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路一不乐意了:“蒋队可不兴这样啊,我们好歹也是伍执的娘家人,连口饱饭都没有,可舍不得就这么把家里的大宝贝,嫁去稽和...哎哎...”
没说完,他就被伍执按在地上一顿呼噜,“滚你丫的,爱嫁人自己嫁去。”
“我倒是想,孤家寡人,没人收啊!”董路一日常哀嚎。
说归说,晚上老蒋还是特批了这帮小崽子在门口的商业街小聚庆祝,但规定,不许喝酒。
这点他们倒是很规矩,以茶代酒走了一圈,队友间的感情不讲究你侬我侬,贫一贫,闹一闹,感情藏在心里,彼此知道就完事儿。
他们一帮人吃饱喝足回了队里,屋里竟然亮起了灯。
“老蒋不会今晚还搞夜查这套吧?”平时老跟着董路一的小个子,杨铮铮说。
“那不能够啊,老蒋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儿啊。”董路一嘀咕。
伍执走在前面,直接推开了门。
还真被他们猜着了,屋里确实是老蒋在,但他不是那副气鼓鼓来查岗的样子,而是坐在凳子上,像个木雕,手里攥着一封信,双眼通红。
后面的队友,鱼贯而入。本还叽叽喳喳互相推搡着,看到老蒋这副样子,全都静默了下来,杵在门口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看他们回来,老蒋缓慢站了起了,他犹豫半天,最后走到杨铮铮面前,脸上满是沉痛的悲伤。
“铮铮,这是...你哥写给你的信。”
他把手里的信递出去,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接,杨铮铮像预感到了什么,眼眶也开始红了起来。
他问:“我哥怎么了?”
其他人也感到不对,杨铮铮哥哥是稽和队员,一直在反恐连里,他平时和他哥哥会定期终端视频,这队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怎么好端端的给他写信。
“我哥到底怎么了?”杨铮铮情绪开始激动,伍执他们拦着他,让他冷静。
老蒋抹了把脸,告诉他们,稽和反恐连在这次ST星的作战任务中,不幸中了埋伏,杨峥嵘,就是杨铮铮他哥,带了一队先锋排突入,却被星盗发现集体俘虏,大部队进行搜救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惨遭虐杀。
这信,是稽和的传统,每次出任务,都可能有去无回,所以每一位参战人员都会写好遗书,由基地保管,以防万一。
没想到,这次,真的派上了用场。
老蒋说,这波星盗不同于前两年稽和对付的那波,他们组织严密,战力强劲,从战舰到武器都是最新形式的装备,明显是受到了资助。
ST星周围的几个小行星,已被他们占据建立基地,大批居民流离失所,那些小行星几乎变成了星盗的销赃窟和淫乐窝。
这半年,稽和主力部队一直在与他们抗衡,试图攻入他们的基地,但是效果甚微,伤亡比之前多了很多。
人员急剧流失,所以稽和才会想到吸取其他部队力量支援,在铲除星盗的任务中派出主力部队,而其他一些难度不大的救援任务中,派出培训营的队员。
杨铮铮个子虽小,也是铁汉一枚,从不轻易落泪,听闻哥哥被虐杀,连具完尸都没有,已是泣不成声,他悔恨自己没有好好训练,否则也要跟着伍执进稽和,给哥哥报仇。
其他队员也都被巨大的愤怒和悲伤淹没,好几天,屋里都是静悄悄的。
反恐连的事情被联邦封锁,怕造成舆情恐慌,并没有公之于众。所以杨峥嵘这些烈士的葬礼规格虽高,但都只能低调处理。
老蒋隔了几天,再次来到他们屋,说要杨铮铮准备一下,去帮他哥操办后事。
就在杨铮铮出门前,伍执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说:“放心吧兄弟,仇,我去了以后,会替你报。”
第37章 星落云歇
对于加入稽和,伍执十分心切,他想早点奔赴战场,为战死的队友报仇。
但不知道为什么,过去了半个月,他同批入选的人已经完成人事调动,而自己这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老蒋比他更着急,一直盯着这个事,但确实左等右等,也没有收到来自稽和的任何调动申请。
老蒋坐不住了,去找了上级,询问伍执的调令什么时候下来,上头的回复很官方,只说没接到通知,让继续等。
老蒋碰了灰,回来和伍执一合计,发觉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伍执想来想去,琢磨只可能和家里给他安排的这个联姻有关。
他渣爹和小叔有求于燕烈,公司的屁股还没擦干净,自己和燕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伍家的资金链断裂。
可自己一直隐瞒得很好,老蒋帮他动用了关系,参加培训和选拔都很顺利,人事调动也特意绕过了他小叔,除非有人告发,不然不至于暴露。
他心底隐隐有个念头,但很快被他否认。
燕殊一直以来都明理懂事,不会是那个阻止自己的人,不然之前那么多次,他早就有机会找他哥告状。
这件事没瞒着董陆一,作为伍执的好兄弟兼队友,董陆一听了,主动说帮伍执问问家里人,知不知道情况。
董家是真正A区大院贵族出身的,一家子都在军政系统,他属于家里最不成器的,不过打听个事儿应该还算容易。
如今也只能这样,伍执点了点头,谢过了他。
正巧这时终端收到伍念平电话,说爷爷想他了,周末是伍执生日,想叫他回老宅一起吃个饭,他渣爹特地嘱咐,让他带上燕殊一起。
伍执听了,停顿了好几秒,怔怔说了句好。
他心里其实打鼓,让他回老宅,这倒是没问题,正好借机会试探试探他小叔口风,可让他把燕殊带过去,他觉得几率渺茫。
他们上一次对话,是他让燕殊考虑,是否要和自己离婚,那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愉快。
伍执点开终端,对着小鼹鼠的头像发起了呆。
燕殊的头像,用的是给自己那张小卡片上的自画像,灰色礼服,软软糯糯的一只,可可爱爱。
对话框里的内容都不长,燕殊的条目比较多,自己的很少。
伍执翻了翻聊天记录。
燕殊说天冷了,注意保暖,自己回的知道了。
燕殊又说有人来家里做客,自己回复一句好。
拇指往上滑动,界面刷新,屏幕上的小圈转了几转,然后无情地提示,已经到底。
伍执这才意识起来,他们好像真的断了联系,这些记录还停留在一个多月之前。
燕殊这次,一改往常,仿佛一夜之间,回收了对自己的所有关心,不再用简单却不失温度的问候,填满对话框里的每一个日期。
这当然能够理解,毕竟任谁被提出这样的建议都会惊惶生气,何况还是一个身世样貌哪里都好的omega,离婚对他来讲,想必是有损自尊的,甚至他会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但这确实是伍执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尤其是在杨峥嵘出事以后,这份职业的危险性,让他不再动摇。
反正他爸做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没有也罢,燕殊根本不值得为了这个,就跟自己绑在一起,错过真正适合他,属于他的避风港湾。
只是,分析的过程再清晰合理,结果也还是像灌了铅般的沉重,那些隐秘的情愫,在被忙碌和疲惫压抑过一段时间之后,以更为反弹的趋势,融入骨血,流至心脏。
伍执指尖踌躇,什么也没发,但在心里,默默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生日的前一天,伍执还是把飞行器开到了谷雨星的停机坪上。
当然,他不会蠢到以为燕殊真会愿意陪自己去看爷爷,也并不打算提出这个邀请,他来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听听小鼹鼠的答复,心平气和地和他聊聊之后的打算。
二是慰藉,他那点说不出口的思念,哪怕只是一眼,他也想再看看那只小鼹鼠。
他自认为把情绪收拾得算是妥当,以后他会把燕殊划进董路一、肖泓那类自己珍视的朋友里,未必经常见面联系,但真遇到困难需要援手,自己一定义无反顾。
这样,那些放心不下的,就可以合理化为对朋友的守护,虽然有些自作聪明的嫌疑,但不失为一种安慰,对于逃避“曲终人散”带来的钝痛,行之有效。
他还给自己的来访,找了个完美无缺的借口,就说回来收拾一些必需品,要带去白露星,正巧碰上,就顺便坐坐。
听起来既不和自己的决定冲突,又不会显得自己对这次见面,有多期待。
他特意掐了个下午燕殊作画的时间,进了别墅。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只有田叔在院子里清理冬日的枯草,玻璃画室空无一人,里面连张新画都没看到。
田叔告诉伍执,燕殊今天去了市区的文创园,参加朋友的开业仪式,这会儿并不在家。
伍执只好把借口坐实,假装上楼,收拾了些东西,就和田叔匆匆道别。
他当时没想太多,用导航查了文创园的位置,想去碰碰运气,反正谷雨星就这么大,说不定就能遇到。
结果,运气还真不错,刚到文创园下车,他就看到了想看的人。
可惜小鼹鼠不是自己一个人,他和身边的杜泉一起,从人工湖后面的办公楼,走了出来。
原来燕殊要参加的,是杜泉新画室的开业仪式,伍执恍然大悟。
天空飘雨,杜泉给燕殊打着伞,绅士地为他护着头顶,把他送进副驾,然后自己绕回驾驶座,对着里面的人笑着说了些什么,才缓缓把车开走。
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直到杜泉的车扬长而去了很久,伍执仍站在原地,淋着细密而冰冷的雨,砸么着这两个成语。
有来往的车辆嫌他挡路滴了一声,他方回神,抬起凌乱的脚步,往停机坪走去。
这次的目的达成的很快。
见到了燕殊,也得到了显而易见的答复。
小鼹鼠过得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好,果然离婚的提议是明智的,从他和杜泉亲密无间,笑意恬然的样子中,就能够知道。
至于之后什么时候把手续办了,碍于杜泉在场,并不是个谈话的机会,等下次终端上再问问他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伍执浑浑沌沌地把飞行器开回了白露星的小院子。
夜晚,他走上屋顶,开了罐啤酒,独自看着漫天的星空萤,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小鼹鼠的情景。
小鼹鼠傻兮兮地,指着天上那些变异的生物说很美,自己把助视器还给他时,他笑得有些诡异,但却十分认真地,对自己说谢谢。
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其他的对话已经印象模糊,伍执只记得小鼹鼠像个暗夜的精灵,眼睛里藏着星星。
然而现在,星落云歇,他们这两条相交过的直线,终将是沿着各自正确的轨迹,越离越远。
第38章 糟糕的生日
第二天,伍执一个人回了爷爷家,伍念平伍念安兄弟和青薇也在。
爷爷还是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但看起来消瘦了很多,精神也没有上次寿宴时要好,伍执很自责这段期间没有能来多看看爷爷。
虽说给伍执过生日,但军人从简,伍开同没特意准备多丰盛的饭菜,只是让家里的阿姨多准备了些伍执自小爱吃的家常菜,还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日蛋糕。
刚一开席,老爷子没说先祝他生日快乐,反而问他:“小殊怎么没一起来。”
关于这点,伍执早就想好了说辞,忽略心里的微涩,淡定地回复:“燕殊说他身体不舒服,下次再来看爷爷。”
伍开同悻悻道:“小殊这孩子很会养花,还想让他教教爷爷怎么栽好那颗君子兰呢。”
“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它开花。”老将军抿了口酒,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