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失忆了…
那他如今就是走向€€了跟以前截然不同的人生,没有仇恨的人生。
曾经在医院长椅上紧紧拥着自€€己的大哥哥, 为什么自€€己和他, 会走到€€如今的地步?离婚后的这两年里,连岁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时€€纵没有被仇恨裹挟, 后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如今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即使出€€院之后两人再€€也不会相遇, 起码,他永远都会是自€€己爱慕的模样。
“你很怕黑吗?”时€€纵又换了个话题。
“…以前不怕, 后来€€怕。”连岁低声回答。
“为什么?”
“…”连岁无言。
“行,又是我干的。”禽兽!禽兽!
连岁有些无语,“…时€€先生,您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真失忆。”
“…”
“不信?”
“…”
“我知道你不信,换我也不信。”终于回到€€二楼的病房,时€€纵将人稳稳地放到€€病床上后,就朝哐当作响的窗口走去。
随着玻璃窗被关上,呼啸的风声瞬间小了些许动静,“睡吧,睡一觉起来€€天就亮了。”他立在窗边,与连岁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连岁慢慢躺下€€,拉上被子,将自€€己紧紧裹起来€€。
屋内陷入长久地寂静,连岁根本€€睡不着。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害怕时€€纵会突然冲过来€€掐着他的脖子让自€€己取悦他。
某些已经快要挥去的东西,此刻在黑暗里四处滋生,那些灵魂深处的恐惧又开始缓缓升腾起来€€。
即使他知道如今的时€€纵大概率不会再€€那样对待自€€己了,可连岁还是忍不住地害怕。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用来€€形容连岁现在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良久之后,黑夜里再€€次响起时€€纵的嗓音,“睡不着?”
“…”
“怎么了?”
“…”
“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你出€€去。”连岁终于开口,柔柔的嗓音里透着疏离的命令。
“好。”时€€纵利落朝门口走去。
随着房门被轻轻关上,连岁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些,起码不用一闭眼就想到€€时€€纵以往的可怕模样。
可这黑漆漆的屋子,又会让他有些呼吸紊乱,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克服,始终都会有一股窒息感。
在黑暗的空间内会感到€€害怕和窒息,是那年在泉山别墅三层暗室内留下€€的毛病。
连岁裹紧被子蜷着身体€€,调整呼吸,努力入睡。
时€€纵倚在门外€€,指腹反复地摩挲着左手手背上的咬痕,满脑子都是连岁那张漂亮的脸,腰上的疤,和那个水下€€的吻。
自€€己明明对他很心动,即使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身体€€都替他记住了人,可为什么自€€己以前会那样伤害他呢?伤害他以后,明明自€€己也很痛,放着好好的小美人不宠着,非要搞得两败俱伤,这他妈不是有病吗?!时€€纵想不明白。
啪€€€€啪€€€€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真不是个东西!
啊€€€€
屋内一声惊叫,时€€纵迅速推门冲到€€床边,一把将惊坐起来€€的连岁紧紧拥进怀里,“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别怕,别怕,我在…”
“梦都是反的,别怕…”
怀中软软的人儿抖个不停,时€€纵一直耐心地温声哄着,“我在这儿。”
“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一直守着你,直到€€天亮。”
“天亮了就不害怕了。”
“当然,前提是,你别把我赶我出€€去…”
连岁被吓坏了,好不容易眯着一会儿,还做了噩梦。
梦中他又回到€€当年红岩山上的那个昏暗小木屋里,被龙曜那个死变态绑在椅子上差点失身的景象清晰重现。因为怕黑,所以他刚刚睡眠很浅,在梦里都有意识,能清楚地记得时€€纵会来€€救自€€己,可带着希望的他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始终没有等到€€人。当白衬衣被撕碎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吓醒了。
“当初…为什么要来€€救我?”连岁声音小小的,有些发颤。
“什么?”
“…为什么救我?”
“你是因我落水,救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何况,你是我失忆都忘不掉的人,又怎么可能舍得…
“我说€€的不是这个…”连岁嗓音颤得越发厉害。
时€€纵默了几秒,温声道,“虽然我不记得以前什么时€€候救过你,但以我现在的想法€€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想答案应该是€€€€本€€能反应。”
连岁没有再€€说€€话,屋内重新陷入长久地寂静,只有阵阵雷鸣和呼啸的风雨声在黑夜里交织着。
但时€€纵有力的大手和滚烫的胸膛,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渐渐地困意袭来€€。
意识朦胧间,连岁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时€€纵离自€€己较远的时€€候,自€€己会怕他,而他拥着自€€己的时€€候,反而不怕了,甚至觉得很安心。
可能是自€€己被黑暗的环境和恐怖的梦境吓坏了,惊慌之下€€特别需要有个活人能陪着自€€己,而如今危险系数不高的时€€纵又正好在身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感觉。
嗯,应该就是这样。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
一夜无梦的连岁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感官恢复之后,他缓缓睁开仍旧带着朦胧水汽的的眼眸,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趴在床边睡着的男人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动了动,从时€€纵的手心挣脱出€€来€€,然后起身准备下€€床,没等他掀开被子,时€€纵又一把将他的手抓回来€€紧紧握着,“别怕,别怕,我在…”含糊的呢喃,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下€€,连岁等他睡踏实了,又才轻轻抽出€€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窗外€€的风已经停了,可雨还在下€€着,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还是去楼下€€找医生给同事们打个电话报平安吧。还得给谢老师打个电话,出€€门前,自€€己将儿子托付给他照顾,说€€好了晚上回去,这都过了一夜了,儿子肯定会担心自€€己的。
连岁刚走下€€楼,才想起来€€昨天停电了还没恢复。他有些失落,看着坑坑洼洼的老旧木质诊桌上摆着的那部沾满灰尘的红色电话,沉沉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身体€€感觉怎么样?”身后传来€€一道苍老又带着关切的声音。
连岁回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发黄的白大褂,正朝他和善的笑€€着。
“谢谢您救了我。”连岁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现在手机丢了,暂时€€没法€€支付费用,等我…”
“别担心,送你来€€的那个小伙子已经付过了。”
?
他不是手机掉湖里了?怎么付的?
连岁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二维码。
想来€€,是付的现金。
“他付了多€€少€€钱?”自€€己跟时€€纵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欠他人情,等回去了得还给他。
“没给钱。你看看我这腿,”老医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后一瘸一拐地朝诊桌走去,“帮我干活的人这几天有事回家了,他啊看我不方便,就帮我干了半天活儿。我也不占他便宜,就折算了一下€€工钱,刚好抵了你半天的医药费。”
“你别看我这诊所破破烂烂的,方圆百里的父老乡亲呐都在我这儿看病,看了几辈人了。忙起来€€的时€€候,都脚不沾地嘞,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他缓缓坐到€€诊桌后的椅子上。
连岁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时€€纵竟然是会帮人干活的人。他一向€€冷血,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何况这医药费明明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根本€€不会这样,没想到€€这次他竟会…
难道他钱包也掉了?
还是,他这两年习惯有所改变,跟自€€己一样,出€€门只带手机不带钱包?
“所以,他帮我付了半天的医药费。还有一部分没结清,对吗?”连岁不确定地问。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到€€这里的,之前没问,时€€纵也没告诉他,目前已经过了一晚,半天的医药费怎么也不够吧?
“我看看。年纪大了,记不住了,你等等啊。”老医生慢吞吞地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手写处方单,翻了半天才找到€€连岁的,“昨天下€€午三点开的单子,下€€午用了药,晚上没用。嗯,对,瞧我这记性,昨晚下€€暴雨,这腿疼得厉害,我很早就睡了。”他自€€顾自€€地小声说€€着。
然后将连岁的单子放进那一叠处方单里,朝他和善地笑€€道,“结了昨晚的床位费,你们就可以走了。”
“床位费多€€少€€?”
“二十。”
“…好。”连岁捏着衣角咬了咬唇,脸颊瞬间就烫了起来€€,“请问,要怎么…帮您干活?”说€€到€€后面,他声音小极了。
“你不用知道。”身后传出€€时€€纵有些慵懒的声音,明显是没睡醒。
连岁无视他,“医生,麻烦您告诉我。”
没等老医生开口,时€€纵就拿出€€钱包,将一百块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那不行,小伙子,我啊这辈子就占不来€€别人的便宜。”老医生从另一个抽屉里掏出€€一沓零钱,仔仔细细地数着。
连岁有些诧异地望向€€时€€纵,“…你,有钱?”
“有啊,”他勾唇一笑€€,将钱包塞进连岁手里,“身家千亿,都是你的。”
连岁一把将这烫手的东西扔了回去,然后背过身去,“我会还给你的。”
“来€€,小伙子,找你八十。”老医生递过来€€一叠整整齐齐的零钞。
时€€纵轻笑€€,“不用了,跟您买把伞。”说€€完他一把拿起立在门口的老式长柄弯钩雨伞,然后搂过连岁就出€€了门。
连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人就已经共撑一把伞走在了雨中。
“哎,还下€€着雨呢!路上不安全,赶紧回来€€!”身后传来€€老医生焦急的声音。
时€€纵头也没回地摆摆手,笑€€盈盈地瞥着身旁的连岁,提高音量懒懒道,“不了,有人等不及了。”
第48章 叫我名字
时纵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连岁有些无语,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你怎么总想着还我啊?”时纵踢开连岁前面€€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