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得吧……我觉得我会永远喜欢漂亮甜心宝贝。”
“即便是别人的老婆?”
严放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听真话?”
周慕予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严放笑够了,清清喉咙,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回答:“别人的老婆更有意思。”
对视许久,周慕予目光暗了暗,轻轻勾起唇角:“你确实一点没变。”
“什么意思,夸我还是骂我?”
“夸你是个烂人。”
说完,周慕予看向周书熠,淡淡地说:“你去看看郁霜怎么样了。”
周书熠耳聪目明,放下筷子起身:“知道了。”
餐厅里只剩周慕予和严放两个人,严放依然噙着笑,坦然自若地看着周慕予,说:“你不也跟我一样么,谭律明尸体还没凉就把人领回去了,要说不是预谋已久,我还真不太信。”
这次周慕予没有反驳。
€€€€哪有什么预谋已久,葬礼上那一面不过是他和郁霜见的第二面。
照理说周慕予应该否认,但话到嘴边,他却无来由地犹豫了。
周慕予至今都能想起第一次和郁霜见面的样子。郁霜的每个表情、每个细微的动作、说的每句话,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没有刻意去记,却一直忘不了。
周慕予试图回忆生命里出现的其他人,别说第一面,就是曾经朝夕相处过的,现在也都已经变得面目模糊。
因为严放的一句话,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被我说中了?”严放露出胜利的微笑,“所以说你我谁都不比谁高贵,公平竞争而已,那个漂亮小寡夫能跟你,也能跟别人。”
周慕予回过神,微微皱起眉头:“你才见他一面,就要跟我谈公平竞争了么?”
“心动都是一瞬间的事,不然为什么叫怦然心动?”
周慕予还在想刚才的事,没心思和严放咬文嚼字,冷冷地说:“你尽管试试。”
“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婚礼添乱的。”严放站起身,“今天多谢你€€€€和嫂子的招待。对了,”刚走出半步,他又停下脚步回身,“书熠这小孩儿,有点意思。”
周慕予眉头皱得更紧:“快滚。”
严放走后,周慕予一个人坐在餐厅,想郁霜的事。
难道像严放说的,他蓄谋已久而不自知么?
周慕予一直觉得自己至少有基本的底线,比如不插足别人的感情,也不同时和两个人发生关系。
但他现在开始思索另一种可能:倘若谭律明没有死,并且他可以接触到郁霜,他还会不会坚守自己所谓的底线?
周慕予不太确定。
回到楼上,两人一狗正坐在一起看《猫和老鼠》。
周慕予平复了心绪,走过去拍了一下周书熠的后脑勺:“幼不幼稚?”
听到声音,郁霜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先生。”
“嗯。”
郁霜和弟弟玩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心情已经又变好了。周慕予嘴上总是嫌弃这只傻傻的萨摩耶,但不得不承认它很会哄郁霜开心,如果没有它,郁霜的乐趣会少很多。
“严放呢,”周书熠抬起头,“走了?”
周慕予随口应了一声,无奈道:“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可没教你说别人算哪盘菜。”
周书熠不服气,哼了一声:“帮你你还不领情,人家挖墙脚都挖上门了!”
挖墙脚挖的是谁不言而喻,郁霜脸一热,求助地望向周慕予。
周慕予下了逐客令:“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周书熠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那我走了,明天见。”
好好一个温馨的傍晚被不速之客打扰,家里静下来之后,郁霜和周慕予之间突然没了话题,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最后是周慕予打破沉默:“去洗澡么?”
郁霜点点头:“嗯。”
周慕予今天似乎有什么心事,郁霜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猜想可能是自己和周书熠上楼之后,严放和他说了什么。
夜里躺在床上,郁霜悄悄钻进周慕予怀里,环住他的腰:“先生……”
周慕予低头,顺手摸摸郁霜的头发:“怎么了?”
郁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没有和谭叔叔结婚。”
周慕予动作一顿,说:“我知道。不用把那些话往心里去,结没结过婚都不重要。”
结没结过婚不重要……那周慕予在想什么,郁霜猜不到了。
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郁霜说:“我也不会跟别人走的。”
周慕予的脸上终于出现别的表情,勾起唇角,戏谑似的问:“为什么,因为我给的多么?”
郁霜摇摇头,小声嗫嚅:“不是……”
或者说不全是。
周慕予把婚后财产分给郁霜一半确实让郁霜有不小的震撼,换做任何一个别人,包括谭律明,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所以就算是看在钱的份上,郁霜也不会轻易离开周慕予。
至于别的……
无论如何,周慕予是第一个给郁霜戴上婚戒的人。
仿佛看透郁霜想什么,周慕予无奈笑笑:“因为钱就因为钱吧,小财迷。”
“其实我不需要那么多钱……你多陪陪我就好了。”
郁霜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没有要你放下工作陪我的意思,只是……你不忙的时候,可不可以多陪陪我?那样的话,我不养小猫也可以。”
他的眼睛很亮,怯怯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惹得人心软。
难怪那么想养宠物,周慕予想,原来是害怕寂寞。
“知道了,会多陪你的。”周慕予不自觉缓和了语气,“小猫也会给你养。想要什么都可以。”
第39章 “乖宝贝。”
周慕予计划婚礼的时候,准备了两套方案:要是老太太愿意配合,他和郁霜就在周家老宅办中式婚礼,要是不愿意,他们就去教堂办西式的。
时间很紧张,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两百多号人为了周慕予的婚礼不眠不休忙了一个月,总算达到了他的所有要求。
周母迫于周慕予的压力,最后还是松口同意了。€€€€至少这样能落得一个母慈子孝的名声,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管不住这个儿子,以后她更抬不起头来。
转眼到了初八。
两个男人结婚不像娶媳妇那么多规矩,但为了显得郑重,周慕予提前一天回了周家,婚礼当天一大早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周家出发去接亲,一路张灯结彩声势浩大,几乎让整个宁城的人都知道了,周家那位娶了个男人回家。
这种事只要当事人坦荡,其他人便没法讲什么闲话。周慕予大大方方地把郁霜从家里接出来,省了闹新郎的环节,两人手牵着手,微笑向亲友致意。
郁霜没有结过婚,原本以为自己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扮演新娘的角色,昨天甚至还问周慕予用不用盖红盖头,结果遭到了周慕予的嘲笑,说他小小年纪这么封建。
郁霜羞得脸红,小声说:“我看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
“电视里的新娘子还要穿裙子和绣花鞋,你也穿么?”周慕予一贯爱逗弄他,握着他细白莹润的脚轻轻揉捏,说,“这么漂亮的脚,穿绣花鞋应该也好看。”
郁霜被捏得痒,小幅度地挣扎:“我知道不用了……放开我……”
两个人在沙发上闹了好一会儿,要不是今天还有正事,周慕予差点又要忍不住要欺负郁霜。
而现在郁霜穿着和周慕予相衬的正装,安静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温柔恬淡的微笑,将自己的手交付在周慕予手中。
四周热闹喧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亮片从头顶飘落,有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光线和声音都被按下慢速,河流一般缓缓淌过郁霜身侧。郁霜闭了闭眼睛,在跳跃的太阳光斑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谭律明在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得的地方微笑看着他,说,新婚快乐,宝贝。
毫无预兆地,郁霜湿了眼角。
再睁开眼睛,已经看不到谭律明了。
周围喧闹如旧,郁霜牵紧周慕予的手,微微垂下睫毛。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这场婚礼中唯一的“娘家人”,可能只有在天上默默看着他的谭律明。
谭律明会真心祝福他吗……
婚车开往城市另一边,郁霜转过头,看见系在车门上被风吹起的红色丝带。
今天的排场大得有些出乎他意料,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做给周母看的戏,但周慕予却搞出了恨不得人尽皆知的架势。
这让郁霜有一点困惑和惶恐。
到了周家才知道,早上那些只是小场面。
整座宅子从里到外布置得喜气洋洋,各种金色红色的装饰和鲜花气球,加上大白天就连绵不绝的烟花,还有满堂宾客夹道欢迎,俨然一场盛大隆重到极致的婚礼。
不要说亲身经历,郁霜甚至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
他不免紧张,下车时差点没站稳,周慕予不露声色地揽过他的腰,低声道:“小心。”
有周慕予在身旁,郁霜心里踏实了一些,点点头小声说:“嗯。”
接着进屋拜堂。
郁霜没有父母,周慕予也是单亲,因此只需拜周母一人。
周母今天慈祥而和善,一点也看不出前些日子还在怒斥周慕予不孝,甚至在拜堂之前主动说:“霜霜是男孩子,不必跪了,心意到了就好。”
周慕予本就不打算让郁霜跪,周母大概也猜得出,因此这么说,顺势演了一出戏。
周慕予和郁霜拜完天地高堂,对拜之前,周慕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想好了吗,拜了就不能后悔了。”
郁霜原本安安稳稳地跟着流程走,忽然听周慕予这么问,一时有些愣怔,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后悔。”
周慕予脸上浮现一个淡淡的微笑:“那我就放心了,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