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很快,时€€纵就失去了意识,但脸上的笑意似乎被定格了一般,怎么也散不去。
深夜里,连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座别墅。救护车赶来时€€,他€€早已脱力晕了过去。
*
安南市第一人民医院。
时€€怀振拄着龙头拐守在病床前,面如死灰地看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时€€纵,良久之后€€,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他€€早已病入膏肓,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时€€日无€€多了。可时€€纵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就跟当年€€他€€母亲一样,一旦爱上一个人,就认定对方一辈子。
当年€€,他€€也用了很多手段拆散女儿和楚鸣山,可最后€€逼得女儿满身€€顽疾,常年€€病痛缠身€€,也没能让她放弃和楚鸣山在一起。即使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临死也没跟自己服个软。想来,她是幸福的吧?
因为,当初女儿以命相挟,逼自己放过她和楚鸣山。他€€没办法€€,只能妥协。女儿临走时€€,他€€曾拉下父亲的威严,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如果和他€€过得不幸福,就回来。只要你愿意,你就还是时€€家的大小姐。”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直到她病死在逃命的路上,也未曾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
家里的电话从没换过,杨管家提过一次被时€€怀振罚得卧病在床一个月,从那以后€€时€€家大小姐就成€€了时€€家无€€人敢提的禁忌。所有人都知道,老先生日日都在等一个电话,在等他€€心爱的女儿回来。
直到后€€来,他€€等来的,是女儿的死讯。
时€€怀振恨楚鸣山,也恨和楚鸣山流着一样血的时€€纵。他€€怒气冲冲去寻人,最后€€见到的是一个和女儿有着五分相似的落魄青年€€。
那年€€,他€€把时€€纵从医院门口带回了时€€家。但他€€对楚鸣山的恨意始终不减,最终全都发泄到年€€轻的时€€纵身€€上。时€€纵在时€€家过了五年€€见不得光的日子,当时€€家遇到危机时€€,他€€豁出生命力挽狂澜,相当于用命换了时€€代集团掌权人的位置。由于长期生活在阴暗里,他€€的手段也就越发狠辣,最终,变成€€了时€€怀振的样子。
自此,时€€怀振才稍稍有一丝满意,将他€€当成€€个人看。
可谁知,他€€回安南市复仇,竟娶了仇人的儿子连岁。还入戏太深,对连岁渐生情愫。
要不是因为连岁的父亲连衡,时€€家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时€€怀振比时€€纵更恨连衡,恨连家的所有人!
可时€€纵却瞒着他€€将人娶进门,自成€€婚以来,泉山别墅更是防守得犹如铁桶一般,死死地护住连岁,真是不孝逆子!
思及此,时€€怀振没忍住又€€咳出了一口血。
片刻后€€,缓过劲来的他€€用方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病床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罢了…”
“和你们母子俩斗了一辈子,我也累了。”
“随你吧…”
时€€怀振拉起时€€纵包着厚厚纱布的左手,布满血丝的眼中早已没了光泽。
“他€€离开泉山别墅后€€,你折磨了自己三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够吗?”
“为了他€€,把自己搞到精神崩溃,即使失忆了,再次见到他€€,还是爱上了他€€。他€€就那么好?值得你当初命都不要也要护着他€€?”
“几€€次三番地逃出来,就为了见他€€一面。可他€€呢?他€€根本€€就不爱你了,就你死脑筋,非死皮赖脸地缠着人不放!”
“现在倒好,成€€了个神经病,还要为他€€自杀!我该说€€你蠢,还是说€€你活该?”
“罢了罢了,不说€€了。”时€€怀振将时€€纵的手放回病床上,尽量平复情绪后€€,轻手轻脚地拉过被子盖住他€€的手。
“外公€€走了。以后€€,你自由了。”
时€€怀振起身€€,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病房门口,打开房门的时€€候,与立在门外泪如雨下的连岁擦身€€而过。
没有言语,也没有敌意。
第65章 小兔崽子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时纵, 仍旧立在门口的连岁心口疼得厉害。他虽然恨时纵,怕时纵, 但从没想过要时纵的命。如今得知€€时纵的病都是因自己而起, 更是忍不住开始自责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做的所有€€决定真的都是对的吗?甚至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到底该不该重新接受时纵。
可他想着想着又垂下€€了头,时纵如今昏迷不醒,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 迟早会醒过来, 但是他的精神已€€经错乱, 醒来之后还能不能认识自己, 都是个未知€€数。此时想这些€€, 未免有€€些€€太过多余了。
叮铃铃€€€€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连岁僵了片刻才动了动攥着衣角的手。拿出电话后,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国际号码。
泪眼€€朦胧的连岁正打€€算挂掉电话, 突然想起来会不会是时遇打€€来的,犹豫几秒后滑开了接听键。
“喂, 是时遇吗?”他嗓音有€€些€€哑。
“连大少爷, 最近,有€€没有€€想我?”电话里传来带着阴沉笑意的声音。
连岁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今天晚上九点, 城西烂尾楼。要是晚了一秒, 就等着给你可爱的儿子收尸吧!记住,一个人来,别报警!”地€€上的手机发出的声音虽然小€€, 但在这异常安静的VIP病房, 这种€€程度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保镖和连岁都听得一清二楚。
连岁惊慌地€€拿起手机,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怎么…怎么知€€道我儿子是不是还活着?你让他接电话!”
听筒内传来一阵推搡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最后龙曜烦躁地€€啐了一声,“艹!说话!”
接着又是一顿拳脚,可听筒里始终没有€€传来儿子的声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但直觉告诉他,儿子极有€€可能在龙曜手上。
“我要见我儿子,没确定他安全之前,我不会来的!”连岁慌到站不稳,靠着门框滑坐下€€去,“龙曜,你的目的是我,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休想见到我!”
对方挂掉电话后,很快,一条视频发到了连岁的手机上。他颤抖着手点开了播放键,视频画面中儿子被吊在烂尾楼顶楼内,满身伤痕,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而他的脚下€€,只有€€稀疏的几根横梁和断梁。如果摔下€€去,必死无疑!
城西有€€个烂尾楼群,一大片地€€都是建了一半就荒着的楼盘。如果连岁没记错的话,那€€就是父亲所说的当€€初龙卫国和他争夺的那€€个项目。
母亲因为€€这块地€€的开发权而死,龙卫国费尽心机最后也没能得偿所愿。连岁很清楚,龙曜是想在这个地€€方要了他的命。
他关€€掉视频,擦掉脸上的泪水,深深地€€看了时纵一眼€€,然后撑着门框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医院。
*
漆黑的夜里,连岁站在城西荒废多年€€的楼群间,慌乱地€€扫过每一栋烂尾楼,终于在最高的那€€栋楼看到了一丝光亮。他奔过去,一口气爬上十八层,终于见到了吊在顶层正中浑身是伤的儿子。
“哟,连大少爷,稀客啊!”龙曜随意地€€倚在楼梯口,铮亮的水果刀在指间翻转着。
连岁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中猛地€€一颤,短短数日,龙曜仿佛像变了个人似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老态尽显。那€€双猩红的眼€€睛,也更加阴狠可怖。
“爸…爸…”浑身是血的连致虚弱到极点,努力掀起眼€€皮,才看见连岁模糊的侧脸,“别管我…快跑…”他的声音太小€€了,没人听得见,除了他自己。
“放了我儿子。”连岁站在没有€€护栏的混凝土楼梯上,参差的钢筋泛着白€€炽灯微弱昏黄的光。
“你上来,”龙曜阴笑着朝下€€方的连岁招了招手,“到我跟前来,我就放了他。”
“好。你最好是说话算数。”连岁紧紧攥着拳,战战兢兢地€€踏上最后几步楼梯。
“现在可以放人了吗?”连岁立在龙曜跟前,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连大少爷,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龙曜用刀尖抬起连岁的下€€巴,“要是当€€初在红岩山被我玩一玩儿,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呢?”
“你…你到底想怎样?”连岁脊背发凉,手心开始冒汗,“你先放了我儿子,你我的恩怨,与孩子无关€€。”
“可以。”龙曜手上用力,刀尖刺破连岁瓷白€€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缓缓淌进纯白€€衬衫的衣襟里。“把衣服脱了。”
连岁忍着下€€颌的刺痛,闭上眼€€缓缓解开衬衫扣子。
“爸爸…不要…”连致干裂的唇张合着,声音却发不出来。
“贱货!”扣子解到第四颗的时候,龙曜突然抬腿一脚踹了下€€去。
一声闷响,连岁惊慌之下€€被外力一带,撞进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里。这一脚明显没有€€踹到他身上,惊魂未定的他睁开双眼€€,只看到了滚动的喉结。他抬头,对上了时纵满眼€€心疼的眸子。
“站到我身后。”时纵松开人,温声低语。
“我儿子…”
“交给我。”说着时纵就将人护在了身后。
他如今已€€经想起了一切,自然也知€€道连致是连岁和时遇的儿子,但那€€又如何?面对生死,他永远都会选择让连岁生。他深知€€连致对连岁来说有€€多重要,自然也不会让连致死。
“龙曜,当€€年€€的恩怨,算起来也有€€我一份儿。”时纵轻扯唇角,冷哼一声,“你们龙家当€€初追杀我,可是费劲了心思。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想报仇?冲我来。”吴医生给的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得速战速决。一旦自己发病,连岁和连致就没有€€生的机会了。
龙曜狞笑,“也是。以前碍于你的身份地€€位,我动不了你。如今我他妈也不想活了,临死拉你和这个小€€畜生做个垫背,也不错。”
说完他就拖着行动不便的腿脚,几步冲到柱子前,抬手砍断了绳索。
“不要!!!”连岁惊慌大喊!
时纵纵身一跃,一把抓住飞速下€€坠的绳索,两人挂在中间的横梁上,连致被拉到了横梁边缘,而时纵单手攥着绳索在空荡的楼层间来回摆动,摇摇欲坠。
恐惧让连岁身子彻底软了下€€去,趴在楼梯上嚎啕大哭,“致致…时纵…”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奋力往上爬。他得爬上楼梯,打€€倒龙曜,到横梁上去救人。
而站在十八层楼面的龙曜,似乎被这副场景愉悦到了,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真惨啊!我喜欢!”
“连大少爷,你现在是不是很痛啊?啊?哈哈哈…”
“那€€我就让你再痛一点。”龙曜转着手里的水果刀,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你母亲当€€年€€坐的那€€辆车,”他在连岁跟前蹲下€€身,笑容阴狠,“是我,亲自动的手脚。”
连岁抬头,狠狠地€€盯着龙曜,“原来是你…”
话音未落,他就抱住龙曜的脖子,两人齐齐滚了下€€去。
这楼梯太长€€太长€€,连岁已€€经不知€€道此刻身处多少楼,但他忍着浑身的疼痛,死死抱着龙曜不松手,就算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恍惚间听见了时纵和儿子绝望的嘶喊声。
时纵用力甩动绳索,终于在尝试了无数次之后,倒挂在左侧一处断梁上,连致紧紧挤在横梁边缘的身体往下€€垂了一点,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连致,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打€€起精神,起来!”时纵紧攥着绳索大吼,鲜血顺着绳子无声滴落。
连致咬牙抬腿攀上横梁,加上时纵的配合,终于将他拉上了横梁。他连忙用牙齿咬开绳索,抱着横梁爬到了楼面上。
而另一边,倒挂在断梁上的时纵,确认连致安全后才扔掉绳索,翻身踩上断梁,飞速回到楼梯上。
解除困境的两人疯狂冲下€€楼,在五层的楼梯转折处发现了昏迷的连岁和高举水果刀的龙曜。
时纵一个飞身将龙曜踢出楼道,然后蹲下€€身查看连岁的伤势。还好,都是皮外伤。而龙曜,从五楼摔下€€去,不死也残。
松了一口气的时纵这才注意到立在楼梯边往下€€瞧的连致,一把将他按进怀里,“小€€兔崽子,别看。”
此时,警车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你说什么?”连致奋力仰起头,声音又小€€又哑,“什么崽子?”
时纵垂眸挑眉,“小€€兔崽子,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骂自己的,有€€些€€好奇。”
???
“好奇什么?”
“好奇…”连致话音绕了绕,“你知€€道我是你儿子后,会不会想狂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