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耳边突然响起路寂的声音,距离很近,带着一阵温热的气流,像是要钻进他的耳朵里,抚得耳膜又酥又痒。
季挽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回过头,看到路寂俯身靠近他,手掌上的礼盒也递到他眼前。
季挽这才更清晰地看到了这对手链的庐山真貌,款式低调简洁,但也能看出是值钱的好东西,怪好看的。
“好看,我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路寂从盒子里取出一条,勾在手指上:“那这条送给你。”
季挽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撩起眼皮看向他:“啊?”
路寂抬高手指,手链在他指间荡荡悠悠,闪着素冷银色的光芒:“送给你,我们一人一条,好不好。”
季挽这下听清楚了,大脑开始正常运转,不解地皱眉:“可是这不是你要送给喜欢的那个人……”
“他不会要的。”路寂声音很低,漆黑的瞳孔静静注视着他,一瞬不瞬:“这个礼物我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花了很多心思,不想就这样把它丢掉,你可以把它当成普通意义上的饰品,不要多想。”
两人对视几秒,路寂撇开视线,低垂着眼睫,将手链慢慢收回:“没关系,如果你也不想要,之后我会找个机会把它丢掉……”
“哎,等下。”听到他说“丢”这个字,季挽呼吸下意识一滞,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也没说不想要啊,丢什么丢。”
“真的,那你打算收下吗。”路寂眸色漆黑,眼睛里浮出一层薄薄的亮光,神色间透露出些许的期待。
“……”
季挽觉得自己被架住了,如果说要,可这本来毕竟是要给路寂暗恋之人的礼物,如果说不要,又怕伤到路寂这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
沉默良久,季挽抬眼认真看着他,眼神里碎光明亮:“我如果不收下,你会很难过吗?”
本来被喜欢的人拒绝就已经是很痛苦的事,如果再被他这个好朋友婉拒,想也知道路寂会有多伤心。
他真的觉得路寂的暗恋已经很苦了,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露出这样悲伤的神色。
“嗯。”路寂嘴唇微动,嗓音有点沉:“我会很难过。”
意料之内的答案,季挽无声轻叹口气,歪了一下脑袋,直接把手伸到路寂面前:“给我戴上。”
他歪头的小动作很可爱,透着点灵动的孩子气,看得路寂眼神里也噙了点笑,解开手链的环扣,慢慢扣在他细白的手腕上。
“好了。”
季挽抬高手腕欣赏,链子凉冰冰的,很快就被体温捂热:“好看吗?”
路寂唇角勾着一抹弧度:“好看。”
季挽满意地点头,指尖戳着手链垂下来的方块型小银坠子玩:“你还别说,这手链戴在我手上还挺合适的,尺寸也刚好,好像就是给我量身定制的一样,哎,这小坠子还有字……”
季挽微眯着眼睛,看清坠子上刻的是一个大写字母“J”。
J?路寂的J?
季挽侧过头:“哥,这手链上还有刻字,我这款是J,本来应该是给你的吧,那另一个刻的是不是女生的名字首字母。”
路寂没有立刻回答,看着他透着询问和好奇的纯粹目光,淡淡撇开眼:“嗯。”
季挽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要再问什么,路寂淡声打断他:“时间不早了,你快上楼吧。”
季挽碰了个小软钉,看路寂已经打开车门,便也只好讪讪闭了嘴。
风雪未停,小区里路灯成排亮起,冷冽的寒风吹得枯树枝摇摇晃晃,大片的雪花扑簌簌往下坠落。
季挽裹紧羽绒服,仰头看着深黑的夜空,吸进两口冰凉清新的空气。
黑暗中,路寂点了支烟,唇边燃着明明灭灭的星火,空气中漂浮着清冷的烟草味。
季挽盯着他模糊的轮廓看了一会,走过去靠在他旁边。
路寂吸一口烟,声音有点哑:“季挽,你刚才睡觉时还说梦话了。”
季挽一愣:“不可能,我睡觉很安分的,根本没听任何人说过我会说梦话。”
路寂低垂着眼看他:“真的。”
“……”季挽短暂沉默,内心也从刚开始的笃定产生些许动摇,路寂不是会开这种恶趣味玩笑的人,难不成他真的说梦话了?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会说梦话,但万一是那些人顾忌他的面子,或是故意不跟他说,在背地里偷偷笑话他呢。
想到这里,季挽顿时没有了刚才的沉着和气势,蔫哒下来,抿着唇,假装不怎么在意地问:“那,我说了什么丢人的话吗。”
路寂当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转变,觉得好可爱,不由笑了下:“你说,哥哥真好,这算是丢人的话吗?”
“就这啊……”季挽微一挑眉,身体放松又懒懒靠回车上。
亏他都做好被公开处刑脚趾扣地的准备了,没想到就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啊。
路寂顿了两秒,慢悠悠地继续说:“你还说,哥哥永远都只许对我一个人好,我也会像哥哥一样,只会对哥哥一个人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什么哥哥来哥哥去的,季挽听得头都大了,还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抱住手臂使劲搓了搓。
“靠,这真是我做梦说出来的?学长你说什么我都信的,你可别骗我啊……”
路寂没说话,看着季挽有些抓狂的模样,嗓子里溢出一声低笑。
季挽闻声掀起眼皮,路寂刚好也在看他,唇角勾了一丝浅淡的弧度,笑意疏懒,眼神温柔。
季挽旋即反应过来,面上一热,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揍了下:“你又占我便宜!”
揍完一拳觉得还不解气,越想越是羞恼,还想再来一下时,却被一把攥住手腕。
路寂垂着眼睑,大手轻松圈住季挽细瘦的手腕,柔软的衣袖滑落,露出那条手链。
本来冰冷的金属已经被季挽的体温暖热,银色的小坠子在雪夜里散发着清幽的冷光。
季挽的手腕被蹭得有点酥痒,但看路寂如此认真的神色,又不忍打断他。
或许是看到这条手链,又勾起他对那个女生的情愫了吧。
“季挽。”黑暗中,路寂的声音微微发沉:“你的手腕很漂亮,带这个手链很好看,以后一直带着它好不好。”
季挽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情说这句话的,是不是还透过这条手链看到了别人,想到这种可能,心下便一阵不爽,反握住路寂的大手,用力箍紧。
突然被反客为主,路寂讶异地睁了睁眼。
要的就是他这种反应,季挽抬了抬下巴:“既然给我了,我当然会一直带着,但学长你也要记住,这个手链的主人现在是我,所以你看到它时,脑子里想的也只能是我,不许再想些别的,明白吗?”
季挽畅快地一口气说完,扬起的尾音像带了一把小钩子,路寂被狠狠勾了一下,心尖一片酥麻。
深冬的夜寒风太凉,此刻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却烘得人头脑发热,路寂喉咙滚了滚,漆黑的眸子里像晕了墨,浓重得化不开。
“哥?”季挽还在等他回话,捏捏他的手掌。
路寂目光闪了闪,微低下头,看到季挽清亮的眸子装满了他的倒影,也映照出他此刻快要克制不住的欲望。
理智瞬间被拉回身体,路寂眸色转淡,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也很哑:“嗯,好,只想你。”
要求是他要求的,但真听路寂这样回答,季挽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松开路寂的手,搔了搔下巴。
空气再次安静,树影憧憧,时不时有细碎的雪片飘洒在他们肩膀和头发上。
季挽冷得吸了吸鼻子,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烟草香,他想到了什么,偏头问身旁的人:“现在时间不早了,雪天路滑,不然你今天在我家留宿吧,我房间的床还挺大的。”
路寂夹着烟的手指顿顿,看了他一会,默默移开眼:“不用了。”
干脆利落的拒绝,虽然无情,季挽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在意地点头:“也对,你有洁癖,睡在别人家里肯定会不适应。”
路寂瞥了他一眼,垂眸抖了抖烟灰:“不是因为这个,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跟家人一起陪外公过年。”
季挽愣了下,偏头看着他:“明天就要去?”
“嗯。”路寂淡声回。
季挽沉默下来,想到明天开始就见不到路寂了,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挺好的,过年当然是要跟家人在一起。”
他的尾音微沉,听起来有些低落:“那这样我们就真的要等到年后开学才能见面了。”
路寂侧眸静静注视着他,黑暗中,季挽的侧眼亮晶晶的。
夜空没有一颗星星,他的眼睛里却有星河。
路寂垂下眼皮,慢吞吞吐出一口烟雾:“会想我吗?”
季挽闻言转过头,半秒都没有犹豫:“当然会。”
路寂笑了下,另一只没拿烟的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又顺着手感细软的发丝滑下,停在他露出一截的后颈上。
这里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住,触手光滑细腻,像极了一块手感良好的温玉。
路寂眸内暗潮涌动,拇指轻轻蹭着他秀气柔软的耳垂,嗓音沙哑:“我也会想你,每天都会。”
*
过了新年,时间便一天比一天跑得飞快,转眼间就是开学的日子。
已经是大三下学期了,季挽的专业课程排得很满,每周都过得相当充实和忙碌。
比起他,大四的路寂跟程景就更不用说,到了这个阶段,学业反而不是最需要看重的,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为了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毕业而奔波,有准备考研的,也有直接进项目实习的。
路寂作为路氏财团的接班人,也在逐渐承担肩上的重任,去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有时一整个月都不能回学校一次。
所以最近季挽跟他联系的也少了,只是偶尔线上打一把游戏,微信上的聊天记录也就寥寥几行。
冬末春初,天气日渐回暖,柳条抽出嫩嫩的新芽,春天的气息也愈发浓厚了起来。
这天林雨眠带着季挽去蹭沈景他们宿舍的饭局,沈景请客,五个大男生挤在学校附近的川菜馆里,成为一道异常惹眼的风景线。
沈景其实是刚从一个项目下来,这项目他呆了快俩月,陪着导师早出晚归,挺折磨的,结束时人都瘦了七八斤,抱怨着腹肌都没以前硬实了。
林雨眠坐在他旁边,闻言开玩笑要拉开他的外套去摸摸看看。
谁知沈景脸色一下就变了,竟然把他伸过来的手给拍了下去。
拍得这一下不轻不重,却足够引起桌上其他几个人的注目,林雨眠捂着被拍下来的手,眼神里透着无辜和茫然。
沈景却好像不敢看他,别开眼,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向来懂得看眼色的高卓适时出来活跃气氛:“老沈你吃错药啦,平时你可是最宝贵你家小雨眠,都不准我们碰他一根头发丝的,怎么今天还转性了,不会是吵架了吧。”
沈景跟林雨眠关系好,是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的事。
跟路神与小漂亮季挽突然就黏得如胶似漆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俩认识三年多了,沈景干什么都喜欢把林雨眠带在身边,基本是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关系这么亲密,别说是像刚才那样开玩笑摸两下腹肌,平时一起光膀子洗澡,睡一张床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沈景真不至于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有一说一,有点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