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彩在单杠前停下脚步,面朝操场门口站着,不时看一眼手机。
她手里还提着个不大的纸袋,江逾白根据经验判断,里面装的极有可能是方盒装的巧克力或者蛋糕。
好几分钟过去,闻溯还是没有出现。江逾白有点儿没耐心了,问:“她约的几点啊?”
“六点十分,上课前二十分钟。”段锦绫道,“看她多有心机,约这么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如果闻溯答应了,俩人还能一起散会儿步,如果不答应,就把时间留着擦眼泪,你多学着点儿。”
说着还拱了江逾白一下。
江逾白敷衍地应了声“哦”,按亮手机一看,现在已经6点8分了。
“我觉得闻溯不会来了。”秦越挖着奶油上的坚果碎说道。
“万一呢?万一人来了呢?万一人来了还答应了呢?”段锦绫拍了他脑壳一下。
江逾白一脸严肃:“告白这种事情,得在彼此之间有明确的好感……”
段锦绫也是一脸严肃:“可是这里有玄学加成!”
“……”江逾白闭上嘴。
“做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对这场告白进行充分的破坏。”段锦绫捏紧拳头挥了挥。
两分钟的时间转眼过去,二号目标依然没有就位。不过在这时,江逾白他们背后的围墙上传来点儿细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闷闷的:“咚。”
江逾白回头一看,有人从墙外翻了进来。
是个穿黑T恤的男生,对上江逾白的视线笑了一笑,拍拍手上的灰,抬脚走向单杠前的张千彩:“就是你约我们溯哥来这里的?”
“你是?”张千彩皱起眉。
“我是闻溯的代表。代表他过来和你说一句:谢谢,你是个好人。”黑T恤说,“你别在这里等了,回教室吧。”
张千彩一愣。
藏在大榕树背后的秦越和段锦绫也是一愣。
唯独江逾白语带感慨:“还得是闻溯牛批啊,拒绝人居然派代表。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人家一约,就傻傻地去了。”
听见这话的段锦绫和秦越:“……”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黑T恤对张千彩也笑了一下。
他就是来传个话,说完就走,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他再一次打那榕树旁路过,三两下扒上墙头,就要跳出去的时候,想到什么,回头问了一句:“嘿,你是不是叫江逾白?”
江逾白惊讶:“你认识我?”
“你可是二中知名人物。”黑T恤笑,旋即手往墙上一撑,咚的跳了出去。
“他是隔壁八中的吧?”段锦绫猜测。
“应该是。”江逾白望着黑T恤翻出去的那面墙若有所思:“你们说如果我明天约闻溯告白的话,是不是也会碰见那哥们儿。”
“想什么呢?你可千万别这时候去告白!”段锦绫表情立刻变得凶神恶煞,“你自己不也清楚吗?告白得等有了把握再去,否则就是去找哭的!”
她这话一落,就听见单杠那边隐隐约约传出啜泣声。
张千彩哭了。
江逾白不喜欢看这场面,扯了其他两个人就走。
到了教室,闻溯依然不在。
江逾白把给他带的奶茶放到他桌上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锦鲤,你之前说的‘在必要时候进行充分破坏’是指什么?”江逾白走到段锦绫座位旁。
段锦绫一边翻书一边叹了一口气:“如果闻溯来了,被玄学命中、打算答应,我就冲上去对张千彩说我喜欢她。”
“……”江逾白别开脸。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非常对不起自己这位朋友,良心特别痛。
*
晚上8点半,临江市二中高一高二年级放学。
城市里的夜空只能看见零零散散的星辰,绿化带里的植物被风吹动,在灯下拖出层层叠叠的影子。
路旁堵满了接学生回家的车,江逾白一出学校大门,被扑了满身汽车尾气。
他丧着一张脸想应该提前一节课开溜的,加快了去公交站的速度,书包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卫岚。
江逾白宛如上坟的表情在这个瞬间退去,眉眼垂低、唇角抿直,过了好几秒才把电话接通。
“前两天你们班组织的摸底考试,你没告诉我成绩,我已经知道了。六科加起来你竟然只考100多分,你对学习的态度简直恶劣,再这样下去……”电话那头传出一个严厉的女声。
“还有别的事情吗?”江逾白皱起眉,不耐烦地打断她。
“这是你和妈妈说话的语气?”卫岚的语调变高好几度。
“昨天是爸的忌日,你没去墓园。”
“我€€€€”那边的人顿时哑然。
江逾白也没再说话。他按了挂断,把手机扔回包里,换了个肩膀背着。
走完校门口的长坡就是公交站,但江逾白没停下来等车,依旧继续往前。
卫岚的电话冲淡了他回去的心情,那家有什么好回的,还不如去网吧坐着。
过了公交站那段路,街上人流骤然减少。
江逾白常去的网吧就开在这里。他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根冰棍,刚推门出来,就听哐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脚下。
低头一看,是个喝空的可乐瓶。
再抬头,循着可乐瓶抛来的轨迹望过去,把它丢来的人赫然是昨天在背街遇到的那个黄毛。
他倚在斜前方的行道树上,姿势流里流气,朝江逾白笑得挑衅:“姓江的,有胆子跟我来一趟吗?”
“干什么?”江逾白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说有没有胆量来吧。”
“傻逼。”江逾白歪了下头,黑沉沉的眼眸直勾勾盯了他一阵,把包往肩上一搭,抬脚走过去。
黄毛转身带路。
他故意走得慢悠悠,把江逾白领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然后七拐八拐,拐进一条空旷的老街。
江逾白对这里不熟。
这一片属于拆迁区域,如果白天来,会看见周围的商铺和居民楼全都画着“拆”字。
路灯昏暗,连蚊虫都不乐意去那附近绕。两旁的老式楼房隐没在深沉的夜色里,像一道道鬼影。
一群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年轻混混或坐或站聚在一块儿,叼着烟嚼着糖,手里拎棍棒。
粗略一数人数,得有八€€九个。
江逾白笑了:“场面隆重啊。”
“不愧是打断青哥一条胳膊的人,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够嚣张的哈。”
“这丫是个艺术生,听说学艺术的手最重要,咱们也把他的手打断好了。”
“他那双鞋很贵,包看起来也挺值钱的,卖二手应该能卖个四五千?”
“四五千?那挺好,干完他等下去吃火锅?”
混混们踩灭烟头,边说笑边走向江逾白。
江逾白把书包拎到了手上,站在原地没动。
晦气。
他心想着。
原本以为就四五个人,没想到不仅翻了一倍,还都带着武器。
打是打不过,现在只能躲了。
但刚才来的那条路被黄毛给堵了,要跑只能往那些拆迁楼房里跑,但这里黑灯瞎火,指不定砸下什么东西或者被绊倒摔伤,安全隐患也很大。
“怎么不说话了,打我们青哥的时候不是很牛逼?”走最前头、纹着个花臂、长得膘肥体壮的混混问。
“你们也挺牛逼的,这么多围我一个,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江逾白扯起唇角笑了声,余光注意着四周。
要不要赌一把?
赌吧。
江逾白作出决定,就在这时€€€€
咚!
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从斜里飞了出来,颜色透着点儿红,在昏黑夜色里拉出一道凌厉利落的弧线,落点正好是花臂的脸,一下磕出血。
然后啪€€€€
那东西掉到地上。
江逾白目光追过去,愣住了。
花臂捂着脸破口大骂:“日!哪个狗日的敢拿冥币砸老子?”
€€€€砸中他的东西赫然是发行自天地银行、面值上的零多到数不清的红色大钞!
扑通!
又是一声闷响,紧跟着是声惨叫€€€€堵在江逾白去路上的黄毛被踹了一脚,哎哟叫着跪到地上。
出手的人个头很高,一条腿踩着黄毛肩膀,把他死死压住。
黄毛姿势怪异,十有八九是脱臼了。而他离路灯太远,五官轮廓被夜色遮掩得模糊,但江逾白还是认出了,这个人是闻溯。
又又又是闻溯。
因为地球很圆,所以走着走着总能相遇?
不过登场方式还是帅的。
江逾白冒出点儿不着调的想法。
“你不是要钱吗?”闻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