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宵若有似无地提了提嘴角,“我只记得每次母亲被打以后,总抱着我幽幽地说,以后千万要远离alpha,远离所有的alpha,才能远离痛苦。”
父辈的经历,会对年幼的孩子造成多大影响,燕殊在伍执以及自己身上都感受过,王梓宵比他们的经历更为惨痛,之所以会恐A,也是因为那时的伤痛太深,成为了一辈子抹不去的烙印。
“后来呢?你就去了孤儿院吗?”
“是的,东哥那时在楼下的便利店打工,我们很早就认识,是他救我出去的,那之后我一直很依赖他,跟在他身边生活在孤儿院。”
“原来你和陈东暮就是这样生活在一起的…”
知道了这段往事,燕殊也久久不能平静,本以为王梓宵和陈东暮只是少时的朋友,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深的羁绊。
“可是梓宵,现在不一样了,首都星已经进入到平权的时代,这种A性强权的悲剧很少了…我不会安慰人,但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在父辈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东哥…他对你那么好,你感受不到吗?”
“我知道东哥不是这样的人。”
用那个混蛋和他哥做比,王梓宵都觉得是玷污了他哥。
“以我哥的自制力,易感期一针足够,但他总打两针,也不在乎副作用有多大,我知道,他是怕我感受到那种压迫力…
他就是这样,很为我着想,所以他分化了以后,我一点儿也没怕过,反而在他的照顾下,慢慢对alpha没有那么强的排斥反应了,不再需要服用药物。”
“那就对了,既然信息素已经不是问题,那你还纠结什么?”
王梓宵用吸管一下一下戳着瓶底,“我也说不好,只是...只是一想到现在熟悉的相处模式,要发生质的变化,我...我就恐慌,有时候,看到东哥看我的眼神,很深很沉,我会...想要躲他,会乱想很多,即便没有信息素,我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那根吸管最后被戳瘪了,被王梓宵拿出来扔进垃圾桶,“兄长、密友、老师、甚至父亲,东哥在我生命里承担了太多角色,我们的感情一直是混杂不清的,但它足够深厚亲密,如今…想到要是多出一层,我反而会感到惶恐不安,会担心新的关系不够稳定,原来这样就很好了,我觉得没必要再冒险了。”
燕殊没体会过这样复杂的情感,不能对其进行公正地论断,但他隐隐觉得,王梓宵这样回避的态度,对两个人都不算负责。
“你愿意这样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可他愿意吗?你有没有和陈东暮好好聊聊呢?”
“有的,就是返航那天”,王梓宵想起了前两天和他哥的对话,表情变得苦恼懊丧起来,“那天我哥看到我躲开了他,好像挺难过的...
他又问了我,想让他做我的谁这个问题...”
“你怎么说的?”
“我...当时挺矛盾的,一心想着赶紧回到像以前一样轻松的关系,就说...想让他当我一辈子的哥哥。”
“...”
“然后...我哥好像就更不高兴了...”
“当然了,你明明知道他想听什么的,而且,他还在易感期呢...”
王梓宵瘪瘪嘴,“我有好好和他解释的”,小军医挺起背坐直,义正言辞地给燕殊复述了一遍他是怎么给陈东暮讲道理的,“第一,我是beta,不具备腺体,无法给alpha带去抚慰;第二,我还恐A,对alpha的阴影没有消除,这是枚定时炸弹,发作起来无疑会伤害他的感情;第三,第三...我们还都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不是能变成伴侣的那种喜欢…他那么好,我不想他稀里糊涂就失去了为人夫为人父的乐趣,他是我最亲的人,我想看他幸福。”
燕殊听他说完,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场景何其相似,自己也曾在陈东暮的位置上,听到过相同的话。
“我猜,陈东暮最后答应了...”
“小殊哥,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燕殊双手握紧手里的茶杯,凝眉低叹:“因为我感同身受过...”
尽管内容并不相同,但同样以“为他好”的名义,理智地帮他分析得失,最后再慢慢远离,这些...他都经历过。
“在我听来,你这样只是在找各种推拒的借口,比直接说不喜欢他,还要伤人。”
燕殊直白的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王梓宵,他不想王梓宵再犯伍执的错误。
“你哥之所以同意,不是真认为你是对的,而是...不想再看你为难,他应该是看到你并没有那么想要回应这段感情,反而把它当成一种负担,心灰失望了...”
王梓宵瞳孔放大,他从没想过他哥的退让可能是一种失望,仔细想想,那天东哥沉默了许久,然后又重新笑了,对他说了好的。
但在那之后,东哥就很注意与自己的界限和分寸了,他没有完全不理自己,但是疏远的态度,让王梓宵更为焦灼难安,这也是他这几天苦恼的原因。
“梓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陈东暮真的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你能接受吗?”
燕殊拍了拍王梓宵的肩膀,神情怜悯而宽宥,”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对于交付感情,本能会觉得危险,容易把最坏的情况无限放大,来提前判断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一旦觉得代价过大,就想退缩畏惧。
但很多人也克服了这种本能,因为他们被更大的情感支配着,那就是喜欢和爱。”
“喜欢和爱?”
“是的,你说的这些123条,陈东暮难道不知道吗?他不怕你会讨厌他?离开他吗?但他还是舍弃了安全地带,斩遍荆棘去接近你。
喜欢就是这样的,不会因为害怕受伤,就原地踏步或是退缩,他会努力克服所有障碍走向你,用尽余生力气去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燕殊的话让王梓宵愣在窗边,他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哑口无言。
他的人生虽不完满,但自从遇到了陈东暮,就一直活在满满的关怀与爱意中,内心的残缺也在长久的相伴中,被陈东暮一块块填补完整。
陈东暮给他编织的这张大网,太舒适太柔软了,在里面待久了,就变得习以为常,他得意忘形地享受着付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永远,可他差点忘了,单向的付出总是会累的,陈东暮可能也需要他的回馈与努力。
“小殊哥,谢谢你,我大概是...明白了。”
€€€€€€€€
小狍子指指燕殊:哥,这是我恋爱导师。
陈东暮看看伍执:默。
5:靠,我媳妇都能带人了?
第112章 人菜瘾还大(少量尾骨 慎)
平稳飞行的第四天傍晚,第七舰队终于完成了上级安排的摸底的任务,云际的野心果然不小,ST星域和联邦星域的交界带上,很多小行星都已被他们驻足,伍执和陈东暮将报告和资料传回大队,这么多天以来精神上总算能放松一下了。
“行驶进联邦星域了,从这里到首都星,一个黑洞跳跃就够了,后天差不多就能到。”
陈东暮从驾驶座上下来,看了看导航仪上显示的路线分析。
伍执跟在他后面,“已经开启了自动驾驶,后面没什么危险情况了,走吧,去洗洗收拾一下,找他们去。”
好不容易结束,伍执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这几天都在干嘛?”
摸底任务搞得脑子的弦一直绷着,早午晚安里,omega也很少透露自己在战舰上的情况。
陈东暮当然知道伍执说的他们是谁,看了眼终端信息,好心而淡定地告诉他,“你老婆被拉去餐厅打牌了,战况惨烈。”
终端恢复信号后,他们小队的群就热闹起来了,陈东暮把里面小光刚发的照片举给伍执看,照片里,小鼹鼠正嘟着嘴吧,脸上分布不均地贴着四五张纸条,有写着“欠一顿高定大餐”的,有写着“欠一次介绍联谊”的,也有一些仅仅是空白的。
伍执不厚道地被逗笑了,但很快又塌下嘴角,看着照片里其他几个人,阴恻恻地说了句:“找死。”
陈东暮瞥了瞥唇角,恹恹地收回终端,他脱了外套,转身倒在这几天在驾驶舱打的地铺上。
“你干嘛?”伍执奇怪。
“补觉。”
“不去看看你弟?”
陈东暮把被子盖好转了个身,背冲伍执,“他有吃有喝,用的着我去看什么?” ?
不对,这话明显有情绪啊…
伍执很少关心战友的情绪,除非作战或训练的时候。
但陈东暮这句话暴露出一些可以回踩他的机会,伍执不愿浪费,就抽出点时间,回忆了下这几天
陈东暮表现。
好像是有一点不正常。
这位平日里较为懒散的战友,在这次任务中,不仅出仓探测异常积极,调研数据还异常勤奋。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跟自己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好像他的生活里只有工作,完全没有了一只名叫王梓宵的傻狍子一样。
不是好像,这完全就是不正常。
“嘿,嘿嘿”,伍执抬脚踢了踢假装躺尸者的后背,“既然互相喜欢,还瞎折腾什么呢?”
他蹲下身来,脑回路直,说话也就不带拐弯的,直接戳到了能让某人瞬间emo的痛点上。
陈东暮本来枕在自己胳膊上半阖着眼睛,听伍执突然提起这事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闷,于是他缓了缓,斜眼看着伍执,“怎么,就你这水平,还想开导我?”
真是不可爱,怪不得没老婆,伍执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但念在之前这人没少给自己助攻,做人要厚道,他还是耐着性子,忍了下来。
“说说,到底怎么了?”
像是嫌灯光刺眼,陈东暮用胳膊挡住眼睛,稍微正经了点,“我问他那问题…他回答了”,
“怎么说?”
“他说想让我当一辈子哥哥。”
…
傻狍子出息了,敢把他哥这份心意彻底拒绝了,怪不得陈东暮这么消沉。
情啊爱啊,伍执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但任他一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傻狍子不可能不喜欢他哥。
平日里要是他多锤了陈东暮一拳,王梓宵都会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借机多给他抹点酒精,更不用说陈东暮训练得晚出不了舱的深夜,自己的终端恨不能被王梓宵打爆,就为了问问他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吃没吃晚饭。
粘的跟膏药似的,这还不是喜欢?-
也不知道这傻狍子怎么能比自己还迟钝,啧,麻烦。
伍执轻一出手,一个巧劲打掉了陈东暮挡在眼睛上面的胳膊,“你弟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
陈东暮愣住。
“信了,还真就这么认了?”
陈东暮再次愣住。
“怂不怂?”
伍执的话掷地有声,一下惊醒emo人,陈东暮沉吟不语,半晌坐起来,盯着地面眼眸深沉。
他怎么会认了?
自从小时候在便利店打工遇上,他的人生中就镌刻上了王梓宵的名字。
那时,小狍子自己也过得不好,但看他只有馒头吃,就偷偷跑出来把妈妈做的饭分给他,那是他人生中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软软糯糯的小狍子,把他的心都暖化了。
后来王梓宵家里出事,他义不容辞接过了扶养小狍子的活儿,自此两人相互陪伴、成长。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他对王梓宵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但他知道应该是很久了,久到他现在已经再也压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