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 第10章

森林里土地微湿,上面生满了高及膝盖的野草,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地面,只有脚踩上去是柔软的。我们走惯了城市里坚硬的混凝土、沥青路,这样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路”的路,倒是真没有走过。

不过鲁迅说过:“世上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我走在最前面,徐子戎垫后,两个女孩子紧紧地跟随着我们。

越往树林深处走,树木的排列越密集,光线越阴暗,杂草也越多。幸好树高草低,行走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我拨开挡在前面的杂草,用捡来的木枝敲敲打打,以防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会有蛇虫鼠蚁。

说来也是我运气好,我的木枝好几次都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动物,或许是蛇,但它却没有攻击,连影子都没被看清就溜走了。

我们提心吊胆地走了一会儿,忽然我听到了清脆的潺潺的声音,跃入耳中犹如仙乐。

“是水声!”我惊喜地脱口鼓舞着身后,紧接着,我眼前骤然一亮€€€€

遮天蔽日的树木裂开一个小口,露出一小片天光!

一束两米宽的溪水正潺潺地从未知的源头流淌而下,太阳正在当空,落照在溪水上,映出个灼目的影子。这小溪清澈地倒映着两边繁茂的树木,宛如溪水中还有个森林世界。溪岸边是深褐色的泥土和沙石,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松软的脚印。

“太好了!是溪水!”邱鹿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她俯身用水杯满满接了一杯,也不嫌弃里面还有些泥土沉淀,嘴巴凑上去就是满满一大口,顿时解了难捱的渴意。

我喉咙里早就干得快冒火了,赶紧捧了一口清澈的溪水进嘴里。森林里的溪水入口冰凉,但却有着一股甘甜的味道,顺着肚子往下滑,让人精神一爽。

“鹿鹿!带回去烧开了喝!”温聆玉的嘴皮都干得翘起来了,但依然坚持着,“外面的生水很容易有寄生虫,喝了不安全。”

邱鹿拍了些水在脸上,笑着说:“我都要渴死了!我宁愿被虫在肚子里咬死,也不想渴死!”

“别说死不死的!”温聆玉细声细气地说。

“哦……”邱鹿应了一声,弯下腰,突然趁温聆玉不备,一捧水洒在她脸上,“我们好姐妹要死一起死!”

温聆玉装作气恼的样子,立刻发起反攻。

一时队伍里苦闷的气息都被她们的笑声冲散不少。发现这条小溪居然是我们这几天以来,唯一一件幸运的事情。

我寻了个大石头,坐在上面歇脚。目光随意地扫过密林。这里绿意丰富,就当放松眼睛了吧。

忽然,在小溪对岸,一块怪异的石头进入我的视野。

我皱着眉,凝神去看。

“怎么了?”徐子戎走过来。

他是体育生,视力极好。我指着对面问:“你看看,那个东西……是个石碑?”

第12章 氏荻石碑

徐子戎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就是个石碑,上面还有字!”他笃定道。

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垂坠而下,一块半米高的石碑藏身其中。那石碑碑身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或许还真的会被看漏过去。

我赶紧追问:“什么字?”

“太远了,看不清……”徐子戎说着,猛地一提气,原地起跳!

体育生果然不一样,两米多宽接近三米的小溪,他连裤腿都没有沾湿就跳到了对岸。

徐子戎来到石碑前,蹲下身子,掀开遮挡的杂草,皱着英挺的长眉自习辨认起来。

“嗯……嗯……”

我见他“嗯”了半晌没个回应,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

徐子戎有些尴尬的站起来,冲着我们挠了挠头:“我不认识这个字。”

我:“……”

邱鹿也无奈地挡着脸,一副“我和他不熟,丢脸也不丢我的脸”的表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退后两步,微微助跑,脚下用力一瞪!

险险地跳到了对岸。

我重心不稳,差点往前扑倒。幸好徐子戎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我的胳膊。虽然姿势没有徐子戎漂亮,但好歹也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我上前去查看那个石碑。

这石碑应该是上了些年代,苔藓让它摸起来有种滑溜溜的恶心。几只小昆虫吊在碑身上,我还没去触碰它们,它们就惊慌地逃走了,好像我是什么捕虫兽似的。

碑身边缘雕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花纹和图腾,既像蝴蝶又像凤凰,还有一些装饰性的花朵和飞鸟。中间刻着两行字,当年应该是描过红,但现在在岁月的风蚀下早已没了色彩。我皱起眉头,仔细辨认。

其中一行字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歪歪扭扭的。另一行字是古体篆文,我勉强认识。

文学院里刚好有个古汉字研究所,研究所里的教授曾经给我们上过一个学期的课。我当时好奇心重,对古汉字的兴趣也大,便跟着他学习了半个学期。

现在我无比感激当初的自己。

“氏……”我触摸着碑身上的刻痕,艰难地一边认一边出声,“氏荻……山……界€€€€氏荻山?!”

说完,我自己先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里居然是,居然是……客栈老板曾经给我讲过的氏荻山?

我在导航上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可现在却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好耳熟的名字。”徐子戎喃喃着。

邱鹿她们在对岸高声问:“你们看清了吗?认字儿不?”

徐子戎有一种被点名的尴尬,立刻说:“这是古汉字,要不是阿泽,你们来了也不认识!”

温聆玉说:“那上面写的什么?”

徐子戎说:“氏荻山。”

隔着低微的淙淙水声,温聆玉修眉微敛,说:“氏荻山……不就是阿黎说过的地方?”

邱鹿还很茫然,一个劲问温聆玉:“哪里?阿黎说过的哪里?”

温聆玉说:“当时阿黎说漏了嘴。有一个叫氏荻山的地方,里面应该是住着一些会下蛊的苗族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就是传说里的生苗。”

温聆玉的猜想竟与我不谋而合。

她转头,视线忽然与我对上。我赞同欣赏地点点头,温聆玉也露出个微笑,面颊却染上浅红。

“你说什么?隔着我听不清。”徐子戎蹦€€了两下,招手道,“你们过来吧,过来看看!”

邱鹿撅着嘴:“我跳不过来,又不想把鞋子弄湿了。”说完,她眉眼一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徐子戎,“你过来背我!”

“我是卖给你的奴隶吗?”徐子戎说着,脸上却带了甜蜜的笑,认命地脱下运动鞋,挽起裤腿,淌着水过去。

邱鹿娇娇地站在原地,等着徐子戎走到了,在她面前背过身弯下身子,才懒洋洋地抬起手,跳上徐子戎的背。

温聆玉瞥了我一眼,默默地坐在石头上脱了鞋袜,挽高了裤腿,也跟着默默淌了过来。

邱鹿在徐子戎的背上,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似的。

徐子戎轻轻巧巧地背着邱鹿,大气不喘一个,对我说:“阿泽,你看着小温,水里滑溜得很,一不留神会摔!”

他话音刚落,温聆玉脚下就踩中了一块光滑的石头,身体重心顿时失衡,摇摇晃晃地要摔到。我赶紧上前两步,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那根树枝递上去。温聆玉险险地抓住树枝,这才维持住了平衡。

“谢谢。”上了岸,温聆玉软糯糯地道谢。

我不在意地摇摇头,带着她凑到石碑前。

温聆玉细眉微敛,说:“这石碑至少是明清时代的东西,刻痕已经很浅了,而且这个图案我似乎在书上看到过。”

邱鹿鼓掌,说:“我们小玉真厉害!”

徐子戎也附和:“阿泽,没给咱们爷们儿丢脸!你们联合起来,不就搞清楚了这石头上面写的什么,又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立的吗。”

“哼!”邱鹿白了徐子戎一眼,盘着手不说话了。

温聆玉被夸奖了,脸色却不太好,说:“安普之前告诉过我们,氏荻山里很危险,曾经有人把命都丢在这里,搜救队都没有找到人……”

这一句话,就把邱鹿和徐子戎插科打诨的心情给磨灭了。这时,太阳挪到了一朵云后面,森林里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温度骤然降了一度,寒意冲破阳光的禁锢升了起来。

我打了一个寒噤,生出些如芒刺背的难受感,仿佛密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似的。视线快速扫过重重密林,树木、蕨类、植物沉寂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邱鹿环抱着自己,快速搓了搓两条小细胳膊:“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温聆玉也说:“水也打了,还是快走吧。森林里终归不安全。”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之前为了防止在森林里迷路,走在最后的徐子戎负责在就近的树上留下痕迹。他带了户外小刀,手起刀落时动作利索得很,留下一个个“X”形的记号。

我用木枝探索前路,一边循着记号往回走。大家都注意着脚下,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我们逐渐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发觉出不对劲来。

我们刚刚出发找水,行走一定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昨晚在水泥路边都能听到蛙声,证明小溪离道路是不远的。可现在我们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却还是身处在遮天蔽日的森林里。

“不对劲!”我停下脚步,“我们不可能会走这么久。”

温聆玉叉着腰喘气:“我也觉得走了好久……可怎么还没有走出去?”

邱鹿说:“我听到前面好像又有水流的声音!”

我们穿过这一小片丛林,顺着声音走出来。可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如遭雷击。

我们绕了一个小时,居然又回到了刚刚打水的溪流!石碑也在对岸,静默地矗立着,溪岸边几个新鲜的脚印,证明着我们确实是回到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徐子戎震惊地前后查看,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们质疑。

“这太奇怪了!我们明明是顺着印记走的,怎么可能会回到这里来!”邱鹿惊慌失措。

难道是鬼打墙?可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

但这也太奇怪了。

“或许是我们走着走着方向就乱了。”温聆玉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却比哭还难看,“我们再试试,就朝着一个方向走,肯定可以走出去的!”

对,现在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

我说:“我们再走吧,可能是刚才我引路的时候没注意。”

邱鹿和徐子戎对视一眼,无奈地点点头。

我们再次从小溪出发。

这次我格外注意,每到一个标记处都刻意停顿了片刻。

就这么又走了十多分钟。

一遍一遍地重复让我探路的动作几乎变得机械,突然,树枝传来的触感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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