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跑了出来,没有人来追他打他,疼痛和肮脏都不会有了,现在的他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尾巴高高竖起,左寒高兴地嗓子眼儿里止不住咕噜。
他试着逆风奔跑,不知不觉间越跑越快。
一盏盏暖灯不断闪过,像跃动的点点萤火。
万家灯火,说到底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从杂乱逼仄的老城区,一路跑到干净整洁的街道,左寒慢下了脚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跑来了这里。
井然有序,四四方方,条条框框,都是他最讨厌的东西,明显不是他从小呆惯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甜美的琥珀香混着芳润的木质香钻进鼻腔,窗户里透出朦胧的光,带着莫名熟悉的意味。
他犹豫片刻,跃上宽敞的窗台,偷偷朝里张望。
可以调节的高级病床,洁白的床单,床尾挂着的蓝色病历本……
这是生病的人会住的地方,一看就很昂贵。
房内的布局很是眼熟,似乎也困住过他许久,不同的是房内摆着各式仪器,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插满了管子,面容模糊不清。
左寒转头想走,忽然心里惴惴不安。
他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脚下一顿,他又折返回去,想看清病床上的人是谁。
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脏爪印,床单也被踩得皱巴巴。
他破坏完这里的干净和整洁,又用爪子努力扒拉着吸氧面罩。
病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脖颈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呼吸微不可闻,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视野实在有限,人类似乎都长得一样。
左寒讪讪收回了爪子。
从心底忽然涌上来的安心和放松,很容易叫人泛起困意,耳中只有规律的几点机械音更是催眠,左寒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伸了个懒腰,他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蜷缩了起来。
他才不想呆在屋子里,只是跑了太久,有点累了。
这人的脖子好像受了伤,他得帮忙暖着,就当是支付的床费了。
迷迷糊糊间,左寒忽然想起了被忘记的那件很重要的事。
他不是漫无目的,他在找一只大老虎。
“你认识一只老虎吗?脑袋很大,脾气不好,跑得快,力气大,胳膊粗得能抡死一头牛。”他小声描述着特征。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没有醒。
一只猫会说话确实很奇怪,得不到回答是正常的。
左寒撇撇嘴,转身跳上窗台。
他不能睡觉了,他得去找那只老虎。
“你要走了吗?”床上的人突然开口说话,沙哑的声线吓了左寒一跳。
脚下一滑,他整个身体坠了下去。
失重感如有实质,左寒一下被吓醒。
护士轻手轻脚进来换吊瓶,外面天已经阴了下来。
“要下雨了诶。”孟晏不知什么时候收了练习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熟练地削着水果。
左寒发着愣,久久没说话。
天天在梦里跑酷,醒来总会累的。
一转头,孟厌那双上扬的丹凤眼,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他。
“你盯着我看什么?”左寒问。
“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作为主要任务是陪聊陪玩的护工,孟厌在反省自己没有尽责。
“我没事干。”左寒垂下眼睛,又无意识地偏过头,看了看病房紧闭的门。
“学校一般九月份开学,你不回去上课?”左寒端出个长辈的样子,开始找孟晏的麻烦。
“我现在不去学校上学,哥哥给我报了网课。”孟晏三句话不离他的好哥哥,恋爱脑很明显。
狼耳上银灰色的绒毛绵密,曾经被订书机订豁的口子已经看不出痕迹。
纪戎将他养得很好。
左寒还是没忍住,从鼻腔里轻哼出酸溜溜的一声。
刮风下雨的,心情不美丽,好像思绪也变得湿漉漉的,烦得他烟瘾都要犯了。
姚少将这一趟任务出得也太久了吧,中部联盟已经没人可用了吗?
“是姚琛泽叫你来的?”左寒咬着水果,语气含糊,问得随意。
“姚琛泽是谁?”孟晏不认识大少爷,抱着果盘坐在一旁,回答得认真,“哥哥说你生了病还不听话,要我来陪你。”
“我还写了陪护手册呢,第一条就是不能抽烟。”
端了一整天长辈架子的人,被评价为“不听话”,左寒简直要气笑了。
这还能是谁说的?
吃过晚饭,孟晏睡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缩进被子里嗡声嗡气对着手机说话。
左寒下午睡多了,听着小情侣聊一日三餐吃了什么,聊最近骤变的天气,越听脑子越清醒。
黏黏糊糊,废话连篇,听着就怪腻歪。
下午看孟晏还觉得他成熟了不少,这会儿又觉得这臭崽子忒幼稚。
“哥哥说好了每天晚上要给我打视频。”孟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脸红扑扑的,又欲盖弥彰地解释,“因为我想看我的猫,我要跟它打招呼。”
左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拆穿他。
半晌,他还是忍不住给了句中肯的评价,“你真的太粘人了。”
确实没办法反驳,孟晏便不说话。
“你很喜欢纪戎?”左寒问了哥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孟晏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语气理所当然,“喜欢啊。”
“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最喜欢哥哥。”
“我也喜欢你。”他又小声对着左寒表白。
这补充得就很刻意了,左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声抗拒,“别,别,别。”
左寒又想哼两声。
这小狼崽子能跟纪戎在一块儿,多亏了姚琛泽。
要不是大少爷找了市政厅的人开后门,还不知道他这好哥哥搁哪儿凉快着呢。
这要是办个婚礼,他俩都得坐主桌。
片刻后,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忍下。
他不可能和孟晏一般幼稚。
第94章 出事了吗
孟晏吃饭跟个小猪崽似的,什么都吃,个子不高,趴在病床前的小桌板上,嘴巴一鼓一鼓,停不下来。
左寒的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
“我好想哥哥。”孟晏吃饭时总要嘟囔这句话。
左寒敲敲他的碗边,“你一点都不会害臊的吗?”
“我只跟你说,你又不会告诉他。”孟晏还挺有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启发,还是天天看着异地恋小情侣在眼前腻歪实在受不了了,左寒决定主动发个短信,问问姚琛泽什么时候回来。
斟酌着措辞将短信发完,他又开始找茬。
“你不想出去玩?”在病房里呆久了,浑身难受,抽烟也被看得很紧。
要不是有孟晏说说话,他真的要无聊透了。
孟晏摇头,两只兽耳耷拉了下来,“哥哥说外面很危险,会有人把我拐走。”
左寒的心一下揪住了,着急问:“最近不安全吗?”
难道姚琛泽遇到了危险?
他每天都在关注新闻,孟昭获的审理都结束了,大大小小的官抓了好几个,姚青也已经锒铛入狱,这件事应该到收尾阶段了才对。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左寒一下又想起昨夜的梦,他一直没能看清病床上的人。
有些坐不住了,他单手撑着病床边缘,想坐起来。
孟晏“嗯”了一声,边托着左寒的后颈帮助他起身,边解释,“我有个堂哥还没抓到。”
左寒松了口气,“那是得小心点。”
估计不会给姚琛泽造成什么威胁吧,左寒歇了要出门的心思,靠在软垫上打开了电视,无聊地来回调了几个频道。
身旁有男高中生要写作业,要上网课,他最近都看默片。
有部宫斗剧看了太多遍,即使是默片,他脑子里也能自动播放台词。
孟晏也不着急写作业,突然神神秘秘地趴在病床边,悄么声请教起来,“左寒,你觉得,怎么样才能算钱。”
“什么钱?”左寒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说过的,会扭,一次算八百。”孟晏手凑到嘴边,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一副要和他说omega之间的悄悄话的架势。
左寒一惊,眼睛终于从电视上移开了,“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
孟晏瞪着眼睛,脸也红了,“你以前给我讲过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