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反复烧。
纪言郗拍了拍他:“贺肖,醒醒!”
贺肖只是皱巴着脸偏开头,似坠入了无边梦魇醒不过来一般。
纪言郗加大力气把他晃醒,他微微睁开眼,看见是纪言郗后伸出了一只手。
纪言郗不明所以,也不管那么多,把他手压下就往他咯吱窝里插了跟体温针。然后给他拿来上衣丢在床上,说了句“等着别动”就下楼回家开车。
黎文清此时在楼上看文件,听见院子里传来车声,他起身去看,但纪言郗车速很快,他只看到了纪言郗的车尾。
纪言郗把车停进贺肖家院子,进门拿着贺肖的球鞋快步上楼。
“把体温针拿出来我看看”话落就看到地上有一滩水银和碎掉的玻璃。
“你躺床上是怎么把体温针弄碎的?我不是叫你别动吗!”
纪言郗看了看地上的水银然后抬头看床上的贺肖,后者偏头闭着眼。
纪言郗深吸了口气,把手上的鞋子丢在床前,拿了张纸巾把地上的水银和碎玻璃收拾丢进垃圾桶,然后一把把贺肖的被子掀开,抓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拽起来。
贺肖这次到没跟他反着来,很听话地顺着他的力气坐了起来。
纪言郗把T恤丢给他,说:“赶紧穿上去医院,”
谁知下一秒贺肖却突然把衣服甩开,掀起烧得通红的眼睛盯着纪言郗。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纪言郗心里莫名地一颤。他看着地上那件T恤刚想骂人,就听到贺肖说:
“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医院。”
纪言郗确实知道这一点。贺肖爸爸去世那年贺肖刚好开始记事,而记的第一件事便是父亲的离世。后来,他就开始极其抗拒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冷冰冰的地方。
纪言郗:“我还一直知道你这样下去得烧死呢!”
说完纪言郗忍着脾气捡起衣服,想直接给他套上,结果被贺肖一把甩开。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纪言郗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几秒后问:“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贺肖垂下头,低语:“没什么。”
“你他妈脑子真烧坏了是吧?你跟我闹什么脾气!”
贺肖无言,依旧低头垂眸。
“不穿衣服是吧,行,别穿了!”纪言郗舌头抵了抵后牙槽,目光扫过地上的鞋子时忍不住一脚踢飞:“他妈的鞋子也不用穿了!光着去!”
然后伸手拽贺肖,但也只是让贺肖在床上弹了弹。
纪言郗:“需要我找人抬是吗?救护车要吗?”
贺肖:“我说了不去医院”话落继续说“只是发烧,你陪陪我就好了。”
纪言郗气不打一处来。叫叫不听,搬搬不动,简直就像一头死犟的驴。贺肖明显比早上烧的严重,又不肯去医院检查,指不定是生什么严重的病。
纪言郗为了防止他真的烧坏了,只能先取了片退烧药,因为退烧药铝箔板上只有一个被扣过,所有贺肖是没有自己吃过的。他倒了杯水送到贺肖嘴边。
贺肖偏头避开,水杯里的水也跟着晃了晃。
第27章 被看穿了……
纪言郗真觉得胸口里的那股火气有点忍不住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真想烧死?”
“死了也好,反正你也不……”话说到一半嘴里就被纪言郗塞进了一片药片,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下巴被纪言郗抬了一下,药片混着唾液滑进了咽部。
就在他以为纪言郗要灌他水时,却听到水杯磕回桌子发出“砰”的一声。
纪言郗气不打一处来,“你想死是吧,那行,你既然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我他妈不拦着你!”
纪言郗吼完就立马跨大步走出房间,门都没带上,可见是真气着了。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气,以前贺肖生病也爱搞幺蛾子,但纪言郗都没有像这次这般生气过,刚刚简直是心肝脾肺脏都想直接裂开。
“给爷去死,丫的什么瘪犊子玩意,我姥姥她太爷爷都没这么能忍……狗追的王八掉池塘……”,纪言郗边下楼边在嘴里嘀咕着,不在乎什么遣词造句,只要能一骨碌说出来一堆话他就感觉解气。这是纪言郗的隐藏技能。
出了院子后他才觉得舒畅了一点,他站在院子中间,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抬头看了眼楼上亮着灯的窗户。
真直接走人不管了,纪言郗做不到,但呆着他又是真憋闷的想炸掉。
草,什么狗玩意。
在楼下平复了好一会儿后,纪言郗才再次转身上楼。
刚刚出来时没关门,但此刻已经关上了,他去拧门把,门一拧就开。如出一辙的习惯,只要呆在屋里就不会反锁门。
他直接走进去,但房里没有贺肖的身影,而浴室里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与此同时,纪言郗明显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异于平常,空调嗡嗡吹出的风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扭头一看,空调机上明晃晃显示着两个数字:16。
纪言郗死盯了一会儿空调机上显示的数字,眉头逐渐皱起。
纪言郗转身一步一步朝浴室门走去,目光在浴室门把上徘徊,随着脚步渐近,余光注意到浴室门边上有一个挺大的类似用于保鲜的塑料盒,纪言郗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但在他走近后看到里面各种形状的卡槽时,突然记起来这是肖阿姨用来制作冰块儿的模子。前不久冰块没法脱模的时候,纪言郗还帮她倒腾过。
纪言郗不禁在心里疑惑,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准备拍门时,脑海里却突然在电光火石间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
拍门的手停在半空,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就像过敏的人第二次接触过敏原,体内抗体激增一般,仿佛刚刚的平复就只是在为下一次的爆发而积蓄力量。
纪言郗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炸开。
怪不得会反复烧,不想好的人怎么可能治得好病!
所以是为什么?
是真的想死?
水流冲刷下的贺肖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站着纪言郗,也不知道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个彻底。
浴室门“哐”一下砸在墙上,贺肖闻声转过头,在看清纪言郗脸上孕育着风暴走进来时,先是一惊,他根本没想到纪言郗会再回来。后是伸手关上喷淋的冷水,接着下意识想起门外的那个制冰盒,再然后……
……所以,他都知道了。
算了,就这样吧,看穿了也好。
纪言郗已经气到不想管什么光不光裸不裸的问题了,他现在只想狠狠揍一顿贺肖。
握紧的拳头挥出,但在最后关头又收住。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纪言郗气到极致声音渐冷。
贺肖挨了一巴掌,一声不吭,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你是在玩谁?玩我?好玩吗?嗯?!”
“呵呵,真够可以的,贺肖,我不得不佩服你,就为了耍我三更半夜、反复地把自己冻发烧,毅力惊人,真的很佩服!”
纪言郗话落,贺肖抬了头。
“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想要你理理我!”
“这段时间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再搭理我,无论我怎么恳求,你都不会再陪我呆上哪怕就一小会儿”
“在你那里,我喜欢你就是有悖兄弟伦理,让你厌恶了!”
“可我就是喜欢你了,即使明知道你喜欢黎文清,即使明知道你厌恶,但我就是喜欢了我能怎么办?!”
“是人就有所求,有所求就会有所手段。我能学到的让你理我的手段就只有这个了!”
纪言郗听着他吼完,其实算不上吼,而且声音沙哑还有点轻,但是话里盛着的情绪却是他以往的不知道多少倍。
纪言郗想说点什么,但他现在的脑神经没法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为什么把自己折腾发烧会和喜欢他这回事儿挂钩?
为什么会觉得他厌恶他,又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黎文清?一连几个为什么让他忽略了贺肖的那句“学到的”。
纪言郗看着贺肖掌印清晰的的脸颊还有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心脏也感觉好怪异,抽抽的,很闷。
越想不通的东西就越能让人在有限时间内抓狂。纪言郗咬了咬牙,最后说到:
“你他妈就是有病!”
“我最后和你严肃的强调一遍,文清师兄他是直男!而且我不喜欢他,你再胡乱造谣我就打爆你这生锈的脑瓜!”
“以后别再把任何人扯到你和我之间的破事来!”
“我他妈任劳任怨照顾你,你说我厌恶你?你良心被狗吃了是吧!”
一人一顿吼,吼完浴室里安静了下来。
那一巴掌让纪言郗的火气从顶峰下降到了半山腰,但这一吼又隐隐地往上攀。他把一直微抬的头放平,结果目光下移的一瞬又立马抬了起来。
靠,怒火上头的时候做事情真就是不考虑后果的……
纪言郗扬着头眼睛保持往上看的姿态瞪着贺肖,然后转身出了浴室,转身的时候不忘把淋浴喷头打开,拧到了热水的那一边。
既然是自己折腾出来的,那就不是什么大病了。
“想好就自己吃药,想死就拉倒。”
纪言郗扔下话把浴室门一关,直接走出了贺肖房间。
贺肖愣在原地,直到花洒落下的水变得滚烫,他才动了动,把水调成合适的温度。
纪言郗说他不喜欢黎文清,那为什么他总是对着黎文清笑得那么温柔,为什么会特殊地喊他师兄,还有好多好多个为什么,但贺肖现在脑子很乱,没法一一列举。
他一会儿想着以后纪言郗不会再理他了吧,他们之间应该只会更差了。
一会又在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纪言郗回答过了,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贺肖而已。
但他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实,自欺欺人地想要麻痹自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总能追到的。
在知道纪言郗性取向之前,他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对纪言郗的占有欲,但在知道纪言郗性取向之后,那份占有的欲望就越来越强烈,犹如喷发的火山,怎么也压不住,一发就再也不可收拾。
他每每看着纪言郗和黎文清的互动,都在想,能不能把纪言郗带到一个地方藏起来,独占掉所有,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温柔、他的暴躁……让纪言郗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他。但现实是,他没法真的把他藏起来。
纪言郗下楼,想把车开回家,结果发现车钥匙落在贺肖房间里了。他没那兴致再跑上去,于是步行出了院门,顺带把门锁扣上。
走到院子的墙角拐弯处,纪言郗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