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换个双人的,或者你陪我去挑,看你喜欢什么。”
“你干脆直接让我送你得了。”杜恒熙有些好笑,“我陪你去像什么样子?”
金似鸿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一只手的手指从指缝间穿过去十指紧扣地把他手臂高举摁在了床上,“那你送我吧,横竖我有张木板都能睡,你身娇肉贵不能随便糊弄。我看上的,你也不一定满意。”
杜恒熙两只手被抓住,一下子就变得动弹不得,“你是说我难伺候吗?山地石穴草棚我也不是没有睡过。”
金似鸿半抬起身,低头注视着他,身体就构成了一个弧形的囚牢,伸出另一只手从他的胸口一直下滑到他的小腹,轻轻一揪皮肤上就是一个红印子,“不,我说我就喜欢你嫩,可不想把你养糙了。”
杜恒熙笑了笑,“其实我看你也挺嫩的。”说着,腰一沉曲起腿就往上一顶,金似鸿生怕伤到自己要害,连忙侧身躲开,手上的钳制就松了,杜恒熙手得了空,一按他的肩膀,顺势一个翻身把他压到身下,然后俯身下去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两人这样一滚一卷就齐齐裹进了被子里,赤身裸体的肉搏,四肢交缠在一块儿,你摸我一下,我掐你一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身上都是口水牙印,不一会就都气喘吁吁。
最后杜恒熙禁不住持久战,一身气力变成了空架子,被金似鸿沉重地压在身下,圈进怀里。
他也不再挣扎,随着金似鸿的动作轻轻扭动,发出细小的呻.吟。
灵活得像一尾鱼,一条蛇,摄人心魄的美人蛇。
金似鸿扒光了他,又仔仔细细地低头看他端详他,杜恒熙有一些羞赧,但很快也把自己摊开了,由着他看和摸索。反正他在金似鸿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与其偷偷摸摸的苟合,倒不如他大方一点,把自己的缺陷完完整整地袒露出来,也就平静了,内心丧失了屈辱的羞愤。
徐徐向下,摸到隐私部位,杜恒熙浑身突然打了个哆嗦。
金似鸿凑近他耳边,“别怕,我只用手,你要是不舒服了就叫出来,我就停下。”
杜恒熙仰长了脖颈,第一下叫出来的时候,却握住了金似鸿的手腕,没有让他离开。
看着杜恒熙红通通的脸色,金似鸿就很明白,杜恒熙本质上还是一个享乐主义者,只要身体上快乐了,他是能抛却很多东西的。
等两人纠缠够了,懒洋洋地叠在一起,胳膊缠着胳膊,腿缠着腿,谁都不想动弹。
从肩颈的空隙间望出去,天色已经黑了,屋里也是暗的,杜恒熙黑漆漆的眼睛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上下一扇,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嗯?”金似鸿此刻疲乏而满足,虽然大费周章,自己也不算讨到什么好处,但让杜恒熙快乐了,他就也很快乐。
杜恒熙平静地,不带起伏地说,“我要订婚了。”
这不亚于三伏天里兜头浇了盆冷水,还是在情绪最热切的时候。
等金似鸿回过神来,杜恒熙已经从他身下钻出来,整整齐齐把自己穿戴好了。雪白的衬衣,深色马甲,外套一件熨烫笔挺的西装,袖扣是两颗浑圆透亮的珍珠。
他弯下腰把脚蹬进皮鞋,后背曲线绵延起伏,掐出一把细腰和一个翘臀,西装革履是很严谨工整的款式,这副冰冷疏离的样子,明明刚刚还在自己身下受不了的战栗。
等他再站好,金似鸿就觉得他像一把刀子,浑身都是残忍的锐利锋刃。
“和谁?”他努力装作毫不在意,虽然内里恨得恨不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杜恒熙挺身站定,“你昨天见过的,那位安小姐。”
“果然是她。”金似鸿的眉眼也变冷了,浓黑的长眉下一双眼睛寒光四溢,“那你今天来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杜恒熙迟疑着走回来,弯下腰,摸了摸他变得僵硬的脸,找了借口,“父亲要和安朴山合作,我们需要取得他的信任。我跟秀心,也不过是做个表面夫妻,只要以后有机会了,我就还她自由。”
金似鸿向后靠了点,头一次躲开他的触碰,眼睛仍紧逼着他,“但你们是夫妻了,你们是一家人,结了婚,也许为了巩固联合,还会要你们生个孩子,到时候你也要用这个借口去弄个孩子出来吗?”
杜恒熙手落空了,就慢慢缩回来插进西服口袋,他垂着眼,“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是生不出来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等我有了兵,就不需要依靠谁了,也不用再受谁的威胁。”
金似鸿腾的掀开被子,赤脚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来回在屋里走了两趟,“杜云卿,你又是这样!一次两次,从前也是这样,我让你跟我走,你不肯,被抓回去打聋了耳朵,也是活该!不想做的事为什么要做?你是为你自己活的吗?你是为你父亲在活!”
杜恒熙看他拿以前的事出来找茬,不由皱了皱眉,“一码归一码,这次我已经定了主意,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金似鸿长胳膊一挥,就把案几上的花瓶扫落在地,当啷一声脆响,瓷片四分五裂,里头的清水漾了一地,他转过头,眼睛发红,“可我觉得恶心!”
杜恒熙看他简直像发了疯,便不欲再招惹,神色冷淡地向后退了一步,寻了个空隙,转身一言不发地从他公寓里离开了。
走下楼梯时,他听到身后一声巨响,身体下意识因为这种暴力而紧绷,好像是又有什么东西被砸坏了。
第32章 好日子
午后阳光正好,杜恒熙坐在后院的一把方凳上,脖子上挂了条白巾,后头站着个剃头匠给他剃头。
旁边铜盆里倒满了热水,剃头匠把一个滚烫的毛巾把子拧了拧水,给杜恒熙湿了湿头发,“少帅想剪个什么样式的?”
这样的大太阳底下,杜恒熙还是阴嗖嗖地散发着寒气。他不开口,只用手在后脑勺那儿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剪短一些,显得干净利落些就可以。
剃头匠会意,也不像平常剃头那样跟人聊天,把嘴巴抿得紧紧的,小心翼翼操作起来,给他用推子推短了头发。
剃完头,还要刮脸。剃头匠给杜恒熙下巴那儿盖了块热毛巾把,把胡须茬子泡软了好刮。
太阳热乎乎的,杜恒熙在下巴那儿换上第二块热毛巾时,打了个哈欠,他舒服得有点迷糊了。
剃刀细细地刮去下巴青色的胡须茬,再拿热水洗净,毛巾擦干,整个人都显得清爽。
杜恒熙走到镜子前照了照,里头映出个头面干净,鬓角泛青的青年,二十啷当岁的年纪,穿着条灰不溜丢的老式长衫,要不是眉黑面白,皮肤柔嫩,周身气质几乎像一个快落土的老年人。
他呼出一口气,镜面上就也有了一层雾气,他用袖子把雾气擦干,看不出这样和以前相比算好不好看,就让人给了钱和赏赐送剃头匠出去。
他走回卧室,床上摆着今晚订婚宴要穿的衣服,黑西装白衬衣,是西式的典礼。他瞥了一眼,转身在床上坐下,没什么期待,甚至有些烦躁,难以静下心。
只是个订婚关系罢了,安朴山之前跟杜兴廷谈好,只要成了翁婿,安朴山就给杜恒熙下委任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以前的辖地,到了那里,整顿队伍,清除异己,等站稳了脚跟,杜兴廷就会正式公开支持安朴山,联系旧日同僚,他再以武力相挟,挥军北上,联合各省督军对赵炳均施压,逼他下野。
这是最理想的过程。只是安朴山担心养虎为患,对他不是百分百放心,需要点关系来牵制他。
家庭是最好的把柄。
像订婚这样的私事他本可以不跟金似鸿说的,可还是坦坦白白跟他交代了。
金似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将心比心,金似鸿如果订了婚,自己就算明面上不作反应,心里也肯定很不是滋味。
他拿金似鸿当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分一点出去就有利益受损的危机感,金似鸿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上,又有谁会真正属于谁呢?
除了一份心意,能自己掌控的实在很少。
自己都做了让步,他却还要跟自己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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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熙办订婚的时候,金似鸿也在操办喜事。
唐双喜看上了一个渔家姑娘,两个人暗戳戳成了好事,怀孕显肚子才发现瞒不住了,得给个名分。
唐双喜有点贪杯又爱赌两把,是个有多少花多少,手上存不住钱的主儿,扭扭捏捏来找金似鸿借钱办酒席,金似鸿才知道这桩事。
他最近事事不顺心,感觉霉运罩顶,好不容易有这样高兴的借口,当下决定给他们大操大办一场,就当冲喜了,去去晦气。
从胶皮车上下来,金似鸿揣着两个铁皮盒子到了唐双喜现在住的小四合院里。铁皮盒子里头装满了糖果饼干,都是从百货大厦里买的舶来品,罐身上是英文。
唐双喜的媳妇儿正在害喜,口味古怪挑剔,金似鸿想她也许会喜欢这些新鲜的东西。
除了这份礼物,他还包了两个厚厚的大红包,给小两口添补家用。
挑了个好日子,锣鼓吹打,鞭炮齐鸣,草棚一搭,条凳一摆,直接在大街上摆起了流水席,从街头吃到街尾,左邻右舍的街坊们一起热闹。
唐双喜办喜事,金似鸿显得比自己结婚还要高兴,亲自站在大门口迎客,看着他们踢花轿,接新娘,笑眯眯的,看什么都新鲜,觉得饶有趣味。
因唐双喜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原先是打算请一个本家老人坐镇,但唐双喜坚持让金似鸿坐了主座。金似鸿被推上去,看着小两口给他敬完了茶,媒婆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红包之前给过了,就笨手笨脚地掏了一大把银元出来,丁玲桄榔的滚了满地,惹得在场的人都笑起来。
一场婚礼下来,金似鸿是最忙碌的那个,全程喜气洋洋,忙里忙外,走进走出,劝酒的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喝得红光满面。
这一闹从白天闹到了晚上,金似鸿从桌上站起来,也觉得自己是醉了,头晕的厉害,天和地倒了个个儿,他东摇西晃地走到外头醒醒酒。天上是一轮金黄的圆月。
他醉醺醺倚着门框,门外就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墙头挂下青绿藤蔓,石板路凹凸不平,积水里盛着月光,明明暗暗地闪烁。
他转回身,小小的四合院里,身前一个大红喜球的唐双喜还端着酒杯在人群间穿梭,帽子歪戴着,上头朝天的金翅不住摇晃,一张脸黑里透红,咧着一口白牙,是一副幸福的傻样,美中不足的就是一只眼睛上套着个黑色的眼罩,是个独眼龙。
金似鸿看了他一会儿,又慢慢喝了口酒。也许是喝多了酒,情绪亢奋,他有一种虚幻的不切实感,明明置身其中却又感觉脱身其外。
也可能是这种热闹团圆终究不是他的,他只是从别人的快乐里分了杯羹尝到了味道,知道那味道好就容易贪图,见别人得到了自己得不到就容易坏心眼的嫉妒,尝完后又失去就更加无可救药的失落。
无论他如何感受伤怀,但酒是女儿红,天上一轮亮黄的圆月。人月团圆,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们这里热闹,不远处的万国饭店也热闹。
订婚宴上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杜恒熙挽着安秀心熬过了一轮轮好像没有尽头的应酬,往日里他对这种交际很熟练周道,但今日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让他感到烦躁不耐,明知道全程冷脸,会让这场联姻饱受非议,可杜恒熙已经惫于去挤出一张笑面。
好在他这边不冷不热,安小姐那边也是红通通的一双肿眼,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浑像后头顶着枪杆子被逼婚的一对冤家。
酒会一直闹到了后半夜,杜恒熙已经忍无可忍,索性抛弃了绅士风度,扔下他的未婚妻,独自离开了场地。
车子开回公馆,停在大门口,杜恒熙迈下车,把领口拉散了,外套搭在胳膊上,进了门,小石头要陪他上楼,杜恒熙皱着眉挥了挥手让他自己去休息。
他独自走上楼,刚推开门就感到房间内有他人的气息。
他一下警惕,反手摸到后腰,另一只手摸索着去开了灯,却看到是金似鸿在自己房间里坐着。
就坐在角落的扶手椅上,套着件松垮的薄外套,搭着腿,一手支头,头发乱七八糟翘着,闭着眼在打瞌睡。
第33章 小鸟
杜恒熙把搁在后腰的手放下,吃了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金似鸿骤然被惊醒,睁开眼,迟钝地眨了眨,稍微清醒了些,把腿放下来,坐直了点。他打了个哈欠,朝一侧努了努嘴,杜恒熙才发现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一路过来被冷风吹了半宿,金似鸿通红的面色已经淡下去,唇色甚至泛白,只是呼出的气息中还笼罩着散不去的酒味。
杜恒熙看他醉醺醺的样子,径自走过去关了窗户,“怎么喝成这样?”走回来给他扯开了领结,解开了纽扣,把皱得一塌糊涂的外套从他身上扒下去,肩头还有红色鞭炮的碎屑。
杜恒熙捻起一片,然后用手指弹开,“去哪了?”
金似鸿把头枕在他肩上,很轻声地说,“今天双喜结婚,我高兴。”
杜恒熙不带触动地说,“帮我恭喜他,我等会备个红包你替我带过去。”
金似鸿糊里糊涂地笑了下,“我帮你给了。”
杜恒熙一顿,点点头,“好”,然后推开他,让他自己坐直,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把他垂在额前的碎发拨开,“你来做什么?不知道很危险吗?被当做闯入者抓起来了怎么办?”
虽然是三个迭问,语气却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柔和。杜恒熙的指尖凉,金似鸿觉得自己额头上像落了滴冰凉的雨水。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杜恒熙的身上有浓重的不属于他的女士香水味,“你喜欢她吗?”说话的声音被酒意泡久了,有些沙哑低沉。
“谁?”杜恒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秀心。一个小丫头,我怎么会喜欢她?”
“那要不是丫头,你就喜欢了吗?丫头也会长大的,到合适的年纪,就有女人的本事了。”
杜恒熙失笑,“这种没依据的事怎么能说,你要胡搅蛮缠了是吗?”
金似鸿没有笑,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杜恒熙走近一步,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杜恒熙就不得不仰头去看他。
也许在一片黑暗的夜色里待得久了,金似鸿也被一种阴郁的低沉的气息包裹,透出种孤独感来。看得杜恒熙心中一动,近乎生出种怜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