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川赶忙上前,弯腰去摸那小网。
老伯很有耐心地教他怎么布网,还教他怎么测水流。
他见到好多鱼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惊呼着用手去指,“嗳嗳!跑了跑了!”
他急到去摸鱼叉,想把那几条鱼叉住,起身时因为脚滑差点摔个跟头。
老伯想去阻拦他,但是他反应太快了,拿起石块上的鱼叉,顺着河流追着那几条鱼跑。
有好几次,他险些扎中。
老伯在他身后喊,他以为是在给他加油,兴冲冲地回应:“快了!快了!晚上有饭吃了!”
老伯又喊几句,他充耳不闻,完全被几条鱼激起斗志。
可惜他沿着溪涧跑不快,脚上又没穿鞋,踩在泥地上很滑,而且水往下游流的速度很快,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追不上。
眼见鱼没了影,他气愤地举起手臂,像扔标枪一样把鱼叉扔了出去,那叉子落在了草缝中。
“靠,”赢川喘口气,“早知道带四哥来了。”
他走过去拿鱼叉,用了力气才把叉子拔出来,带出的泥土蹦到了他的脸上。
“还好,鱼叉没丢,”虽然失败了,但他感觉很开心,举着鱼叉兴冲冲地往回跑,“我回来了!胜利的果实丢了,可我带着胜利的思想回来了,师傅!”
乐极生悲就在赢川身上验证了,只觉脚下一空,身子顿感轻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赢川的屁股先落地,着着实实摔个屁股墩。
“哎呦..”赢川扔掉手里的鱼叉,左右看了看。
老伯原本挺生气,一见他这样反而笑了,慢悠悠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鱼叉,笑着对他说句话。
他听不懂,揣摩对方话里的意思,说:“下次肯定成功。”
老伯将鱼叉放在一边,蹲下身对他摆摆手。
接下来展示了自己的绝技,只见那老伯忽然把手伸进河流,精准无误地从里面抓住一条未成年的小草鱼。
赢川张大嘴巴,一时愣住。
老伯把鱼递到他眼前,用手指比画一下鱼的长度,当着他的面给放生了。
紧接着,老伯再次展现绝技,全神贯注地盯住游下来的鱼,从几条鱼中间猛地擒住那条肥大的,依旧递给赢川看。
赢川点头,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伯笑了笑,比画一下这条鱼的长度,然后放进了水桶里。
赢川忽然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小鱼是不能捕捉的,最大的鱼王也不可以,小鱼仔要留着给其他鱼类填饱肚子。
“我明白了,鱼类之间的生态循环对吧。”赢川笑得有点傻气,扣掉脸上的泥块,抬起一只胳膊,“姥爷,你拽我一下,我这屁股好像没知觉了。”
老伯握住他的手腕,刚想扶他起来,倏地脸色一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赢川听不懂的话。
赢川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顺着老伯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他的手臂在滴血。
与此同时,胳膊的疼痛直达心底。
看不见的时候没感觉,一看见就开始疼,赢川不禁笑了,撕开袖子查看伤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小臂处划开一道口子,那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淌。
老伯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慌不忙地采摘几颗野草,揉碎以后贴在赢川的伤口。
赢川感觉一阵刺痛,倒是不流血了。
就在他要站起身时,只听身后传来“刷刷刷”的脚步声。
那是突如其来的,陌生又熟悉的节奏。
“赢川!”
一道焦急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
那人从林子里冲了过来,带着一阵甜果的气味来到赢川身后。
赢川抬起头,看清楚了这个人的长相,诧异到语塞:“你,你..”
原来真的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那他一路走来的傻样岂不是也被人看了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不管是莫名其妙的受伤,还是某个人的突然出现。
赢川有一段时间的状态是懵的, 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以后, 他有种被人从另一个星球被召唤回来的感觉,震惊之余,还有些许的烦躁,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酸不溜丢的意味。
他忘记自己如何被搀扶起来, 又是如何拿起鱼叉和帽子, 还把那捧野花插在了上衣口袋里, 等他回过神时, 他已经走在了来时的西瓜地, 周围的视野一下子开阔, 使他飘远的思绪顺着微风吹回来。
身后从两个人不知不觉又加了一个人, 仔细一听, 是当地的翻译。
翻译寻问老伯, 赢川的伤势如何。
老伯说话很快,咕哝着说几句, 边说边摆手。
翻译把话翻给另一个男人听, 大致意思是没事,小伤而已。
那个男人只是“嗯”了一声, 再没开口, 好像从出现开始就没怎么说话。
赢川走在最前头,领先他们十几米, 忽然顿住脚步, 整个人转过来, 阳光照在他那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 他看人的眼神有些迷惘, 面无表情地开口:“邵煜铭,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路过。”邵煜铭脸上闪过隐晦的尴尬,瞅一眼他受伤的胳膊,顺势转移话题,“怎么样,还疼不疼,你也太不小心了。”
说话间,邵煜铭往前追几步,很快走到赢川面前。
两人的目光在近处相遇了,他们彼此打量着,安安稳稳地度过微妙的几秒钟。
赢川的那张脸庞依旧耀眼动人,唯独嘴唇有点发干,受伤的胳膊始终垂着,略显单薄,另一只手拿着鱼叉,身上穿的是农民的衣服,倒是意外的合身,再往下看,赤着双脚,脚上都是干硬的泥巴。
他看上去太颠覆形象,继小七之后,第三个人格出现了。
邵煜铭在心里默默地感慨,反观自己,一身浅绿色的轻便防水的冲锋衣,还有防水的运动裤,时髦的棒球帽,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整体干干净净,最突兀的是手里拎着的一双鞋子。
赢川盯住那双脏兮兮的鞋,认出是自己的鞋。
“要不要穿上。”邵煜铭把鞋子放下,一路来都很担心赢川的脚会受伤,只不过没敢多说话。
这副姿态多少有点谦卑了,在邵煜铭身上很少见。
赢川觉得有些不自在,俯身捡起那双鞋子,没有穿,就这么提溜着转身就走。
邵煜铭紧跟其后,似乎做了一阵思想工作,才开口道:“赢川,我知道你见到我会不高兴。”
那你还来...
赢川在心里抱怨,倒不是因为这个人是邵煜铭不高兴,而是他毫无预兆的看见曾经熟悉的人,有种被人从虚幻美好的国度硬生生拽回现实,那些想要忘却的往事,犹如潮水般重新涌上心头,这让他刚放松的心情又变得压抑起来。
“本来不想让你看见我,”邵煜铭在后面一边叹气一边做解释,“可是你受伤了,身边没熟人,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邵煜铭,我问你。”赢川回头看一眼,脸上的神情难分喜怒,“你是不是跟踪我。”
邵煜铭迟疑了两秒,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算不上。”
“你是不是有病?”
“你说是就是吧。”
“.....”赢川瞪一眼,讨厌这种摆烂的人。
“主要是这个地方,不够安全,”邵煜铭觉得有必要做个补充,“担心你的安危,万一你和小义有情况,也算是有个照应。”
赢川抿住嘴唇,低头瞅脚下的路,心里泛起一阵强烈的异样情绪,他觉得邵煜铭身上那股甜果的香味越来越浓,快要把这片土地融化了似的。
他加快步伐,想远离身后的男人。
邵煜铭穷追不舍,一双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既担心他的手臂,也担心他没穿鞋的脚会受伤。
就算是一个小石子,踩上去也会疼。
只要想到那光滑的脚心被什么东西硌出印子,邵煜铭的心就揪在一起。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竟然心疼赢川心疼到这个份上,或许有点离谱,可这是他的真实反应。
“赢川,你慢点走,”邵煜铭在后面提醒,“等等你刚认的姥爷,话说回来,你出门就认亲,人家知道你叫他姥爷吗?”
赢川没有回头,但步子放缓了。
下山的路不好走,他们这些外地人走不惯,速度自然而然慢下来,没一会儿就被老伯和翻译追上。
老伯越过邵煜铭,快步走到赢川身边,拉住他的胳膊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又放下了。
赢川转过脸,微微一笑:“姥爷,我不疼。”
老伯说了一句话。
翻译在后面用英语翻道:“他说,回去给你涂抹当地的草药,效果非常棒。”
邵煜铭皱着眉头插一句:“不用打破伤风吗?”
翻译笑道:“反正这里的人不用。”
赢川拽住老伯的衣角,小声说句:“我也不用..”
“你不行,”邵煜铭两步并作一步蹿上前,挤在赢川和老伯中间,“生活环境不一样,你这细皮嫩肉的...好吧好吧,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就算身体再强壮,我们保险起见还是要打一针,你不用嫌麻烦,我可以找来医生。”
赢川呼出一口浊气,语气变得无奈:“首先谢谢你的好心,当我求求你,我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这话传到邵煜铭的耳朵里,使他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鸷,转瞬间便消失。他轻轻地笑了,温柔的目光落在赢川的侧脸,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放心,我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我原本真的没打算露脸,一路跟着你,是被你的乐天情绪感染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年少的样子,我看你玩的很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
赢川低眉垂眼,默默走了好半天,快要到住的地方了,才低声道:“邵煜铭,我出来玩是放松心情,我这次出行的目的,不是为了个人感情,而是有其他原因。”
“我明白,”邵煜铭佯装无所谓的模样笑道,“我对你没那么重要,不至于让你放下一切,我知道你有其他心事,你不想见我,我就不会出现,如果你需要我,我会立刻出现。”
“你真的不用这样,北京的项目是大工程,你别为了我耽误正事,我这种情况,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去。”
“那些都不重要,我赚的钱够多了。”
“不是钱的问题,你是董事长,很多事情等你做决策,你要对集团负责。”
“川!”邵煜铭开心的语调都变了,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你现在开始关心我的公司了,说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
赢川白一眼,属实有点无奈,他现在有点理解什么叫做‘烈女怕缠郎’。
邵煜铭向他靠近,耳语似的说:“放心,公司的事都安排好了,房山的项目交给栗晖负责,他身边有两个有经验的项目经理,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