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声“妈”就这么一直叫下去了。
这晚傅岩风送完货七点钟过来医院接他,江云意没防备刚好喊了吴文霞一声“妈”,一下就被傅岩风发现他改口的事。
这时候才有丑媳妇见公婆的害羞,没等傅岩风问他,江云意回去路上就主动跟人解释,红着脸说是赵姐误会了,然后阿姨直接让他这么喊的。
傅岩风问:“你喊她妈,那喊我什么?哥?”
江云意挺认真思考了一下,因为很严肃,反倒顾不上害羞,“在外面喊你哥,回家喊你老公行不行?”
在筒子楼外的小店吃完晚饭,傅岩风顺便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套子和润滑剂,回去出租房后,在出门上夜班前,弄了江云意一次。
江云意脸还红着,身子已经亲亲热热迎上去,傅岩风太忙,平时两人睡觉时间都是错开的,江云意还担心他们以后都不怎么能亲热了。
傅岩风把他翻过面,戴好套从后面进入,手伸到前面握住他脖子,迫使他仰起头,再俯身贴着他耳朵说:“再叫声老公听听。”
江云意乖顺地叫了声老公,招架不住的却是傅岩风。
傅岩风撞得重,被完全填满的江云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被人从后捞在怀里敏感得像受了惊的小羊羔,床太小,在狭小的空间无处可逃,只能往回缩进人怀里,像是自投罗网。
笨小孩还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眼里噙着泪,回头小声讨饶:“老公……我受不了。”
傅岩风咬着牙,差点把他弄坏。
这晚江云意睡得很沉,梦见傅岩风就躺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睡。
说着怕黑怕一个人留在出租房,但当傅岩风不得不丢下他一人时,他反倒不怕了,如今怕只怕傅岩风挣不到钱,只怕吴文霞好不起来。
傅岩风的夜班每周都有一天假,休息的这一晚两人很难得地一起出门散步,手牵手走在年前来过的滨江大道。
不过几月时间,一切都换了模样,夏日夜晚该是凉快,可此时风却像被凝固,江水沉寂如死水,带不走夜游人的心事。
这段时间注意力都放在吴文霞身上的江云意,这晚问起了大黄。
傅岩风转头看他,久久没有开口。
一直到江云意眼泪掉下来,傅岩风才把他揽进怀里,沉重道:“大黄它老了,王婶说它没受什么苦,是睡着的时候走的,这是它的福分,所以我们也不要哭。”
“什么时候的事啊……”江云意哭得喘不来气。
“上个月。”
“说好要给它一间房养老的……阿姨一间,我跟你一间,大黄一间……”
江云意低着头,自欺欺人地掰着手指头数数,数那些早就不作数的数,眼泪止不住地掉,一颗颗全砸地上。
江云意哭了一晚上,回去出租房了还哭,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傅岩风知道江云意这眼泪不只是为大黄流的。
离江云意高考成绩出来还有三四天时间的时候,吴文霞因为肺部感染再次转入ICU。
这天早上江云意没去发传单,自己偷偷跑去医院,看到ICU病房外有人拉着里头出来的保洁阿姨问话,就凑上前跟着了解情况。
原来ICU每天探视时间有限,一些家属会委托保洁阿姨帮忙留意病人情况。
“我是个搞卫生的,不懂看病,但是懂看人。”保洁阿姨说,“昨天一老头他儿子来看他,一听这病房一天要几千,脸色说变就变,果然今天这老头就转出去了,我看八成也活不成了,可惜了……”
过两天高考成绩出了,傅岩风陪江云意打电话查询分数,江云意考得不错,成绩比想象中好,超出一本线不少分。
跟江惠清打完电话报喜的江云意一改心xin,没等傅岩风开口,自己主动提出回去填报志愿,这次不拖延也不嚷着改签,走的那天起了个大早,生怕去迟了错过火车。
没带什么行李,背个包就走了,走得匆忙,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
第48章
江云意回去填志愿的时候给傅岩风打了通电话,说第一志愿要填报N大。
N大离傅岩风这儿只有不到两小时车程。
“我这个分数虽然可以冲更好的学校,但如果报N大可以选最好的专业。”江云意强调,“跟机构老师商量过了,妈妈也同意了。”
傅岩风问他:“你确定要从上海考回来?”
江云意说:“你真的好讨厌,我妈都同意了……”
傅岩风说:“跟你妈同不同意没关系,你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江云意说:“我是决定报N大才知道离你那么近的,你爱信不信,哼。”
傅岩风问:“N大什么专业?”
江云意说:“会计。”
傅岩风问:“你喜欢这个?”
江云意说:“喜欢,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其他都没什么兴趣。”
连江云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未来职业难得的一点点兴趣也是来源于过去在两元店帮傅岩风记账。
算上路上来回时间、选学校填报志愿时间,傅岩风以为他至少要走半个月,可不到一个星期江云意就回来了。
江云意走的时候,傅岩风告诉他不着急回来,可以在家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再来,当时看他点了头以为他是听进去了。
这天下午,在ICU探视完吴文霞,刚走出医院傅岩风就接到江云意的电话,紧接着,十分钟后江云意人出现在了医院大门口。
一见面江云意就往他手心塞了一张冰凉凉又留有残存温度的银行卡。
傅岩风这才意识到,江云意这趟不完全是奔着填志愿回去的。
路上人声车声都杂,傅岩风先带江云意回了出租房。
卡里有七万,一回去傅岩风就问他:“钱哪来的?”
江云意说:“我妈给我的毕业礼物。”
傅岩风说:“太多钱了,你不能直接把这钱给我,要么也是我找你借,你把你妈电话给我,我跟她说一声。”
江云意说:“我妈把钱给我,这钱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花都行,不用跟她说。”
傅岩风盯着他道:“你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不能的话这钱还是你妈的钱。”
江云意不说话,傅岩风就把卡放回他书包。
江云意红着眼圈又把卡拿出来,“我这钱是给阿姨治病的,你干嘛要跟钱过不去……”
傅岩风其实是有江惠清手机号的,之前他跟江惠清通过一次电话,那次在电话里江惠清就以江云意家长身份跟他互留了号码。
只是没等他打过去问,当天晚上江惠清就先给他打来了电话。
这是他第二次跟江惠清通电话。
接到这通电话时,傅岩风正准备出门上夜班,在走廊接完电话后,跟酒店请了一晚上的假,转头进屋,把江云意的行李袋从柜子里拿出来,开始帮江云意收拾行李。
江云意呆滞在原地几秒,反应过来后上前拉住傅岩风胳膊,“干嘛呀你。”
傅岩风说:“送你回去,我给你买车票,你今晚就走。”
江云意脑袋几乎是空白的,全凭本能扯住行李袋子阻拦傅岩风,“我走什么走啊。”
可凭他这点力气,傅岩风轻易就能把他拿开,眼见着出租房内属于自己的东西全被傅岩风收拾干净了,包括之前放在抽屉里要给傅岩风的钱,几百块钱全被塞进他自己的书包,江云意终于开始慌了,从后抱住傅岩风的腰不放,说话声音抖得厉害:“干嘛突然这样,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求求你,你别这样。”
傅岩风一直沉默,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又像只是单纯跟他没话说了,江云意不希望是后者。
“我问你,”傅岩风掰开腰上江云意的手,回头看他,“七万块钱,是怎么来的?”
七万块钱,只有两万是江惠清给的。
今晚江惠清在电话那头说:“一开始是找我拿钱,说是高考完的奖励,我给他五千,他说不够,后来一直给到两万真没办法再多了,他以前从没要过这么多钱,要个几百都算多的了,谁知道他拿了两万还不够,转头又去找他叔要,这孩子一直很乖,他叔跟我合伙做生意很多年了,平时也照顾我们娘儿俩,给了他三万……”
江云意哭着把五万块钱的来源如实汇报,跟江惠清在电话里说的一点不差。
傅岩风继续问:“剩下两万怎么来的?”
江云意坐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点儿话都说不出了,可傅岩风偏不放过他,按住他两条胳膊,掌心的劲儿大到磨得他ro疼。
刚才那通电话,江惠清讲到最后,也哭得傅岩风几乎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我知道我以前没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我对不起这孩子,所以他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他,他跟你感情好要去找你我就让他去,他不想留在上海读大学我也尊重他,我只有他一个儿子,我现在挣的每一分钱以后都是他的……阿姨不是怪你,也不是怪云意,我只是觉得,我一个好好的儿子,从来都乖得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变得这么见钱眼开,要不是店老板认识他,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他把我送他的首饰也拿去卖了……”
江云意趴倒在床上,哭得几乎晕厥。
傅岩风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不许哭了,起来说话!”
还有两万是江云意拿了江惠清的首饰变卖得来的,近十万的镯子二手卖出到手只有两万块钱。
“镯子,是,是,是我妈给我的,给了我就是我的。”江云意胸口剧烈起伏,眼睛一圈全哭肿了,一喘一喘地说话,“她说以后那个镯子,要,要送给我老婆,那这镯子,不就是,只能,只能给你吗?阿姨生病住ICU那么贵,我不想,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了,你不要再那么辛苦了!”
傅岩风坐在床边突然没话说,每次想开口喉咙就一阵阵反酸,带来强烈的灼烧感让他连发个简单的单音节词都困难。
江云意从床上翻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傅岩风面前,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地板上,抱住他两条腿,脸贴着他膝盖,就这么紧搂着不敢松手,哭了太久,以至于几乎失声,“我知道,我知道错了,拜托,拜托别赶我走!”
可江云意又有什么错,要说江云意有什么错,全错在他在最年轻不懂事的年纪试图给出全部的自己,因为太年轻,又把爱情看得太重,所以才莽撞地要这世界的其他规则都绕开他运行。
傅岩风说:“你起来……”
江云意只是拼命摇头,像是惩罚自己一样,从坐着换成了跪着的姿势。
这下傅岩风没再说话了,皱着眉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呆呆站在傅岩风面前,江云意又低头把脸捂上了,眼泪淅淅沥沥从指缝间淌出来。
傅岩风起身想去抽烟,江云意垂手把他衣角拉住不放,红着眼看着他,他只能把江云意一起带出去走廊。
傅岩风抽烟,江云意站他身边手还揪着他衣角不放,怕他跑掉似的,也好像是怕自己被甩掉。
今晚江云意哭得太厉害,到现在还喘个没停,傅岩风抽完一根烟带他回屋,从抽屉翻了条口香糖出来给他。
江云意不肯松开揪他衣角的手,傅岩风就帮他把糖纸剥了,把口香糖塞进他嘴里。
这晚傅岩风衣角快被江云意扯出个洞来,直到洗澡的时候江云意没衣角抓了,才很不安地换成傅岩风的小指头牵。
打一会儿泡沫就要牵一下,冲一会儿水又要牵一下。
洗完澡出来,傅岩风帮他擦头发,他低垂着脑袋,重新伸手把人衣角牵住。
睡前傅岩风问他做不做,江云意点头,手还是揪着人衣角,傅岩风没脱上衣,留了个衣角让他牵。
身子紧密结合在一起后,江云意的手才终于放开傅岩风衣角,转而用力捶打在傅岩风肩头,傅岩风俯身把他箍在怀里,江云意就张口咬住他肩头不放,又是咬又是打,眼泪顺着脸颊流进枕头。
被咬着的时候,傅岩风怕自己动作太大让他磕到牙齿,就停下来由着他咬,等他咬够了再继续。
江云意又哭了,指甲隔着衣服挠在傅岩风背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我恨死你了。”
能使xin子的江云意终于不那么让人担心,傅岩风这才耸动腰肢,要他命一样地动起来。
结束后,江云意缩在人怀里,刚才挠人的架势全没了,只拼命往人怀里钻,“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