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师 第42章

朱紫琅把那名女助手推出门,便€€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薛时他们四人站在那位宋医生的书桌前,薛时率先开口:“请问是不是宋义明宋医生?”

宋医生四十出头,但是他看起来比他的年龄要老成许多,而且显然是个见过场面的,此时他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拿起眼镜戴好,抬头打量着薛时。

一个少年从那三人身后走出来,怯生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试探着轻唤了一声:“表叔?”

这时,宋义明脸上才显露出诧异的表情,他推了推眼镜看着那少年,蓦地睁大眼睛:“你是……袁表哥家的儿子?”

袁嘉吉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你真的是表叔!”

宋义明点点头,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多年不见,袁表哥家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好!好!”

薛时看着这个衣着整洁的中年医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贸然闯入实在是十分失礼,倘若李先生在场,定然是要批评他的。

他后退了一步,朝陶方圆和朱紫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一边坐,他自己来交涉。朱紫琅和陶方圆会意地点点头,两人退到一边,在长椅上坐下。

“宋医生,”薛时并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指了指少年,“这孩子是我们遇上的,人,我们给你送到了,下面我们来谈谈正事,关于你的弟弟宋义青。”

听到这个名字,宋义明蹙眉,他让袁嘉吉去一旁和朱紫琅他们坐在一起,双手放在桌面上,正色看着薛时。

“宋医生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宋义明眉头紧锁,“关于我弟弟,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他三年前曾在监狱服刑,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宋义明表情沉重地点点头:“是我送他进监狱的。”

薛时突然用手撑着桌面凑近他,低声问道:“听说是因为盗窃了一具尸体?”

听到这话,宋义明脸上突然显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的弟弟,他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宋家代代学医,以悬壶济世为祖训,祖上名医辈出,还曾经出过一位御医,得到过皇帝亲书御匾,赞宋家妙手回春、大医精诚。但传到宋义明祖父这一代,因为世道乱,家族就有些没落了。

经营药铺的祖父高瞻远瞩,看到了西医的先进性,遂留下遗嘱,希望宋义明的父亲将长子送出去留洋,学西医,次子带在身边,学中医,力求不落后于时代,纵使政局动荡也要振兴宋家,将这个医学世家的名号代代传承下去。

因此,宋义明的父亲十来岁就为他聘请了家庭教师教他洋文,等他长到十七八岁就送他去了欧洲学医,而小他五岁的弟弟宋义青就留在家里帮着父亲打理药铺。

弟弟脾气古怪,终日待在药铺里读那些祖上传下来的古老医书,兄弟俩本来就不亲近,宋义明出去留洋之后的几年,几乎与弟弟没有任何联系。

直到某一年宋义明回家过年,发现弟弟被父亲关了禁闭,这时他才得知,弟弟成日不务正业,竟然从那些古老的医书中发现了一个极偏门的药方。

这是一个古代统治阶层用于保存尸体的特殊药方,通常用于殡葬。利用此药方调制出的药汁有两种用途:一是作用于生者,就是把药汁喂给活人喝下去,连喝数十天,令药汁中的有效成分浸透此人的内脏和毛孔,则此人死后尸身可以不腐不朽,长久保存;二是作用于死者,将尸体浸泡于药汁中数月,拿出来摆放,尸身不会腐朽。

最开始,宋义青在一些野猫野狗身上做实验,慢慢发现药方的不足之处并且加以改良。渐渐地,他愈发胆大,开始利用人的尸体做实验,利用药液稳定住尸体的腐坏状态,力求完美地保存尸体。

后来,他变得更加丧心病狂,开始利用活人做活体实验。他找了几个已经身患绝症无药可医的穷人,给他们的家属一些钱买下这些人命,将他们关在一处,每天灌下十几碗药汁,最后,那些人都死于饥饿和病痛,并且无一例外的,尸身仍然保持着活着时的颜色和弹性,显然,此药作用于活体的效用要高于尸体。宋义青研制的防腐药剂成功了。

宋义明学成回国的那一年,弟弟宋义青已经被愤怒的父亲逐出家门,断绝了一切联系。虽然兄弟俩关系淡薄,但看着唯一的弟弟误入歧途,宋义明到底是于心不忍,曾经私下里打探过他的行踪,得知他迫于生计,在一个画廊当学徒学美术,宋义明联系了他,接济了他一些钱财衣物,让他至少能够温饱。

几年后,父亲去世,宋义明继承了家业,自己也成为一个医生,春风得意前程似锦。后来,他遇上了心仪的女子€€€€是一位远房表亲家的女儿,不久,他就与这位袁姓表妹订婚了。

订婚典礼,他邀请了弟弟。此时的宋义青,在一所学校教美术,生活虽不富裕,但还算安逸。

宋义明看着走上正道的弟弟,百感交集,作为一家之主,他原谅了弟弟并且重新接纳了他,恢复了宋义青的家族身份,允许弟弟每年清明和他一起祭拜祖先。

可是好景不长,未婚妻没多久染上疫病,没能等到与他结为夫妇便撒手人寰。可是出殡那天,众人惊恐地发现,她的尸体不翼而飞,一同消失的还有弟弟宋义青。

当找到宋义青的时候,他在郊外一座空置已久的旧房子里,已经发了疯,他将赤裸的女尸浸泡在自己调制的防腐药剂之中,神色癫狂地用油画颜料画出女尸的面貌,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疯话。

宋义明这次再也无法原谅弟弟,强行将他送往外省,关进了一所疯人院。

之后,宋义明一直一个人生活,他得知住在南京的未婚妻的哥嫂意外身亡之后,义不容辞地揽下了资助两个孤儿读书的任务,这几年,他一直在关注着袁家姐弟俩的成长,却一直没有去见过他们,因为弟弟的所作所为,他对未婚妻的家族心存愧疚。

几年之后,宋义青的精神有所好转,被转回上海,在监狱里服刑,宋义明没有再去探视他,他想,他与这个弟弟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到了宋义青出狱的那一天,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去接回了弟弟,私下悄悄观察了一阵,发现弟弟的疯病的确是治好了,遂在教会学校替他谋了个助教的职位。此后两年,弟弟一直安安分分在学校教书,对他也十分尊敬,逢年过节还知道提着礼品来探望哥哥,这让他颇感欣慰。

后来,袁表哥家的女儿袁嘉英来到上海投奔他,他也为袁嘉英在学校里觅得一份闲职,托弟弟顺带着照顾她。将为数不多的亲人聚集在一起生活,所有事情仿佛正在朝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个月前,弟弟突然告知他袁嘉英已经多日未曾去工作,也没有回校舍。两人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他们到警署报案,巡警找了许多天,毫无音讯。他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发电报给袁嘉吉,于是就有了袁嘉吉只身到上海来寻亲这一出。

薛时闭着眼睛听完他的叙述,末了冷眼瞧着他:“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那个疯子弟弟?”

“义青?”宋义明蹙眉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这两年一直很好,情绪稳定,而且和嘉英相处和睦,他能对嘉英做什么?”

“宋医生,你知道这世界上最无药可救的都是些什么人吗?”薛时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疯子,还有你这样的傻子。”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弟弟绑架了我们家的先生,”薛时站起身,红着眼睛恶狠狠道,“我现在需要你协助我找到他,如果我家先生无恙,倒也罢了,我可以看在宋医生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但是如果他对我家先生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一定、一定会用最残忍的办法,要了他的命!宋医生,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莱恩总是温吞吞的、慢悠悠的,人畜无害,还容易轻信他人,总是以善意的目光看待别人并且以为别人也会同样对他怀有善意,所以他在中国才会活得那么辛苦,面对这个黑暗的国家,他始终都不得要领,躲不过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致命暗箭。

不过幸好,莱恩遇到了他这样一个疯子,强硬、狂妄、执拗、做事不讲道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疯得无药可救,黄尼姑从小就这样称呼他。

这一次,他要看看,这场疯子之间的对决到底谁会赢。

第35章 35、营救

教堂古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长吟,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让人毛骨悚然。

听到这声音,莱恩立刻就醒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面前,紧接着,罩在身上的粗布被人揭开。

他赤身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也被粗布条封住无法出声,腹部由于连续多日的饥饿而深深凹陷下去,皮肤暴露在秋雨之后湿冷的空气中,身体的热量迅速流失,寒冷和虚弱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覆在眼睛上的黑布被人猛地揭开,用于封口的布条也被解开了,几近脱臼的下巴酸痛无比,莱恩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宋义青站在他面前,手中提着一只硕大的铜壶,缓缓朝他抬起,笑微微地瞧着他:“该喝药了,李先生。”

窗外,雨已经停了,一轮圆月从云层间滚落出来,月光从教堂巨大破败的窗户中倾泻进来,周围十分明亮。

莱恩呼吸沉重,努力活动着僵硬的下巴,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宋义青。

连续三天了,这个疯子将他剥光了绑在十字架上,不给他食物,只是每天灌他喝下大量这种味道奇苦无比的汤药,仿佛在进行一种古怪的祭祀仪式。

最初,他拒绝喝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不知道喝下去会不会对大脑造成损伤从而破坏他正常思考的能力,所以每次被灌进去他都尽可能自己呕出来,常常弄得满身满地一片狼藉。

起初疯子很有耐性,也不气恼,总是笑眯眯的,端一盆水,拿毛巾浸湿,然后认认真真地为他清理擦拭。

“这么漂亮的肉体,脏了多可惜……”疯子每次梦呓一般喃喃着抚摸他的皮肤,那感觉让他不寒而栗,好像对于疯子来说,他就是一件死物,一件漂亮的、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次数多了之后,疯子似乎就失去了耐性,喂药的时候,他用细绳将他固定成头部后仰大张着嘴的姿势,拿一只咀部很长的漏斗深入他的咽喉,直接将汤药灌进去。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今天的汤药似乎比往常更烫,莱恩被迫仰着头,呼吸短促,口中发出含混的呜咽,喉结剧烈弹动着,那根细长的漏斗咀部抵在喉咙里,让他发出阵阵干呕,有不少汤药因为挣扎和吞咽不及从嘴角溢了出来,烫红了皮肤。

疯子将那满满一大壶汤药强行给他灌了进去,甚至最后把药渣都捂进他嘴里,强迫他吞咽下去,直到看见他像往常一样被灌到肚腹微微凸起才肯罢手。

大量味浓且苦的温热汤药让他的体温慢慢开始回升,原本苍白的皮肤开始透出一种浅淡温暖的红润色泽来。

疯子拿走了那只让他无比难受的漏斗,解开固定他头部的细绳,他立刻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到脸色发红。

“别动!”疯子突然捧住他因咳嗽而颤动的头颅,定定注视着他,脸上肌肉开始微微抽搐。

“真是完美!”疯子这时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细细地观摩、抚摸月光下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口中反复呢喃着:“你知道吗?这样完美的肉体,不应该让它衰老、松弛、腐烂,应该好好处理,让它永远停留在最好的时候……”

“啊!啊!这里也是,那么美!像最光洁细白的象牙,”疯子缓缓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不住亲吻着他的皮肤,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脚趾,一路向上,舔到他的大腿,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我爱你,我的主,我的上帝,没有人可以得到你,你的肉体将属于我,永远只属于我……”

疯子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一般跪在那里,抱着他赤裸的身体发疯,不过,幸好也就只是这样无意识地发疯而已,他只是疯狂迷恋这具年轻男子的肉体,并没有做更多伤害他的事。

三天来,莱恩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和精神上的折磨,肉体毫发无损,而且,每天被灌下大量温热的汤药,让他能够得到水分和热量,不至于撑不下去,虽然不知道那些药是做什么用的,但就目前来看,汤药似乎并没有对他的神智产生影响,也许这也算是一种运气,莱恩朦朦胧胧地想。

疯子大约也知道自己有病,抱着他疯疯癫癫神神叨叨了一阵之后,自己从兜里摸出小药瓶来,抖抖索索地拈了两粒药片吃,一会儿工夫,他果然就自己安静了下来,恢复了神智。

他推了推眼镜,从角落里搬出画架来,借着月色调好颜料,继续他那未完成的画作。

宋义青画了一阵,将画架转向莱恩展示给他看:“李先生,我把它命名为:耶稣受难图。”

画布上,月圆之夜,作为背景的教堂十分残破阴暗,唯有画面正中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年轻男子的裸体,如皎洁的月亮一般散发着微光。虽然只是一张尚未完成的画稿,但物事轮廓和光影基调已经成型,从构图和笔触中可以看出画匠相当有才华。

以前他们在狱中共事的时候,吴老先生曾经这样评价宋义青:在绘画方面资质平庸,画作中规中矩,没有亮点。而现在莱恩明白,眼前这个人,只有在发疯的时候,才能把他的全部才华发挥出来。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真正的艺术家,骨子里都是疯子。

“你知道么,我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灵感了……”宋义青刷刷刷地画着,颤动的笔杆就未曾停止过,“身边全都是一些丑陋、庸俗的人!直到遇见你,遇见你之后,我就一直想要画这样一幅画,我做梦都梦到这个画面……”

圆月渐渐西沉了,宋义青突然画笔一顿,蹙眉看着他。

“不对、不对……”宋义青一步一步走过来,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托着下巴站在他面前思忖良久,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少了些什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宋义青重复着这句话,脸部肌肉又开始抽搐。

突然,他一拍大腿跳起来,两眼放光地大叫:“我知道了!是血!是血啊!我的主,他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一绺头发垂在额前,表情十分狰狞。他哆嗦着嘴唇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跑向教堂那堆破旧的桌椅,开始在那堆桌椅中翻拣。

他翻出了一些破破烂烂的桌椅部件,抖抖索索地从那些部件上拆钉子。许多木头都朽烂了,被他徒手一拔,还真的拔下几根寸许长的铁钉来。

他兴奋地抱着那些铁钉折返回来,拿出一支歪歪扭扭的生锈铁在莱恩被绑缚的右手上比划着。

莱恩骤然瞳孔紧缩,惊恐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双手紧握成拳。

他的手,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都寄居在那双手上,假如被那样肮脏的铁钉破坏掉,他以后就不能弹琴了,比起夺走他的生命,这件事更让他感到恐惧。

疯子拿着铁钉和一截桌子腿,似乎无从下手,末了他突然把铁钉一丢,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不行!这些脏东西会进入你的身体,会感染你的伤口,会弄脏你的血液,会让你脓肿溃烂,你会腐烂!你会腐烂的!”

“可是怎么办呢?血、我需要血!”宋义青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突然灵机一动,“对了、我有血!用我的!”

只见他突然大吼一声,执起一枚铁钉,狠狠地扎进自己的左臂,颤抖着拉动铁钉,划开皮肉,弄出一条狰狞的伤口来。

血腥味在秋雨之夜的寒气中慢慢扩散开,疯子也许又发病了,似乎感知不到疼痛,只是瞪着眼睛,神色癫狂,举着受伤的手臂,将涌出的血液认真地涂抹在莱恩身上,伪造出一幅血淋淋的画面。

这个疯子宁愿自己流血也不肯动他分毫,足见对他的肉体十分珍惜,不会轻易去搞破坏。莱恩松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头来,由着他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之中,他感觉到宋义青重新用黑布条绑住了他的眼睛,又用那块厚布条紧紧封住了他的嘴,意味着这一整夜的折磨即将结束。

只要有水,只要身体上没有出血的伤口,他就还能撑下去,还能撑很久很久,在那之前,他只需要做一件事€€€€耐心等待。

他在这样的安慰之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月亮隐去了,教堂里完全没了光源,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宋义青放了不少血,疼痛和失血似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捂着伤口,强忍着疼痛,匆匆收好画板画具,又从角落里拖出那条巨大的白色粗布,将整个十字架罩了进去,这样,万一有人路过教堂,就不会发现教堂里的异样,虽然这地方平日人迹罕至,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做完这些之后,他捂着手臂疯疯癫癫地跑出了教堂,想要找个地方处理伤口,然而他刚一打开门,一记重拳夹带着劲风,狠狠击中他的侧脸!

他毫无预兆地吃了这劲道十足的一拳,整个人跌回教堂里,摔在地板上。

来人走进教堂,反手掩上大门,并且插上门闩。

“你、你、你是谁……”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义青惊慌失措,他捂着脸,挣扎着爬起身,惊恐地看着那个站在黑暗之中的人。

薛时绕开地上那个疯子,一步一步走向祭台。

他和宋义明分析了宋义青的行踪,然后带人兵分三路将宋义青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搜了个遍,终于在码头一间空置的仓库里找到了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很多天不能动弹的袁嘉英,同时还在仓库里找到了画架和画具等物。当时那姑娘已经奄奄一息,幸好有宋义明给她做了一番急救才能缓过一口气来。薛时将那姑娘交给她弟弟照料,派了两个人送他们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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