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他真是白长了这几年岁数,白吃了这么多苦。
他来天津的目的有许多,杜恒熙在这里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他要杜恒熙,要的简洁粗暴,是唯一的他,但杜恒熙是块不好软化的石头,自己估计要费很多功夫。
通常而言,金似鸿是不在意花多少时间的,他有耐心,肯周旋,为杜恒熙耗费这些功夫,他只觉得快乐。但他担心的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并没有想象的充裕,因为许多人和事横亘在中间,稍不留意就会在彼此间划出天堑。
倒不妨先抓一些东西在手里,省的将来不可挽回时再去后悔那时候太优柔寡断。
薛瞎子在天井沿上敲了敲烟管,“你还在想什么呢?”
金似鸿回过神,有些烦乱地抬手抓了抓本来打理的齐整的短发,将其揉得一团乱,然后说,“你先出去一下,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薛瞎子直起身,将烟管插进裤腰带里,没多说什么就晃了出去。他没有想很多,只认为金似鸿是要报复。
金似鸿讲义气,敢拼命不假,但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在连里也是出了名的。杜恒熙的军团以前在湖北和安徽杀了他们那么多的弟兄,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虽然进入了和平年代,但戏耍一下出口恶气总没什么问题,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好。薛瞎子估计,在这点分寸上,金似鸿还是能把握的。该出头的时候出头,该忍的时候忍,一切都有个度,否则他也不可能取得司令的信任,能一步登天。
等薛瞎子走了,金似鸿朝堂屋走去,他在门口停了停,侧耳听去,里头很安静,连呼吸都不可闻。掀开布帘,一股窒闷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草药香气。金似鸿的心跳停了一下,然后跳得猛烈而鼓噪,轰隆隆的几乎击穿耳膜。
在门口立了许久,他借着撩起的光将靠着浴桶熟睡的杜恒熙仔细端详了清楚。阳光在这间昏暗的小屋划出了一道分割线,让杜恒熙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暗处,挺直的山峰一样的鼻梁形成一道立体的轮廓,睫毛密实地压下来,汗水顺着鬓角滚下来,悬在羊脂玉弓一样细腻的下颌尖,颤而不落。
金似鸿盯着那滴汗珠,晶莹饱满,似乎折射出了七彩的琉璃的光。
撩起帘子的手放下去,一切又重新落入沉寂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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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熙少有能如此熟睡的时刻,但可能是泡在水里的关系,他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底下像架着口大锅,堆了熊熊燃烧的木柴,他就被包裹在上升的炙热的水汽中,身子一点点攀上高热。
汗水顺着面颊流下来,他热的有些不适,胸口窒闷,几乎呼吸不畅,他努力想睁开眼,却深陷在噩梦的泥沼里醒不过来。黑压压阴沉沉的怪梦,天塌下来,身体变得很重,抬起指尖都没有力气。意识则上升起来,变得出乎意料的轻。
而外部的一切都混沌迷蒙了,像隔了一层白色的纱,纱在半空中舞动飘扬,触碰时,柔滑得像女子的肌肤。杜恒熙的呼吸紧了紧,脸庞红得不正常,比涂了胭脂还红艳。
模糊间帘子掀开,黑暗里透进来一些光和一丝清凉的空气。杜恒熙意识昏沉中还有光感,几乎贪婪地仰面凑过去。
有人走进来,脚步声很轻。应该是那个小徒弟了,杜恒熙想,是来加水的。
但太热了,这点水就够了,他并不想再要热水,他更想让人扶自己出去。
杜恒熙尝试开口说话,却发现舌头不听使唤,自己只能发出些低哑含混的字眼,想来是没人听得懂的。
果然一阵木勺舀水的声音,水流哗啦啦作响,包裹他的水温变得更难以忍受。他蹙起眉,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
水声停了。
杜恒熙松了口气,想简单泡个药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熬的折磨。
却感觉有什么气息靠近,有人在注视他。
是谁?隐隐有些不安,这种被凝视的感觉十分古怪,如芒在背,因那目光过分入骨,他好像在被赏玩被品鉴,是一件摆上台的玉器。
杜恒熙想要开口斥责,可身体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成了一具软绵绵的死物,他空有一腔意识,却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一瞬间,恐惧电流一样窜上头皮。
紧接着一双手按上了他的肩膀,有什么柔软湿热的东西在他下颌处舔了一下,舔出了他的一个哆嗦。
被泡了太久,浑身都极其敏感,又因为上了药,又是痒又是热,皮肤底下好像有什么在爬,有什么在烧,闷着一头怪兽,叫嚣着要从身体里头冲出来。
他深陷于这种无法自控的强烈的恐慌和刺激中……身下却似乎隐隐有了一点起色。
一只手扰动过水面,慢慢潜下去,十指包裹……
整个过程,安静得悄无声息。这个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而杜恒熙只是闭着眼睛喘气,思维混乱不堪。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本能觉得这是一种冒犯,因为这个人是未经允许触碰自己的。羞耻与愤怒让他的思维深陷巨大的波涛之中,气血上涌,胸口剧烈的起伏。
即使这种触碰异常的细致小心,偶尔有亲吻落在他的颈项间,好像只是一门心思地要讨他的高兴。
气怒之下,身体反而更敏感。虽然并没有办法就此达到GAO潮,因为只是这样的刺激是不足够的……
如此痛苦煎熬,永远都只差了那一口气,杜恒熙几乎觉得自己被折磨得是快死了。眉头紧蹙,五官扭曲起来,裸露在水面外的皮肤上都是汗水。
那个人应该也看出了他的痛苦,迟疑半晌,手松开了,突然抱住他的腿弯把他整个人从水里抱了出来。
哗啦一声水响,打湿青石砖地。
杜恒熙被抱到了那个人的腿上,背部贴靠着那人胸膛,头软绵绵地挨着肩膀向后仰去。
那人用膝盖一左一右地把他的腿往两侧打开……
杜恒熙头皮一紧,浑身都抖了一下,牙关紧咬,几乎把一口白牙咬碎……
剧烈情绪起伏间,手指动了动,好像恢复了点力气,杜恒熙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猛然挺身往后头去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关节,手腕横拧。但杜恒熙还是高估了自己,力气远不足够,即使用了技巧,也没能力去卸掉那人的胳膊。只有指甲发狠,深深扣进上臂的皮肉,渗出血来。
那人的手受了这样的蚍蜉撼树般的阻拦,倒当真停了一下。随后原本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松开,上移横过胸膛,手腕不经意蹭过他的鼻尖,将手掌压上他的手背,温柔又强势地一根根掰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指。
似曾相识的动作,让杜恒熙混乱的意识如炸雷般空白了一瞬,鼻翼间恍惚闻到了一股玉兰花的香味。他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也就趁着他这一松懈,停留在他尾椎处的手指得以挣脱禁锢,沾上的脂.膏在高热下化开。
杜恒熙肌肉紧缩,他受不住地猛地向前一挺身,又被捉住腰往回拉……
……
杜恒熙弓着背蜷缩起来,身体内像钻入了灵活的蛇,他一瞬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热的水里,热汗淋漓地从毛孔渗出。身体紧绷成了拉开的弓弦,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狼狈地咬着下唇,执拗的不肯再出声,单是闭着眼睛喘气。
就这么前后夹击的刺激,杜恒熙只觉得自己是死去活来了一遭。
在这样双重加持下,他终于是有了反应,积蓄已久的JY泄出后,他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
第15章 毫无防备(二更)
日头移下窗棂,布帘子一掀一放,将水倒出去。
杜恒熙终于从蒙昧的昏睡中醒转,已经衣裤齐整地躺在一旁的木板床上。身体被清洁过一场,是干净清爽的。
睁开眼,木头结构的屋顶,他盯着房梁,有一瞬是完全茫然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身体和神志都疲惫而放松。
慢慢的,记忆回溯,神志清醒点,他就想起刚刚那一场神魂颠倒的事迹来,脸色陡变,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攥起来,眼神阴沉得有森森杀气。
正赶上薛瞎子从外头进来,杜恒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应激的豹子一样转身,肌肉紧绷、浑身戒备地朝向他。
薛瞎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杜恒熙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去外头买了点药材回来,家里的不够了。”
“你这里有别人来过吗?”
“没了,这院子就我一个人住。”
杜恒熙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又问,“是谁帮我穿的衣服?”
薛瞎子说,“你睡太久了,不能老在水里待着,要泡坏的,我就让我那徒弟扶你出来,帮你收拾了一下。”
杜恒熙沉着脸色思索后说,“你那徒弟呢?叫来让我看看,”
薛神医喊了两声,门外就蹦跳着进来一个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的天真,手里还拿着根麦芽糖在舔,“师傅你叫我吗?”
薛瞎子把他拉过来,“也没什么,叔叔要看看你,感谢你帮他穿衣服。”
小孩扬起一张脸,骄傲地对杜恒熙说,“没关系的,不用谢我,只是叔叔你真的好重,下次最好不要睡这么久了。”
杜恒熙看了会那小孩,又把视线转向薛瞎子。这两人神情坦然自若,没什么异样。闯入的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孩子,所以还有第三个人。但那个人是谁?想到一闪而过的怀疑,杜恒熙浑身哆嗦了一下,但又很快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见他不吭声,薛瞎子问,“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效果吗?”
杜恒熙冷笑了下,他下了床,站起来时,腿有些发抖,但还是强自忍了下来,并没有用手去扶,暴露一点虚弱。不错,他的确是酣畅淋漓地释放了一次,但方式却与料想的大相径庭。
他冷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很有效果。”
他是常年驯鹰的,却不慎被鹰啄了眼。
他看薛瞎子不像说谎,若他知情,现在又怎么还敢留在这儿?不怕自己杀了他吗?
因那人并没有对自己做出实质性的侵犯,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一场谋划,这里压根不是什么治疗的地方,原本就是一处专供有特殊癖好的人的妓院。所以搞了这么古怪的模式,自己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遭遇了这样一场乌龙。
但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哪个妓寨出来的敢做出这种事,实在太过荒诞。
杜恒熙转过身,动作僵硬地走了两步,将来时放在衣架上的宽檐帽和墨镜戴上,遮掩去铁青的面色。然后转过头,盯着薛瞎子又看了会儿。
即使看不见,薛瞎子也能感觉到杜恒熙的目光正透过茶色玻璃镜片望过来。
这锐利的蒙了层阴翳的目光让薛瞎子后背发毛,近乎腿软。不由自主地专注着听杜恒熙手上的动作,生怕他一言不发要了自己的小命。
却没想到杜恒熙的手真的动了动,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元,稀里哗啦响,都扔在了床板上,“我来过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薛瞎子忙不迭地点头。
杜恒熙不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
薛瞎子扒拉了银元收进怀里,又不确定地喊,“五日后先生还来吗?”
杜恒熙迈过门槛的步伐一顿,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冷厉,“来。”
从那处小院走回自己公馆,他越走脸色越白,步伐越虚浮。进门后,他解下外套交给下人,径自上楼回自己房间。迈上楼梯时,却一脚踏错,险些跌了一跤。
走进浴室,他脱光衣服,阴沉地立在镜子前。
肩颈的位置有一点红痕,是被吮咬的结果,胸口和腰腹上有掐揉的指痕,其余地方倒没什么痕迹,身体上也没有受伤,只是后方还有点异物感,一牵扯到这处,杜恒熙就很有些羞耻和困惑。
他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这种事只当寻常消遣,却是第一次被人玩弄这里。
杜恒熙深知对雏第一次下手,如果处理不好,是怎样惨烈的极刑,自己还能囫囵整个的回来,简直算得上死里逃生了。
一想到自己这次竟然这样毫无防备心,若那人狠辣一点,存有其他目的,自己会变成什么下场,杜恒熙就感觉后背一线冷汗。
他上下检查了遍,没有异常,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受不了的恶心。
他开了热水涂了香皂把自己里里外外好好冲洗了一场。掰开屁股时,他有些忧心,他模糊记得那人手上是沾了东西进去的,遇热融解了,身体的反应就很强烈。他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因而清理得格外仔细小心。
热水把皮肤烫红了,手搓得过分用力,用力到疼痛的地步,恨不能把自己周身换层皮扒下来。
等精疲力尽了,杜恒熙才关了水,擦拭干净后,裹了浴袍出来,向后仰面重重倒在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羽绒织物里。
他把脸一侧,埋进了被罩中,堵住了口鼻,把自己裹紧到窒息的程度。
他脑内还是混乱的,耳内一阵阵轰鸣,他冷静不下来,暂时想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能让他把那个人找出来。
一个男人,还是个力气不小的男人,手上拇指食指的夹缝位置有茧,是会用枪的。
仅是这样,范围太宽泛。
但这件事绝不可能这样善罢甘休,放这样一个人在外头,先不说甘不甘心,也是十分危险的事。
究竟是跟自己结了什么仇,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自己在天津得罪过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