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俗人 第4章

沈浔又慢慢坐回去,但既然已经起了这个头,就不要放弃这次机会,人总要勇敢地主动一次。

“我们€€€€”沈浔说,“可以加个微信吗?”

孟远岑静默一秒,然后掏出手机,“可以啊。”

沈浔闻言顿生出一种千帆过尽的喜悦感,其实只是要了个微信,可能人得意忘形时说话就容易不过大脑,他又添了一句,“既然你是孟远柠的哥哥。”

天地良心,沈浔只是想尽量合理化自己要微信号这个行为。

却不知这话落到孟远岑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才找到微信二维码名片,孟远岑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掀起眼皮看了沈浔一眼,挑了挑眉,直言道:“你很喜欢我妹妹吗?”

沈浔被问到一时哑然,孟远岑问的喜欢到底是哪个喜欢,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还是普通的朋友之间的喜欢?

但是他就算再没有情商,也不可能当着孟远岑回答不喜欢,无论是哪一种含义的喜欢。

想到这,沈浔连忙点了点头,因为犹豫的时间太长就显得不够真诚,“嗯。”

附带上一句万能夸赞句式,“她挺可爱的。”

孟远岑眯起眼的同时推了推眼镜,好像把嘴角的笑容也推散了,但他还是把手机放到沈浔面前,温声说道:“我的二维码。”

添加成功。

备注“孟远岑”。

沈浔看着通讯录里的新朋友,又没忍住低头笑了。

孟远岑瞥了一眼沈浔的笑,“我下午还有事,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沈浔抬起头,整个人还沉浸在无形的快乐泡泡之中,连告别都不觉得伤感了,“哦哦好的。”

孟远岑拿起自己的黑色雨伞,“再见。”

沈浔站起身朝对方挥手。

孟远岑跟着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几步,却停住脚步折回头,只见沈浔又坐回木椅上了,“你……还不走吗?”

沈浔讪笑了一下,“我忘记带伞了,等雨停了再走。”

正巧这时,窗外。

“哗啦啦啦€€€€”

雨突然变大了。

沈浔现在心情好,人也变得非常乐观,看了一眼窗外不为所动,“看样子,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他想,就孟远岑的朋友圈,也够他边等雨停边打发时间了,前提是孟远岑喜欢发朋友圈。

孟远岑见状,不禁微微蹙眉,“我送你回家吧。”

沈浔觉得他俩还没那么熟,太麻烦人,下意识地推脱,“不用了,谢谢。”

孟远岑沉默几秒,然后问道:“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会下到晚上十点,你打算等到晚上十点?”

“啊?”沈浔惊了,“真的?”

“啊什么,和我走吧。”

沈浔看看窗外的倾盆大雨,又看看孟远岑,将手机往兜里揣,“好吧。”

他快步走到孟远岑身边,补充一句,“谢谢。”

“不用谢。”

推开花海餐厅的大门,孟远岑撑开伞道:“来吧,委屈你和我挤一把伞了。”

沈浔默默靠近了一些,双手环胸裹着外套,缩起脖子站在伞下,心想,倒也没有那么委屈。

秋风把垂直的雨水全部挂斜了,伞只好跟随风向调整,可还是挡不住全部的湿意。

孟远岑没有伸手去搂沈浔,只是用胳膊紧贴着对方的胳膊,伞面朝向对方倾斜,遮不到的皮鞋和裤脚被雨水洇出更深的颜色。

两人终于走到电梯间,进入停车场,坐上主驾驶和副驾驶。

车驶离停车场,晦暗的环境变得明亮,轮胎轧过路面的积水,车前玻璃上的两条雨刷器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

“你家在哪?”

“在青荷路那边,有一个小区叫翡翠花园。”

“听上去很高级,很富有。”

“富有什么?”沈浔戳破了孟远岑的幻想,“因为我们小区的玻璃都是绿的,又种了点花花草草,所以叫‘翡翠花园’。”

果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孟远岑忍不住清笑几声。

结果没过多久,太阳在云层后若隐若现,积水开始蒸发,雨水慢慢没了踪影。

孟远岑顺手把雨刷器关停了。

原本在视线里左右摇晃的黑色条状物体,忽然间一齐规规矩矩地靠在窗边,沈浔透过车前玻璃看了半天的天空,又将目光投向侧窗盯上一会儿,终于确定自己的结论无误,“那个,雨好像……停了。”

他皱着眉迟疑道,“不是说这场雨要下到晚上十点的吗?”

孟远岑心说这是我编的,要是真下到晚上十点才怪呢,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甩锅,“天气预报总是不准。”

沈浔恍然大悟,十分赞同地附和,“确实。”

第五章 “彩色图谱。”

十几分钟后,车上了高速,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地变换,沈浔渐渐地开始不说话,将头扭向窗外。

孟远岑一瞥沈浔的侧脸,只能看到半边干净分明的下颌线条,对方似乎没有想搭话的兴致,他也不再开启话题,只专心开车。

二十五分钟后,翡翠花园,八栋。

车平稳地停止,孟远岑正准备关空调,却又福至心灵地瞄了沈浔一眼,可能是身旁的人过于安静。

睡着了。

好像是。

孟远岑哑然失笑。

无瑕的皮肤,像是染过一层胭脂釉色的白瓷,脸颊处透露出微微的粉色,唇线宛如画家精心设计过弧度,海棠红从画笔笔尖过渡到唇瓣,冷艳又性感。

那一刻孟远岑眼里的沈浔像是老照片里的影像€€€€五官线条因为劣质像素而朦胧不可辨,只剩下发色的黑、肤色的白、唇色的红,冷冽地交织,明艳地对比,再悄无声息地入侵视线、占领心脏。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已经连续两次被美色蛊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孟远岑眼珠转了半圈,暗中掐断了这条单线思绪,出声提醒自己,也提醒对方,“到了。”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孟远岑只好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沈浔?”

沈浔蓦然惊了一下,神色还带着几分初醒时的迷茫,他扭头看孟远岑的同时,用指骨揉了揉眼睛,瞳孔才渐渐地恢复清明,“到了?”

孟远岑耐心地再重复,“到了。”

“谢谢。”

沈浔强颜欢笑,暗道自己竟然能够在孟远岑车上睡着,也是尴尬,睡着的时候没出洋相吧?

要怪就怪空调的暖风吹得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而且这个点临近午睡时分,更何况,自己今天还早起了€€€€在双休日的早上八点起床绝对可以算作早起。

现在就是想赶紧转移话题,沈浔从肚子里挑挑拣拣,拎出了一句万金油式的问句,“你要来我家坐一下吗?”

只是礼貌性地客气一下,甚至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孟远岑欣然接受,“好啊。”

沈浔有些出乎意料。

两人一起下了车。

沈浔在前面领路。

孟远岑大步跟上,直到走到和对方“并肩作战”的位置,不过很可惜,“同一战线”的布局最终被逼仄狭隘的楼道分隔开来。

楼道阴沉昏暗,沈浔视若无睹地路过一楼墙壁上灯的开关,在黑暗中熟练的穿行。

孟远岑以为他懒得摸,正要伸手去碰,却见走在前面的沈浔心有灵犀般回头,“一楼楼道的灯坏了。”

孟远岑收回手,失笑:“原来如此。”

原来沈浔口中的“富有什么”并不是在谦虚,名为“翡翠花园”的小区其实有点破。

至少从八栋破皮的白墙,水泥砌的楼梯台阶和三楼再次偃旗息鼓的楼道灯可以得知。

沈浔的脚步停在门牌号“A302”前,他也说:“到了。”

楼梯转角处的窗户是唯一的光照来源,斜上方几缕微弱的阳光还没来得及亲吻沈浔的头顶,已经率先碰壁,钻进斑驳的白墙缝隙。

但是沈浔还是很娴熟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凭借着记忆,将钥匙准确地插进锁孔里,甚至连辨认正反的动作都省去了。

门被打开,沈浔按亮了客厅的灯光,给孟远岑找出了一双拖鞋。

可能平时太少招待客人来家里,沈浔从自己乏善可陈的词汇中,勉强挑出一个随和的、听起来似乎也有点热情的,“随便坐。”

孟远岑:“好。”

想去给孟远岑倒一杯热水,溜进厨房,沈浔将两个热水壶的木塞挨个摸一遍,冰凉的。

只好热水壶插电,等水烧开。

也不好把孟远岑一个人晾在客厅里,沈浔匆忙赶回去,结果见了孟远岑,又不知道说什么。

还得是孟远岑这个客人自觉地没话找话,“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吗?”

沈浔颔首,“对。”

孟远岑便说:“你这位置,我记得离公安分局有些远啊,你一般怎么去?”

沈浔答:“挤地铁,或者骑电瓶。”

他想想又加了一句,“一些朴素的打工人的出行方式。”

明明是打诨插科的话,缓和气氛用的,被沈浔面无表情地说出来,有一种冷笑话既视感。

孟远岑倒是很配合的笑。

奇妙的歪打正着的效果。

沈浔静静地看了几眼,孟远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弯的,有一点上挑的弧度,很好看。

随后他的目光从对方眼镜的银丝边滑到鼻托,鼻梁和下颌线,衣领下时隐时现的喉结。

这次他想换一个形容词去形容孟远岑,可是肚子里只有一堆“凶残的”、和解剖相关的专业术语,于是沈浔只好在心底送给对方第二个评价,还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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