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似鸿轻声说,“如果安小姐是真心实意的爱你,你这样利用她,会不会不忍心?”
“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杜恒熙快速地回。
金似鸿眼帘半垂一点,“你谁都不爱。”
杜恒熙有些头痛,为竟然要跟他争论这种爱与不爱的问题,“你喝醉了。”
金似鸿摇头,“我没醉,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试我。”
“怎么试?”
“问我为什么来这儿。”
杜恒熙顿了一下看着他,“你为什么来这儿?”
金似鸿轻轻说,“因为突然很想见你。”
杜恒熙心中柔软了一瞬,觉得他这样说话,坦率赤诚得像个孩子。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摸了摸他的眼睛,眼睫就像刷子一样柔软的刷过掌心,一点痒痒的触感,瞬间就贯通了四肢百骸,杜恒熙微笑起来,“想见我何必大晚上跑过来?我又不会逃。”
金似鸿很安静地被他触碰,又往下弯腰,人俯身下来,落下的阴影把杜恒熙完全笼罩住了,杜恒熙下意识以为他要吻上来,但金似鸿看了他一会儿,只是侧了头把目光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你怎么剪了这么短的头发?”
杜恒熙摸了摸自己泛青的鬓角,竟有些不自信,开始质疑起那位剃头匠的手艺,“不好吗?”
金似鸿点头,“不好,剔得这么短,戾气重了。”
杜恒熙有些不太高兴地抿住唇,“好不好都这样了,等它再长出来吧。”
金似鸿伸出手,往下划过他的脸颊,转移到他紧抿的唇上,大拇指指腹抹了抹,“你看,你连头发都不知道适不适合你就去剪了,头发可以长,其他事情怎么办?”
杜恒熙冷然了些,“这不需要你决定,我还没有这么糊涂。”
“可你明明不愿意。”
杜恒熙避开他的手,一下站起来,转过身,椅子腿摩擦过地面,“好了,你今天来究竟是要干什么的?我累了一天,还要陪你在这边发酒疯吗?”
金似鸿也站直身,目光顽固地看着他背向自己的身影。兀得出其不备发难,拉住他的手,一把把他扯回来,掰过他的脸,强硬地吻了上去。舌头挤进他的口腔。
杜恒熙被他挤压,冷冷看着他,毫无动情的迹象,牙关用力,咬破了他的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腔内弥散开来,唇瓣仍然紧挨着,血已经混着唾液从嘴角流下来。
金似鸿眉心因为疼痛而皱起,却没有撤退。
两人互睁着眼,对峙片刻,最后还是杜恒熙松开牙,无可奈何又恶狠狠地抬起手压住他的后脑,把他往自己的方向紧迫地压过来。纵容他的吻侵入地更深,好像要把人豁开一个口子,用自己去填满。
杜恒熙闭上眼,动作从强硬转向柔和,舌尖点了点刚刚咬破的伤口,金似鸿浑身打了个战栗,逼近他,勒紧他的腰,两人再度纠缠起来。
野蛮地撕开衬衣,纽扣崩开落在地板上。后背触碰到床垫,很快下陷入羽绒的包裹。金似鸿松开他的唇,一路下移,在敞开的胸口亲了亲。
杜恒熙被摔到床上,有一种头晕目眩的不清醒,他也喝了不少酒,酒意使情绪热切躁动。他凌乱快速地呼吸,感受着金似鸿灼热滚烫的气息一寸寸灼烧着自己的皮肤,于是每一处地方都好像燃起了火,燥热得无法平复。
太混乱了,杜恒熙干脆放弃思考,一切凭着本能行事。
他理解金似鸿愤怒的原因,他有一点小小的愧疚,所以不介意在这种事上多纵容他一点。更何况这种亲吻和身体的接触都令他觉得舒服乃至渴望,只是今天的金似鸿沉默得诡异,他的手向下摸索,然后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手指。
手指一抬,顺势划过齿列,杜恒熙低垂眼睛向下看去,轻哼着笑了一下,并不介意这种冒犯。
但等到金似鸿折起他的腿时,这一下是实实在在让他疼了。
杜恒熙叫出声,红了眼睛,手在金似鸿后背上一抓,结果扯下了一片刚长好的痂,扯着鲜红的嫩肉剥离,血又淋漓地淌了满背,把杜恒熙的手染了个血肉模糊。
杜恒熙的脸因为忍痛而一片青白,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前两次都不一样。金似鸿好像存了心要折腾他,会疼得好像身体被剖开,C入了一把钢刀。
他一点都没有K感,只有难以忍受的疼痛。
几乎让他疼出了眼泪。
从前杜兴廷再怎么打他,都没有这次这么疼。身体到极限,被彻底地劈成了两半。
杜恒熙意识恍惚了,头一下下撞上床板,嘴唇虚张着,被血浸透的手抬起来,徒劳地向上伸,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正对着透进来的月光,细长白皙的手指上重新撕开的血液粘稠滚烫一片,丝丝缕缕地顺着光裸的胳膊淌下来。
金似鸿突然不动,手仍旧摁住他的脚踝,黑色的眼睛下垂,像在细细端详他的神态。
然后向后直起身,侧过头,咬住了他上伸的手指,舌头灵巧地一卷,把他手指上的血都舔了干净,喉结滚动一下,都咽了下去。
杜恒熙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金似鸿的侧脸迎着月光,拉出笔直锐利的下颌线,皮肤光洁白皙,闭着眼,睫毛上就盛满了圆月的光辉。
杜恒熙神经猛地一跳,看着金似鸿舔干净他的手指,一丝不苟地清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舔,竟舔出了他的Q欲。连疼痛都变得不足挂齿。
让他觉得,金似鸿的确是爱自己的。
他说不清自己对金似鸿的纵容来自于何处,也许跟小时候的陪伴相处有关,让金似鸿变得如此与众不同。但也可能是无论谁长久地被人这样全心全意的凝视,总会生出了不得的激动情绪,几乎和怦然心动相似。
杜恒熙头一次主动,紧紧抓住他,把他拉近,跟他接吻。唇舌交换间,尝到浓郁的血腥味还有已经酸涩发苦的酒味。
自己是他的天和地,是全部世界。自己一直是一个游荡于角落的小小幽灵,难得被人看见被人重视,疼痛也甘醇如美酒,如蜜糖,是盛宴的佐料。
那是他的小鸟,自己扑进来,扑进了笼子,然后愚蠢地再也飞不出去了。
第34章 烧
临到天亮时,杜恒熙还在睡,金似鸿已经悄悄地翻窗走了。
小石头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一个敞开的窗户,白色的纱帘随风四散,春季的风仍然带着凉意。
他没有多想就去把窗户关上,转回床上叫杜恒熙。但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杜恒熙裹在层层叠叠的被子里,只露出张脸,竟然烧的通红,让原本只是浓秀的五官便得艳丽妩媚起来。小石头看愣了下,很久才弯下腰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大爷,您是着凉了吗?”
杜恒熙没有反应,额头烫得厉害,棱角分明的薄唇烧得干了皮。
小石头用小勺喂他喝了点水,又下楼去叫来了家庭医生。医生来了,给他测了热度,只以为醉酒后受了风吹,发了热,开了点清热去火的药便走了。
结果上午喂了药还是没好,下午温度降了点,晚上又烧起来。人也半梦半醒,病体沉重。
杜兴廷听人汇报说杜恒熙发了烧,并没有当回事。对他而言这个儿子只要不死,能履行传宗接代的职责便够了。好一点的话是能为他带兵遣将,无愧于他这个大帅的风范,而这样的男子汉,是不应该被感冒发烧这种小灾小病打倒的。
小石头守了杜恒熙两天,目不交睫地伺候,可杜恒熙不仅没好起来,反而愈发没精神,也吃不下东西,小石头担心他再这样烧下去,日后就算好了,脑子也早被烧糊涂了。
第二天晚上,金似鸿又从窗户那儿翻上来,他刚跨上窗框,小石头正好打了盆水走进屋子,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会儿,金似鸿轻咳一声,对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灵巧地从窗户上跳下来,转身把窗户关紧了。
小石头沉默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低下头把水盆放在桌子上,慢慢说,“前天一晚上窗户没关,大爷受了风吹,着了凉,烧到了现在。”
这话是在兴师问罪,但并没有惊慌赶人的意思。
金似鸿觉得杜恒熙身边这小仆实在镇静得过了头,接近于诡异,一时没有回话。
小石头将冷毛巾拧干,走到床头,给杜恒熙额上换了一块毛巾,又用另一条毛巾给他擦了擦脖子。
金似鸿站在他身后,看着床上的杜恒熙,不过两天,就瘦得两颊凹陷下去没了肉,脸颊虽然红通通的,却没有生机。他看着心疼不已,一下摁住小石头手中的毛巾,“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照顾。”
小石头迟疑片刻,还是听从着离开了房间。
外头消息传的慢,金似鸿是今天才知道杜恒熙烧得严重,一天了还没好。他知道杜恒熙的发烧是因何而起,不由心急火燎,却不敢贸然登门,只好等到晚上,循着原来拿不上台面的方法找来。
他坐在床边,撩开被子,把杜恒熙抱起来,给他翻了个身,褪下裤子,检查后头的伤势。果然是裂了发炎,伤口红肿着,没有得到照顾。
金似鸿一时臊得无地自容,他那晚是故意弄疼他,给他弄出血,无非是醉汉鲁莽不计后果的泄愤,他昏了头,想让杜恒熙疼一次,就更能牢牢地记得他,快乐总是遗忘得快,而疼痛的记忆却能刻入骨髓,无论是仇恨还是恐惧都将无比持久。
现在看到后果了又开始后悔。
金似鸿掏出药膏,用手指仔仔细细给他涂了一遍。因为发烧,身体更加高热,几乎要被熔化。
杜恒熙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身体被摆弄,感官放大,触觉敏感,有东西留在体内,迷糊地发出声呻.吟。
这声音软而拖沓,尾音千回百转,像被猫抓了一下。
金似鸿听得面红耳赤,给杜恒熙穿好衣服,低下头只在他起皮的嘴唇上吻一下,“你可真是让人生让人死的宝贝。”
静静地在床边守了整夜,等到天亮了,金似鸿顺着原路返回。
人一走,小石头就进来,毫无间隙地接替了他的班。
对症下药后,杜恒熙果然很快地好起来。
退了烧,不出两日,便恢复了从前的气色,只是人还是瘦了点,换了发型后,更显得脸廓锋利。
杜恒熙痊愈后,抽空去花园饭店拜访了安朴山。他到那里时,那里正组着麻将局,安朴山脱了军装歪坐在靠背椅上喷云吐雾,厅内乌烟瘴气,好像已酣战许久。
另外三位陪客都是安朴山的亲信,自安朴山来到天津,他门前宾客便络绎不绝,时常关门密谈,有小报记者天天蹲守在门前,记录来了多少位大人物又待了多久,隔天便有一片噱头离奇的长篇报道登报。惹得北京人心不安,猜测纷纷,两三天便有一封催函,请安朴山回京主持内阁。
如此次数多了,安朴山干脆高挂面谈时事的牌子,对外仍推说身体有恙,稳稳躲在天津不动,北京那边三催四请请不动,也便没有了声音。
杜恒熙走进来,安朴山睁着熬夜血红的眼看到他,露出笑来,“是云卿来了啊,你父亲呢,没有一起吗?”
杜恒熙站定,满面和煦温顺,“伯父,就是父亲托我给您送点东西。”说着便让人拿了准备的礼盒过来,“听说您这两日睡眠不好,送了点鹿茸灵芝来给您补身子。”
“怀峥有心了。”安朴山吸了口雪茄,叫人收了东西。然后站起来,为避人耳目,将杜恒熙带去了书房。
二人寒暄一番,提到委任状一事时,安朴山面露难色,“当年虎头坡一役后,定国军便不复存在,如今要整编重组,兹事体大,牵连甚广,若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处置相关人,谁肯把吃到肚子里的再吐出来?我总得寻个由头。你也看到我既然病退在天津,政务上的事就不太好插手,但若能尽早处置了赵炳均一派,自然会有位置空出来。好比三湘总督郑留梓,当初收编了你两个军的人,到时候把你安排过去顶替他最合适不过。”
杜恒熙知道安朴山是在推脱,但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只淡淡说,“若没有兵力支援,只有驻扎马店的那一个师,恐怕并不足以震慑到马回德,他人在北京,却留了6个旅在廊坊、独流一带,一旦形势不对,他是有荡平京津的野心的。”
安朴山也深知马回德不好对付,况且现在各省各自为政,单靠声望旧情,很难聚集起一批愿意为他以武犯禁的势力。他双目深沉地打量着面前的杜恒熙,剃了英气干练的短发,表情冷硬,说话圆滑,能屈能伸,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稳重人物。
只是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就算成了翁婿也还是让他不太放心。更何况就算他是年轻小辈,不足以和自己抗衡,那他父亲呢?那可是头蛰伏的猛虎。
但除了杜恒熙,又似乎的确没有其他可用的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能让自己施恩的,可控制的名将?
安朴山转到沙发上坐下,突然转了话题问,“云卿,你觉得秀心怎么样?”
杜恒熙说,“安小姐继承了总理的才智,聪明大方,是值得珍惜的女子。”
安朴山点点头,一贯强势的脸上少见的露出慈爱,“秀心虽然不是嫡女,但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其实最像我,你要好好对她。”
杜恒熙真诚地说,“既然娶了她,就是一家人了,我自然会贴心爱护,绝不让她受什么委屈。”
安朴山满意一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希望你时时刻刻记得今日的承诺。委任状的事,你不用着急,我会让人办妥。只要你跟我一条心,风光的日子还在后头。”
第35章 幸运
从安朴山那里出来天色已黑,杜恒熙回到家吃了点东西,洗漱一番。
夜里金似鸿又来找他私会,杜恒熙靠着窗户,隔着玻璃看到他,有些好笑地摇头,“你是不是爬窗爬上瘾了?放着正门不走,偏爱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
他觉得这种相会的方法真是荒唐,但也有一丝偷偷摸摸的刺激,好像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偷来的,弥足珍贵。
金似鸿冲他一笑,被冷风吹得苍白的脸颊有一丝害羞的红晕,从窗台上跳下来,脱下沾了草屑的外套扔在椅背上,他走上前,把自己冰冷的手贴上杜恒熙的脖子钻进衣领里取暖,“你要是不想我来,就把窗户锁上,把我关在外头,我碰两次壁,也就死心了。”
杜恒熙被他冻得一哆嗦,抬手去抓他的爪子,可金似鸿的手却恶作剧的往下伸了伸,掌根按压了他的喉结,有一点扼颈窒息的压迫感。
“你干什么?把手拿开。”杜恒熙仰高头,呼吸不畅,憋红了脸,衣领里像揣了块冰。
金似鸿这才把手拿出来,改为捧住他的脸,“外头冷死了,我的手也好冷,你帮我暖暖。”
杜恒熙脸红了点,低声说,“活该,谁让你要爬窗户来的?”话是这么说,还是抬手覆盖上他手背给他搓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