色已暗。
睡完一整晚又睡一白天?怪可怕的,这下都快把下个月的觉补上来了。
旁边的人睡得很熟,靳宜先划开接听,再轻声离开,关上门。
看清联络人,靳宜手指握紧一瞬,接听:“兰医生。”
“小宜!”兰医生一改之前的疲态,朝电话喊道,“小晏在你旁边么?”
靳宜朝卧室看去,垂眸,“不在。”
“不在?”兰医生意外道,“你俩终于分开行动了?”
“让他接手一部分工作。”
“挺好,你总算能放开了,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这个问题,很多事情不能纵着他,小晏长大了,以后……”
靳宜打断道:“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么?”
“行,我知道你不愿意听这个。”兰医生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发现小晏这种情况很复杂。小晏前段时间服用的那个药,王雷把检测报告发给我了,结合近来的体检异常,我们有个大胆的猜测。”
大胆的猜测,又是大胆的猜测。
靳宜内心对兰医生的存疑,表面云淡风轻道:“什么猜测?”
“小晏的体内有抗药性!”
“……抗药性?”这回靳宜真的愣了。
抗药性这个词不难理解,字面意思,对药有一定程度的抗体,也可以说排斥。
不管兰医生究竟是什么目的,靳宜对这则说辞,已经信了大半。
向钱也和她说了同样的话。
抗药性。
是了,只有这个词能解释为什么普通抑制剂对他无效,为什么服用安乐死没伤没晕。
前几天靳止晏失控反常,靳宜用嘴把麻醉剂喂到他嘴里。药剂的量足够睡一天一宿,靳止晏却仅仅昏迷了几个小时。
还是在信息素紊乱的情况下。
“说是猜测,这个结论也是我们拿数据测出来的。无法给你百分百的肯定是因为小晏不在,没法进一步去研究。”兰医生很激动。
抗药性啊,对于无关人士仅仅是个词,对于靳宜而言代表了小晏的安全。对于医生而言,抗药性代表着无法想象的巨大利润。
利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知道抗药性的来源,加以利用,有多少数不清的人免于一死。
只要想想,她激动的不得了。
“现在的首要之急是让小晏过来,确认有抗药性,小晏服用药的思路得抓紧改一改,我们研究也需要时间。”
“……”靳宜没说话。
兰医生说:“如果能知道抗药性的原因,就能拯救上千万人的生€€€€”
“不了。”
靳宜皱了皱眉。
兰医生亢奋的情绪一顿,险些没听懂他的意思。
不了?什么叫不了?兰医生找了处更安静的地方,深吸两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捏了捏太阳穴,心平气和道:“小宜,我知道你从小有主意,我和你父母都包容,但小晏的事不能马虎,更不能意气用事……”
兰医生还想再说,靳宜握拳,指甲扎在掌心。被摁的地方泛白,逐渐留下五个圆弧形的印子。
靳宜笑了笑,“您误会了兰医生,小晏最近工作忙,我想等过段时间找您。”
“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兰医生谴责。
靳宜:“……”
这句话让他有些恍惚,靳止晏以前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不是教育的口吻,而且趴在靳宜的办公桌上,一只手臂垫着下巴,一只手摁着靳宜的手。
靳止晏刚上高一,高中的劲就比自己大,靳宜握着鼠标动不了,冷声说:“松开。”
靳止晏一下就红了眼。
那段时间靳止晏不消停,正值青春期,看谁都不顺眼。
他右脸贴着一块巴掌大的纱布,嘴角有擦伤,药是靳宜帮他涂的。那时候他的头发乱成一团,像个稻草鸡窝。
当时他就用着这张凶巴巴的脸,嘴一抿,眼一红,一脸想骂不敢骂、想管不能管的憋屈样,说:“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靳宜头疼,不知道他怎么学了装可怜这招。
靳宜敷衍道:“当然工作重要。”
靳宜以为他又要装哭,正好奇他能不能真哭出来。心想要是哭出来自己就不难为他了,勉强配合一次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靳止晏不按常理出牌。
靳止晏眉头一拧,语出惊人:“那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靳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