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氛围变得诡异。
江逾白已经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性格,何况身旁两个人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追求者。他吃了点餐前面包,偏头看向窗外。
他和闻溯的两份牛排先上来,同样的酱汁和熟度,只在例汤上有所不同。
闻溯迅速切好自己那份,推向江逾白。
他的姿态太过熟稔太过自然,和从前的场景完全重合,江逾白下意识便做了交换,吃下第一口,才想起已经隔了七年,这样并不妥。
江逾白动作顿了一下,闻溯敏锐地察觉,问:“不合口味?”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这话其实藏着别的情绪。一旦江逾白回个“嗯”,或者“是”,他会立刻带人走。
可惜江逾白的回答是“没有”。
玫瑰色的云层在夜色的侵蚀下逐渐变成深紫,等到最后一缕天光被吞没,天空彻底化作一片深墨。
亮起灯的东方明珠衬得夜幕里的月亮黯然失色。江逾白一边吃一边瞄两眼,心想着上海的夜景不也就是个光污染,哪有吹的那么好看,突然听见闻溯手机响了。
他余光瞄过去,看见闻溯掏出手机后轻轻皱起眉,一副想拒接但又拒绝不掉的样子。
“接吧。”江逾白说。
闻溯按下接听。
是工作上的电话。江逾白离得近,听出对面的人讲的是英语,像打机€€关€€枪一样说得又快又急。
闻溯回得从容流利。
江逾白听懂了个框架,但框架里的内容没听懂,都是些专业名词。
听着听着,他脑袋被揉了一下。闻溯说回中文:“你接着吃,我离开一会儿。”
餐厅里音乐舒缓轻柔。
闻溯走后,也带走了三人之间的沉寂。
江逾白让人开了他点的那瓶酒。潺潺的倒酒声和叮咚叮咚加冰块的声音中,路岐云斟酌着用词问:“他是你……现在的恋人?”
“前任。”江逾白回道。
路岐云难以察觉地松了一口气,帮江逾白把空碟放到一旁,换了话题:“你看起来不太有精神,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嗯。”
“那最近就不约你出来了,好好休息。”路岐云点头,把酒杯递向江逾白,让他帮自己也倒上,“决定好入职哪家公司了吗?”
“还在谈。”江逾白言简意赅。
一直到江逾白和路岐云吃完餐后甜点,闻溯都还没回来。江逾白看了眼时间,距离闻溯离开已经超过20分钟。
“你要等他吗?”路岐云问。
江逾白摇头:“不等。”
“那就走吧。”
又过10分钟,闻溯从外面回到餐厅。
跳跃在空气里的钢琴声依旧,不过早已不是他在时弹的那首,走到那张临窗的桌前,他那份餐食还在,并且还多了一道甜品,但江逾白和另一个人已经走了。
闻溯没吃这些东西,按亮手机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那个头像,但过了会儿又把屏幕按灭,直接走了出去。
商场某个区域有一个高五层楼的巨大海缸,深蓝水体里各类海鱼摆尾游弋,洞窟和海草共生,沉船倾泻出宝石和金币。
江逾白打发走了路岐云,独自站在那艘“沉船”前,手扶着栏杆,默然仰望。
闻溯大步过去,站在江逾白身侧,却没有开口。他静静看着江逾白,看得江逾白不耐烦扫来一眼,哼笑了一声,问:“很喜欢这个?”
“还行。”江逾白声音带着微微的酒意,调子懒且散,眼角被酒精熏得有些红,眸光流转时,宛如翕动的蝶翼。
“那个人是谁?”闻溯又问。
“大学同学。”
“和对我的介绍一样。”闻溯沉默片刻,转身靠到栏杆上,不瞬目地注视着江逾白,“所以你和他的关系,也是和我的一样?”
当然不是。
江逾白只在心里回答,目光追着海缸里的一尾鱼,上下飘忽游移。
闻溯依旧看着他,指尖向着他的指尖试探,得来仅是轻微一缩的反应,便将手指挤进他指缝,强硬地扣住。
但闻溯的声音是低柔的:“松鼠,你不要喜欢别人,好吗?”
江逾白又是沉默。
或许是那瓶波特酒让他上头,或许是因为心脏又酸又软又痒又痛,过了许久,江逾白垂下眼,说了句实话:“没有喜欢别人。”
嗓音很轻,闷闷的,仿佛一把许多年不曾取出过的琴,发出了微弱的第一声。
“那就是依然喜欢我了。”闻溯笑起来。
这一刹那,江逾白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小孩,仓皇偏头,要避开闻溯的视线。但闻溯不许,捏住他下颌迫使他回头。
“乖,别躲,看着我。”闻溯轻笑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叹,“你酒量是真的比以前好了。可明明是我点的酒,我却一口没喝着。”
“我都没问你,没事点度数那么高的波特酒干什么。”江逾白往上撩了下眼皮,但眸光触及到闻溯眼眸就收回。
闻溯向前探身,亲昵地用鼻尖蹭着江逾白的鼻尖:“谁让我的松鼠不肯跟我回家,只好试试看能不能把他灌醉带走。”
“……”
“醉了吗?”闻溯又是一声轻笑,手指划开他温凉的嘴唇,继而吻住。
第61章 Ch.61
江逾白没醉, 只是被酒意放大了情绪。
他以为自己早已生疏于此道,但被闻溯一勾,唇舌就自己回应起来,微仰起头, 任他试探, 任他侵犯,任他掠夺, 任他或吻或咬, 任他或强势或温柔。
他仿佛成了一尾鱼,而闻溯是裹住他的深海, 不愿脱离, 更不能脱离。
好像不该如此。
似乎本该如此。
江逾白手指扯住闻溯背后的衣服,突然间余光扫到周围路过的人, 耳尖一红, 用力扭开头。
“怎么?”闻溯捏了捏江逾白耳垂, 眼睛极轻地眯了一下,用疑惑掩盖掉不满。
“别在这里。”江逾白说。
“不这里就可以了吗?”闻溯眼里的情绪化成点点笑意, 手往上滑触碰江逾白红得发烫的耳朵尖,“还是好容易害羞。”
江逾白立刻恼羞成怒,杀气腾腾瞪他一眼, 把手从闻溯手里抽出,抬腿就走。
走出没两步, 又听见闻溯带着揶揄的声音:“方向错了,这边。”
闻溯领着江逾白去了商场负二层车库。
他的车停在他们吃饭的餐厅所对应的区域,没费太大功夫找到。
江逾白出电梯后就走在了闻溯身前, 望了眼那辆已经看熟车牌的奔驰亮起车灯,说:“你是不是没把东西吃完就走了。”
“你都走了, 我还有心思一个人在那吃?”闻溯看着江逾白乌漆的后脑勺,“为什么没等我?”
“万一又等不到呢。”江逾白小声道。
地下车库里光线不算昏暗。江逾白现在依旧有在手机壳上拴挂链的习惯,边走边甩动,地上的影子也作出相同的动作。
他现在也习惯坐闻溯的副驾驶了,走向车门就要拉开,被闻溯从背后一把抱住。
是一手横在腰间、一手越过身前扣住肩膀的拥抱姿势。闻溯不想被江逾白逃开。
“还想亲你。”闻溯鼻尖轻轻抵在江逾白颈间,呼吸湿热。
“我感冒了。”
“谁说他昨天没着凉的?”闻溯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笑声沿着颈侧攀上耳廓,挠得他心脏瓣儿都发痒。
江逾白果然想躲,但现在的姿势躲无可躲,他也……不想躲。
而那股不服输的气性也涌上来了,他没好气地思索了一下,拉着个脸语气生硬地反驳:“着凉和感冒不是一回事。”
“没关系,我抵抗力很好。”闻溯说着,抱着江逾白往后走了一步,打开车门把人推进后座。
光线终于在车身的遮挡下变得昏暗,在同车型里可以称得上一句“非常宽敞”的后座瞬间变狭窄。
闻溯没有和江逾白分开,他怎么能和江逾白分开,反手关上车门便把江逾白重新抱了回来,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抬头就吻。
琥珀色的眼眸变深。
比起在商场里,这个吻愈发缠绵愈发凶狠。
温度急剧攀升,呼吸炙热剧烈。闻溯同时扣住江逾白的头和腰,不留一丝空隙,不给任何挣脱机会,吞咽下他所有的呜咽,搜刮尽唇齿间的酒香,在他闪躲时含咬吮吻。
让他只能攀附自己,让他只能拥抱自己,让他只有自己。
江逾白漆黑的眼眸里蕴着水汽,眼尾红得艳丽,也凄楚可怜,颤抖着眼睫将眼闭上,又颤抖着睁开。
“松鼠。”
闻溯用指腹抹去他唇角的水痕,抬头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吮,贴着他轻声说了三个字,“你…了。”
“你不也差不多?”江逾白和他紧贴,身体的任何变化都感知无余,闻言稍微一换坐姿,不客气地动了下手。
“唔!”喉咙被叼住,被闻溯牙齿不轻不重碾着,江逾白不敢再乱动手,艰难地向后一仰,推开他:“你够了啊!”
“不够。”闻溯回答。
怎么可能够。
这是他想了七年的人,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不停重复的梦。
一刻钟后,奔驰车驶出车库。
江逾白没有离开后座。
他嘴唇肿得发疼,唇角还被咬破,有点儿恼。虽然他不甘示弱咬了回去,但双方“战损”完全不成正比。
夜晚的交通繁忙拥挤。江逾白时而瞄一眼前座,瞄闻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时而瞄一眼窗外,旋即发现他们刚驶出先前的车库没多久,又进了另一个。
“这是去哪?”江逾白立刻变得警惕,上半身坐直、向前排微倾,如果他是动物,想必还要抖抖耳朵。
“去我那。”闻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