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出来的急,自然没带,看陈东暮的意思是要用,立马跑回营帐拿给了陈东暮。
“在这里,给你。”
陈东暮在上面按了几下又还给燕殊,“你在这里盯着,他们回来的话,这块屏幕上会有热感信号,对讲频道我也接好了,你给这个频道打,不断打,咱们各司其职,天亮的时候,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出发去山顶找他们。”
陈东暮吩咐得又快又密,燕殊全神贯注地听他指挥,“好,没问题!”
说完,陈东暮开始拆装其他仪器,他沉稳而熟练,把东西都装好,起身去了小光在的营帐。
只剩燕殊一人留在原地,他强迫自己冷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仪器上的数值,手里还不断给新接通的频道拨着对讲。
繁星坠于苍穹,空荡荡的山巅依旧寂然,惊蛰星的最后一夜,本该冰冷而幽静,但山顶方向传出的一阵阵悠远轰鸣,却打破了这种肃然,
无端地,燕殊想起那个雪崩的梦,远处的蓝榛林看在眼中,也变成阴沉沉一片。
地平线撕起了一条白边,但夜幕仍深,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屏幕上的指针不断转圈,一直没有扫描到任何生物,对讲里也只有毫无变化的嘟嘟声,燕殊一颗心悬在喉咙里,吊在半空中。
他不会有事吧?
他一定不会有事。
两个念头交替互现在脑中,一时也分不清哪个占据上峰。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赶他走,应该好好道个别的…
呸呸呸,怎么这么不吉利,他不会有事的!
由于无人接听,对讲又自动挂断一通,燕殊机械麻木地再次按下了接通键,脑子里紧张又乱,都没发现轰响声已经出现在头顶上方,直到巨大的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燕殊才用手遮在眼前,抬头去看。
一架深灰色战舰,从将亮未亮的天幕中显形而出,正垂直降落在前方的平地上。
燕殊第一反应是高度戒备地去看舰身上的标志,认出机翼两端的方正旗帜,是联邦军队的军旗,他才放松警惕,站了起来。
“喂,燕殊吗?”
燕殊还有些懵,来者不是星盗,但依旧没搞清这是什么情况,耳朵里的对讲,却在这时传出了声音。
“怎么不说话?”
刚才战机下降的时候,声音太大,燕殊根本没注意,对讲的频道什么时候接通上的。
不过这声音好像是…
燕殊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意识到这声音是谁以后,没什么焦距的瞳孔,猛然放大。
“…在,我在。”
他看着前方,没什么自主意识地发出声音,猎风中,有alpha从战舰上走下,身姿矫健快步而来,隐隐泛蓝的天际为衬,有盖不住的意气昂然。
“在,怎么不理我?”一声笑意,低而轻。
燕殊缓慢仰头,耳麦被近在眼前的人小心拨掉,对讲里本来有些失真的声音,突然有了实感。
“你回来了…”
看见伍执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燕殊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直在凝神屏息,他缓慢呼吸一次,那颗扑通扑通的心重落于胸膛,“太好了…”
伍执不知道燕殊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忐忑,他还有些风尘仆仆,但人很轻快,甫一抬手,把一缕被气流吹乱的头发理到燕殊耳后,“一切顺利,大部队撤离前特意留了一架轻型搜救舰,它一直在这片星域自主寻找我们,接收到信号后,楼队第一时间把位置传送给它,我们在山顶上面多等了一会儿,就是等它过来,一起回来接你们。”
“走吧,我陪你去收拾东西。”
激动、庆幸,混合着担忧与后怕,这表情一时很难把握,让燕殊看起来又呆又萌,他没说什么,这人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还在恍惚,他也会自然而然毫无质疑地跟着他走。
两人一前一后往小溪边去,路过alpha们的营帐时,听见了小光的声音。
“哎呀东哥~副队是来过信儿,说要天亮才回来吗?这么早起干嘛啊?”
小光还睡得迷迷瞪瞪,就被陈东暮半拖着拽着起来要去收拾装备,路过燕殊时,他正低头找另外一只鞋子,嘴里不满的念叨,被伍执和燕殊听了个全。
陈东暮也看见了他们,脚步一顿,没想到精心策划地一波助攻,被小光这货做着梦就给拆了台。
骗各位队友他心安理得,但骗燕殊,他良心多少有点痛。
陈东暮冲伍执眨巴眨巴眼,又朝燕殊微微欠腰摆了摆手,把“对不起,我撤了”的意思表达完毕,就拽着小光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所以…你们并没有遇到星盗?”
发现自己被骗,燕殊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伍执实话实说,“没有,山顶不利于他们伏击。”
“那你们为什么都不接对讲?”
“我们?”
伍执把刚才的情况串起来想了想,大概猜到了他的好兄弟做了什么,叹了口气直爽承认,“你加的不是队内共用的频道…而是我个人的。”
“啊?”
“当时我一直在和总部对接方案,就没看到添加申请,对不起,不是故意不接的。”
燕殊知道这不怪伍执,“啊…我没有怪你…”
伍执往alpha们住的营帐看过去一眼,没辙一般笑笑,“大东…可能也是看我一直加不上你的通讯频道,替我着急才这样,我也替他道个歉。”
到这里,燕殊才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框了,不过老实讲他心里明白,单凭他自己,指不定还要纠结多久才会通过伍执的申请,陈东暮使的这个诈,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我也没怪他。”
仿佛知道燕殊会这么说,伍执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问了比陈东暮的诈,更为居心叵测的问题。
“所以…你担心我了吗?”
“…”
燕殊裹紧身上的大衣,把脸缩在毛领中扭向一边,暧昧的气氛中,两人同时想起了昨晚刚刚发生的事。
燕殊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他们之间的主动权,怎么好像又跑到了alpha手里。
有一点隐秘的欣喜,但也有一点不甘。
燕殊重新看向alpha,突然快速伸手牵住他的,然后几步走在他前面,把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留给alpha。
“才没有呢…快走吧。”
有人€€着脸说得别扭,有人被牵着笑得深沉。
过往种种,如此时的灰白繁星,它们挂在空中明明灭灭,像人生中走过的每一步印记,有苦有乐,有涩有甜,在孤寂的夜里引人感怀。
然而天一亮,便不会再有人去仰望,因为这时,繁星退去光芒,而人们也便该往前看,朝前走了。
第111章 小狍子开窍?(尾骨,慎入)
稽和派来的搜救舰具有先进的反搜捕功能,隐蔽性很强,以星盗目前的装备,不容易定位追踪。
这几天,伍执一直在和舰长以及总指挥楼宇联系,根据上级指令,第七舰队返航,不走最短的直线距离,而是需要根据楼宇传来的航线图,从ST星域绕一圈,再从偏南方向回到联邦星域,落地位置是首都星Z区11基地。
这样的安排,一是防止星盗在最容易预想的航路上设置埋伏,二是利用这次抵达ST星域的机会,让第七舰队沿路搜集情报,掌握星盗开采矿藏的位置线索,搜救舰上配备了轻型武装和探测仪器,很适合完成这项任务。
多了这层安排,伍执更是忙碌起来,每天要按基地发来的指令,完成飞行任务和数据收集工作,一边分析一边反馈给基地,几乎没什么时间,能走出驾驶舱喘口气。
不像来时的作战舰,搜救舰上没有许多的休息舱,伍执和陈东暮反正也要随时待命,就挤在驾驶舱,其余的大光小光挤一间,索峰和仪器装备挤一间,而王梓宵和燕殊被分到了舰尾处,两个相对着的房间。
虽然和刚救起小鼹鼠那时一样,两个人并不能常常碰面,但伍执现在的待遇要好了一点了,加上了对讲频道,他每天都可以给燕殊报备早安晚安,中午吃饭时,也会和燕殊说些自己这边的情况,当然,大部分时间,他收到的回答还很吝啬,基本超不过两句话,但每一次打过去,燕殊都会好好接起来,这已经让伍执足够高兴了。
而燕殊这边,其实也不是吊着伍执,故意不理他的,只是无奈身边总有人,当着人面,他不好意思和伍执讲太多,自然就显得有些冷落。
自从登上搜救舰,傻狍子王梓宵就陷入一种很丧的情绪,燕殊见他闷闷不乐,主动想说多陪陪他,两人一起吃饭,还一起忙忙伙食的事儿,但王梓宵仍是郁郁寡欢,燕殊猜,这问题可能是出在陈东暮身上。
以前王梓宵和陈东暮可以用形影不离,联络不断来形容,而这两天,燕殊没见到一次他俩通对讲。
当然,陈东暮也在忙任务,但再怎么样,也不该比伍执联系自己的次数还少吧?
于是,在王梓宵又一次咬着饮料管,望着星星空叹气的时候,燕殊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梓宵,你和东哥…是不是吵架了啊?”
王梓宵听到东哥俩字,乍然回神,他无意识地挠挠头,声音里的低落难以掩饰,“啊?小殊哥,你…你看出来了啊?”
“嗯,也就只有东哥能让你这样了。”
其实那天燕殊去找王梓宵的时候,看见他和陈东暮气氛僵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是前天中午,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的事情王梓宵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居然被燕殊察觉到了,“小殊哥你还挺敏锐的哈。”
王梓宵还是挂着笑,但这笑意不达眼底,十分脆弱而勉强,
“不想笑就不笑,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梓宵你别这样…”
别这样…
王梓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样,他想和以前一样跟燕殊开玩笑,但发现胸口像堵着石头,实在让人轻快不起来。
“那天…我哥突然有了易感期的征兆。”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殊哥一直是可靠的,温暖的存在,如果有人能帮他一起推开这块石头,那一定是小殊哥。
“这么多年,我哥易感期的次数并不多,他很敏感,总可以提前察觉易感期的到来,来了就找两支抑制剂打进静脉,在药效起作用前,来找我让我抱会儿他,熬过小半天,差不多就能平静了。”
“这次,他也去找你了吗?”陈东暮那个状态,可能跟自己信息素失控有一定的关系,燕殊深深自责,关切地问。
“是,他来了。可这次,我没答应他。”
王梓宵眼神开始变得恍惚,“我发现我做不到了,一旦心里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我发现我会…恐惧。”
“是恐A症吗?”
王梓宵以前也提到过他有恐A症,可燕殊看他在alpha云集的第七舰队里,混得如鱼得水。
“嗯,看不出来是不是?”王梓宵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还有心情卖关子,“现在早好的差不多了,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发作。”
燕殊并不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发作?”
“在精神心理学上来讲,恐A症属于由于重大刺激引发的,对某类特定群体的恐惧症,病发的时候会心慌,憋闷,四肢冰冷,需要药物配合治疗。”
这比燕殊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王梓宵看懂了燕殊的疑惑,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开口,“小殊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是被东哥救了以后,才跟他进的孤儿院,小时后,我也有自己的家…”
回忆起往昔,王梓宵的眼眸变得灰暗与沉静,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哀伤中。
“我母亲是个贫民区的beta,被卖给了一个爱酗酒爱赌博的alpha,那个年代没有信息素的beta被认为没有任何价值,他们既不能安抚易感期的alpha,也没有omega的美貌娇软,对于权利顶端的alpha来讲不过是发泄欲望,繁衍子嗣的工具。
那个混蛋买不起omega才选择的我母亲,他赢了钱就带野女人回家,赔光了欠了债就把我母亲送出去用身体还债,后来我母亲不堪忍受痛苦的折磨,就用刀把那个混蛋给捅了,但不幸的是,争斗的时候,那个混蛋释放了浓重的信息素,beta虽然闻不到,但也会感到压迫力,她的刀被夺走,被那个混蛋反刺了。”
燕殊从来不知道,小太阳一般存在的王梓宵,竟有着如此黑暗与血腥的童年,他不自觉地握上了王梓宵的手,试图温暖他。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那时候还很小,也不太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