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第19章

医生建议是让许缙云留在医院做康复训练。

许缙云很是激动,手掌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扶手,听到结果时,他仿佛能靠着手臂的力量站起来。

可是他不能留在县里,学校还有课要上,学校给的工资不多,但也算是自给自足,他不光要考虑治疗的费用,还得准备高考,腿脚没有完全恢复时,他离开太久,肯定会引起父母的注意,虽然父母给不了他亲情,但他很需要家里邮来的钱,他总不能一直指望陈远闻,陈远闻做得已经够多了,已经仁至义尽了。

医生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许缙云需要定时来县里复查,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这是许缙云最好的选择。

这已经够了。

看过腿后,陈远闻稍微能放心点儿,他还有事情要忙,想着叫人把许缙云送回山里去。

许缙云拒绝了陈远闻的好意,为了让陈远闻安心,他报出了万元租房的地址。

他和万元通了那么多封信,那个地址早就被他刻在了脑子里,他在巷口下了车,自己慢慢推动着轮椅,先是找到了那家让他不太喜欢的发廊店,抬头便看到对面二楼紧闭的窗户。

这个时间,万元应该还没回来,许缙云也不着急,这种等待,已经把他胸口填得满满的,就等着在看到万元的那一刻全部溢出来。

万元今天在店里打了小半天电话,跟供货商聊了很久,约定好了看货时间,算了一下今天的进账,看着时间才不多了,才关好店门,往租房走。

现在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批发市场那边的盒饭又便宜又好吃,反倒晚上这顿,万元只能随便糊弄一下。

走到家附近时,天暗了下来,巷口唯一的路灯也亮了,万元活动了一下后背,远远看着发廊女背对着他,站在他们楼下,像是在跟谁说着什么。

万元第一反应想到了金民,也不知道金民……他歪了一下脑袋,看到了轮椅的轮子,怎么这么眼熟,嘶……万元猛地伫立在原地,把脑袋歪到一个奇怪的弧度。

发廊店暧昧的光线照在许缙云面无表情的脸上,这个女人打从注意到他开始,就忍不住上前搭话,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一句。

可女人还是喋喋不休,她身上廉价的香粉气息有些浓郁,甚至有些刺鼻。

“小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是不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啊?我帮你呗。”

“哟,你腿脚不好,耳朵也不好使吗?还是连话都不会说?”

“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女人伸手抚摸了一下许缙云的手背,许缙云飞快收回手,瞳孔中闪过一丝凛冽,那锋利的程度像是能在女人脸上划开一道口子,女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凶,你……”

“缙云?许缙云!”男声伴随脚步声,打断了女人的话,女人回头,见着是万元小跑着朝这儿来。

没两步路,万元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啥的,跑得他还有点喘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离许缙云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仔仔细细打量着许缙云的脸,慢慢朝许缙云走近。

听到万元的声音,许缙云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万元。”

女人眨巴着眼睛打量轮椅上的人,仿佛刚才那种吃人的眼神,不是他流露出来的,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万元有点怕了发廊这女的,就许缙云这么细皮嫩肉的,还不得被这女人活吞了,一步跨到许缙云跟前,用身体挡住了女人的视线。

“认识啊。”女人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想自讨没趣,转身便进了一旁的发廊店。

见着女人进去,万元这才转过身,习惯性蹲在许缙云跟前,难以抑制地激动,“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来了啊?你怎么来的?”

万元边说话,边拉开许缙云的手,左右检查,像是怕许缙云缺胳膊少腿似的,幸好,许缙云好好的。

第28章

虽然万元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许缙云,但是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前后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咱们上楼再说。”万元站起身来,“扒手太多了,你人跟轮椅,我得一块儿弄上楼,不然眨眼的工夫轮椅就得被人顺走。”

许缙云一脸困惑,没明白万元想干啥,万元忽然站了起来,他腰上一紧,整个人一轻,天旋地转间能看到的东西都调了个头,他被万元扛在了肩上。

“万元!”许缙云惊呼一声,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万元掂了掂肩膀上的人,大手轻轻拍打着许缙云的屁股,低声安抚,“别乱动,我还得拿你的轮椅,安分点儿。”

屁股被万元一拍,许缙云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双手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包袱,很快便安静下来。

万元一手揽住许缙云的大腿,一手拖着轮椅,一口气冲上了二楼。

一到屋子里,万元赶紧将人放到了床上,就这么一小截儿楼梯,他怎么还有点喘,他打量起床上的许缙云。

“你是不是长胖了?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许缙云被晃得晕乎乎的,气血都涌上了脑袋,半晌才回过神,他没有回答万元的问题,对着这屋子环视了一圈。

屋子不大,一眼能看到头,一个床架,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前就是窗户,即便是自己坐在床上,也能看到对面楼的房顶,地上是散落的物品,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和万元信里描述得一模一样。

万元拖着椅子坐到许缙云跟前,许缙云好奇的眼神像是丛林间的小鹿,他解释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金民啊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现在都是我一个人住。”

见许缙云怀里还抱着包袱,万元一把夺了过来,扔到了一旁,“还抱着干啥?包里装啥宝贝了?等多久了,吃饭没?”

许缙云正想回答,肚子先叫了起来,万元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看你,来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接你不是?你要再晚来几天,我就不在县里了,到时候你上哪儿找我去?”

说到这儿,万元笑声立马止住,他还真担心许缙云下回还贸贸然来,自己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没有准备是小,万一自己不在家,许缙云咋办?那不得露宿街头?

“听到没?”万元戳了一下许缙云的额头,随即起身,“我给你下碗面条吧,将就着吃。”

除了睡觉的房间,厨房厕所都是共用的,万元平时不怎么在家做饭,他顶多也就会下个面条,他还找邻居借了两个鸡蛋,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就端回了房间。

万元把人抱到轮椅上,又将轮椅推到了桌子前,从柜子里拿出咸菜和馒头,陪着许缙云一块儿吃饭。

“我也没吃饭,要不是你来,我一个人就随便吃点儿馒头。”

许缙云捏住筷子,从碗底往上一拌,两个煎蛋被万元藏在了最下面,再看看万元碗里,清汤寡水的,他夹起其中一个,放到了万元碗里。

“你吃你的。”万元还想着夹给许缙云的,但是许缙云说啥都不要,他只能顺着许缙云的意思,“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的呢。”

面条的香气让人很有食欲,许缙云又饿了小半天,他吃得很香。

“坐最早的那趟班车来的。”

万元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嘴里的面条还没咬断,掐住许缙云的脸颊,“长本事了,没我陪着,一个人都能坐车来县城。”

原本只是夸奖许缙云的话,在许缙云听来却有些害怕,他怕万元觉得自己不需要他,那万元就能放心大胆地离开,去更远,更繁华的地方发展。

“来干啥的?”

许缙云抬眼看着万元,突然之间,他有点赌气,他不想告诉万元,自己的腿还有得治,“学校的事。”

学校咋想的,咋会让许缙云出来办事?

万元只在心里埋怨了一句,转念一想,也挺好的,至少许缙云能出来透透气。

可能是饿了,又或者是见着万元心情好,许缙云的食欲都比平时大了不少,吃完一碗面条,还来了半个馒头,一顿饭吃完,两人都满头大汗。

“待会儿哥带你冲个澡,不然晚上没法睡。”万元指着床说道,“你就睡金民床。”

许缙云竟然说他不愿意,万元没明白啥意思,“你睡我的床也不方便啊,我那是上铺。”

“你陪我一块儿睡下面吧。”

万元“嘿”了一声,“你小孩啊?睡个觉还要我陪着?”

说归说,万元并没有拒绝,金民床上东西早该换了,他顺势将自己的床单枕头薄毯换到了下床来,随后将热水棒放进了保温壶里。

这个时间段,正好大家都在洗澡,万元自己也就罢了,带着个许缙云,他不好跟人抢,只能等到没人用厕所了,才抱着许缙云进去。

厕所地上都是水,万元给许缙云准备了椅子,还得靠着墙坐着才不会滑倒。

见洗澡的东西都齐全了,许缙云以为万元会出去,没想到他把厕所门一关,当着自己的面儿开始脱衣裳。

“你……你要……跟我一起吗?”许缙云以为的带他洗澡,是让他自己在厕所洗。

万元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洗衣台上一扔,“你刚还要我陪你睡觉呢?这会儿洗个澡你又知道害臊了?怕啥啊?都是男的,又不是没见过,这地上滑,你一个人我还不放心呢。”

万元没脱光,剩了条裤衩,他光着身子,就来帮许缙云脱衣服,许缙云畏手畏脚的,动作都特别得小。

“你害什么羞啊?”万元托着许缙云的大腿,让他把裤子脱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层有对小夫妻老一起洗澡,人家脸皮都没你这么薄。”

许缙云脑子像是停止了运作,顺着万元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看着他俩一起进的厕所,洗完澡又一块儿出来的呗。”

许缙云无辜地眨着眼睛,对上万元的视线时,脸唰地一下红了。

万元可会揭许缙云的短,“你偷摸着看那种书的时候不知道害羞,这会儿知道了?从实招来,我走了你有没有偷偷看?”

许缙云早把那茬给忘了,没想到万元还记着,他最近倒是不怎么看了,只不过有更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情,他都想着万元悄悄弄。

“不说话?”万元可太知道许缙云的软肋,许缙云怕痒,他的手直戳许缙云的痛楚,挠起了许缙云的腰。

许缙云光着身子,左右躲闪,无路可逃,只能求饶,“别!别闹了!万元!”

这一动弹,许缙云脸颊红得更加厉害,眼眶也有些湿润,看得万元心脏往下沉了一下,可怜巴巴的,看着都让人想继续欺负。

万元克制自己见好就收,拿过毛巾打湿,“闭眼。”

许缙云还微微喘着粗气,听了万元的话,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洗澡水从头顶流下,顺着许缙云的额头淌到了眼睛上,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两腮也跟着收紧了些,嘴唇紧闭,唇峰有一点点翘起,万元说不上来哪儿痒痒的,嗓子也有点干涩。

“咳。”万元干咳了一声,挖了一坨洗头膏,随便找了个话题,“胡婶没欺负你吧?”

万元的手指揉搓着许缙云的头皮,这种久违的感觉让许缙云很贪恋,他也没正经回答万元的问题。

“现在在学校上课,白天都不在家,吃饭啥的,都在学校呢。”

也不是不受欺负,只是多数时间在学校,胡婶想欺负也欺负不到,这话也就是没让胡婶听到,不然她都得到万元面前喊冤,她可是白天送晚上接,又给挑水,又给劈柴的,自家的娃都没这么上心。

万元听着不是滋味,他看着那双无力的腿,“等我攒点儿钱了,先带你来县里看看腿。”

许缙云要不是瘫了,也不至于看人脸色生活。

头发冲洗干净后,许缙云头上顶着一张毛巾,他低着头,把自己藏在了毛巾下,静静地听万元说以后的事情。

万元的音调平铺直叙,可许缙云听得耳根子发热,脉搏剧烈跳动,他喜欢听万元说以后,喜欢听万元为他打算,他喜欢万元,他破败的躯壳和贫瘠的灵魂,都会因为万元变得有生气。

“身上你自个儿洗吧。”万元没察觉到许缙云的情绪,顺手将肥皂放到了许缙云能够得着的地方,自己蹲到坎上洗起头发来。

许缙云默默抬起头,眼白都因为翻涌的气血泛起血丝,万元低着头蹲在他面前的坎上,他的目光顺着万元的后背游移到了裤衩。

哗哗的声音盖过了许缙云变得厚重的呼吸声,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拿台子上的肥皂,慌乱间,将肥皂弄到了地上。

万元随后给他捡了起来,见他眼睛都红了,“咋了?”

“没……”许缙云接过肥皂,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万元的目光,别过身子,给自己抹着肥皂。

没等万元洗完头,许缙云冲掉了身上的沫子,又换了一条干净的裤衩。

“你这么快啊?”万元见许缙云连裤衩都换了,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把人从厕所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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