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鸣谦坐直身,问:“有线索?”
“对。”山语点头,“昨天六点,死者父母才到殡仪馆。”
他们是前天晚上十点通知的死者父母,结果将近一天,对方父母才赶到殡仪馆,山语提起这事,替那女孩叹息。
“一到殡仪馆,先嚷着他俩女儿是熬夜猝死,是自然死亡,说咱们无视他们意愿解剖尸体,要告咱们破坏尸体罪。”
解鸣谦握着一次性杯子,杯子里开水的温度传到他手上,微暖。
他喝了一口茶,问:“没说死者是非正常死亡?”
“说了,但是那对父母坚信是意外猝死。”山语道,“这态度一看就有问题。”
解鸣谦将身一靠,道:“确实有问题,再怎么不在意女儿,又不用他们跑腿又不用他们调查的,可以直接冷漠应声哦表达下无所谓态度,更甚者,拒绝认领尸体,让警察局自行处理。一口咬定女儿是猝死,这对夫妻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也是这般想的。”山语点头,“还有,守在那边的工作人员提议将死者尸体火化,这对夫妻可以抱着骨灰回去。但死者父母不愿意,宁愿拉着尸体回去,也不愿火化。这个天气,虽然已经开始变凉,但还是有二十多度,尸体在车里闷几个小时,回去车还能闻?”
解鸣谦若有所思,“你是说,卖尸体?”
尸体用处不少,比如现代社会的大体老师,比如从古至今传下来的冥婚,比如以尸油、内脏、骨灰、头发、指甲等为载体的邪术,比如用尸体喂蛊等等。
若有人愿意花十几万或者几十万买具尸体,不爱女儿的父母,将女儿卖出去,也不意外。
“我只这么一猜,具体如何要经过调查才知道。”山语点头。
解鸣谦将茶水一饮而尽,一次性水杯丢进垃圾桶里,又拎起保温瓶灌满开水,道:“走吧。”
死者也是南城的,是南城下边一个村,距离南城两个小时车程,不算远,也不算太近。
一道下乡的,除了解鸣谦和山语,还有四名刑警。
这四名刑警,有两名老刑警,两名新刑警。
当出现这种诡异杀人的案件时,案件虽会移交到特警处,但也需刑警这边辅助,一般是刑警和特警共同破案。
六人乘坐的是面包车,面包车是特警局那边买的,最多时能坐14个人,现在只坐六个,绰绰有余。
老刑警和山语以前合作过,对玄学上的事有所了解,还算安静,另一个新的小年轻,初次接触这个,好奇地望向山语,问他有关算命看相以及邪术煞之类的事。
山语耐心还算不错,给那个小年轻说了些以前他经历过或者听过的事,跟讲故事似的,听得小年轻一惊一乍,旁边两个老刑警听得津津有味,谈兴上来了,也说起以前经手过的案子。
解鸣谦将身侧着,噙着笑听他们说话,偶尔搭几句话。
说说笑笑间,谢家村到了。
张文琛将面包车停在村口停车场,六人下车,遥遥地听到二胡、竹笛、唢呐、锣鼓齐声震响,吹吹打打地很是热闹。
循声走过去,只见村里主干道上,一队穿红着喜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开道,后边八人抬棺,棺材上绑着大红花,喜气洋洋。
天下冥婚规矩虽然各地不同,但都是送嫁牌位或者照片,直接送嫁棺材的,还是头一次见。
老刑警见状,凝眉倒竖,上前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呢?冥婚是犯罪,知不知道?”
《刑法》规定,买卖尸体冥婚的,处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这不仅仅是保护死者的身体所有权,更是为了保护活着的妇女。
不然冥婚合法,那些不法之徒拐卖妇女更为猖獗,以前被拐卖的妇女还有可能留得性命,现在人贩子将妇女一杀,专做冥婚生意,又安全又隐蔽。
吹吹打打的声音一停,众人扭头望向主事者。
主事者是谢纯湘的父亲,他穿着一身大红仿古唐装,站在棺材旁边笑容满面。
他从人群中走出,满脸不耐地开口:“犯罪犯什么罪?我给我亲女定桩婚事,哪里犯罪了?”
“根据《刑法》一百三十六条,卖有血缘亲属关系尸体给人冥婚的,涉案金额十万以上,处以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超过一万少于十万的,处以一年以下半年以上有期徒刑;低于一万的,根据情节轻重,处以十五日拘留,罚款万元,或者半年以下有期徒刑,请跟我们走一趟。”
老刑警摸出警察证。
*
经过一番兵荒马乱,一行人聚集在谢家院子。
谢父坐在小板凳上,低头不语。
谢母站在谢父身边,嚷道:“我犯什么罪,我担心我女儿地下没人陪,一个人寂寞,给她定桩亲怎么了?我这是一片慈母之心,随你说给谁听,我都有理。一个妈妈想要女儿幸福,有什么错?”
老刑警根本不顺着她的思路走,只问:“收了钱没有?”
谢母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发不出半点声音。
过了片刻,她底气有些不足的大声辩驳,“什么收钱不收钱的,那是彩礼。婚事嫁娶,收彩礼不是正常的?我花了那么多钱才将女儿养大,嫁到他们家,收点彩礼不是应该的?不然养女儿有什么用?”
“那是男方家给我们岳家的孝敬,感激我养女儿辛苦了。”
“收了多少?”老刑警继续问。
“都说是彩礼,你问得那么详细干什么?”
“甭管是什么,你收了多少?”
谢母心知绕不过去,含糊道:“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几万?几十万?”
谢母不说话,老刑警又换着法子问。
解鸣谦偏头,对张文琛道:“去问问,他们准备将死者嫁给谁,男方生辰八字是多少?”
张文琛听到那个生辰八字,心念一动,答应着去了。
解鸣谦靠着门,抱臂继续看这场闹剧。
“叮咚€€€€”
微信传来一道震响,解鸣谦摸出手机一看,是程铭礼发来午餐图片。
午餐有红烧鱼、椒盐虾、秋葵以及海带排骨汤,俱用白瓷装着,摆盘精致,色彩明艳,光是瞧着,馋虫轻而易举勾出。
[程铭礼:你的午餐,已经派送,注意接听电话。]
[解鸣谦:?]
[程铭礼:你不是午餐吃得一般?吃点好吃的。]
解鸣谦惆怅。
大功德者倒是心善,昨晚他一闪而逝的羡慕被他捕捉到,今天就给他送了午餐。
可惜,他吃不到。
他走出院子,拍了张谢家村的风景发过去。
[解鸣谦:我在乡下。]
[程铭礼:!!!]
作者有话说:
本文架得非常空,冥婚犯罪是杜撰的
第12章 咒术
落地窗边,程铭礼坐在沙发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伸着,视野上将他身形拉得格外挺拔修长。阳光从旁斜斜洒入,在茶几地面上铺了一层白霜,也映照得程铭礼眉如墨染,面如玉刻,俊美非凡。
他着一身黑色衬衫,衬衫下胸肌鼓鼓,随着他的动作,轮廓隐隐迸出,强势野性的荷尔蒙散出,犹如熟透了的芒果。
和他这大佬气势截然相反的,是他迷茫的小表情。
他望着望着解鸣谦发过来的乡下图片,黑白分明的眼里,不自觉闪过一抹委屈。
解鸣谦不是喜欢他么,怎么去乡下了,也不和他说?
程铭礼安慰自己,工作么,临时有事,忙起来确实顾不上,他关切地问:[那你午饭在哪吃?]
[解鸣谦:镇上吧。]
[程铭礼:辛苦了,兔兔摸头.jpg。晚上还是一品轩君子兰,给你好好补补。]
解鸣谦盯着这张大兔子摸小兔子头的表情包,有些惊讶程铭礼的少女心。
想一想,五大三粗的汉子喜欢用可可爱爱的表情包,怎么说呢,反差萌,怪可爱。
这一瞬间,他觉得程铭礼距离他更近,而不是如之前那般,只是个大功德者标签。
他回道:[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如果回去得早,请你吃饭。]
程铭礼盯着请‘你吃饭’四个字,心花怒放。
就知道解鸣谦对他有贼心。
还有,这只榆木蜗牛开了点窍,居然知道主动约会了。
他昂起下巴,矜持地回信,[我等你。]
解鸣谦盯着程铭礼的回信,微微不解,大功德者这是将‘如果’二字吃了么?
他正准备告诉他,如果他五点还没给他回信,让他不要等,这时,张文琛过来,解鸣谦收了手机。
程铭礼等了半天,没等到解鸣谦回信,只能遗憾得离开聊天窗口,给外卖小哥打电话,让他将外卖送到附近的某某中学去。
文瑾在那体验教书,送给他,不浪费。
文瑾拿到外卖,两眼迷茫,十八岁的帅男子怎么忽然那么好心,给他点了份味满园外卖?
他给程铭礼发则信息,[你今天忽然发现,我帅得无可救药,决定爱上我了?]
[程铭礼:大兔兔一脚踢飞小兔兔.jpg。]
文瑾望着表情包上的滚字,放心了。
是这个味。
这边,解鸣谦迎上去,问张文琛:“男方生辰八字,对得上吧?”
张文琛点头,“对得上,棺材里另一张生辰八字,就是这场冥婚男方的。”
“男方叫刘文彬,隔壁刘家村人,已死八年。之前男方父母一直没有过冥婚念头,是今年七月份,才到处踅摸合适的人给儿子冥婚,不拘生死,只要合适八字。”
“忽然起念?”解鸣谦感觉奇怪。
像冥婚这种,要么早早起念,要么不会起念,或者偶尔起念却没执念,忽然起念并坚定执行,来得突兀而不合理。
“去刘家村。”
“好。”张文琛和山语说了一声,开车载着另一名老刑警与解鸣谦前往刘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